放學後，葉子初在學校晃盪了十多分鐘後才拐到後門，還時不時四處張望有沒認識的老師或同學。她覺得自己混成這樣真是挫爆了，一切都拜沈念矣所賜。
來到書吧的時候沈念矣已經到了，算他識相，找了個角落裡的位置。這種偷偷摸摸的滋味真是糟糕透了，她完全不能理解那些喜歡偷情的人腦子裡在想什麼。
她在沈念矣對面的椅子坐下，壓低聲音喊了聲學長。
沈念矣臉上的喜悅溢於言表，深邃的眼睛溫柔地凝視着葉子初。可惜女方不解風情，連個笑容都吝嗇於給他一個。
“我今天約你來，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或者給我發短信什麼的。可能是我自作多情想太多，但你的行爲真的已經給我造成了困擾。”她停了一下，見對方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又繼續道，“學長你現在高三了，很快就要高考了，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我這裡。何況，學校也不贊同男女生來往過於密切，會被當成早戀處理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即使沈念矣表情並沒有變化，可她還是覺得周圍的氣壓低了好多，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
葉子初的直覺並沒有錯，沈念矣此刻確實十分憤怒。下午剛收到葉子初的邀約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恨不得直接早退來這裡等她。他以爲他的示好打動了葉子初，她願意試着給他一個機會。可聽聽她從坐下來到現在都說了些什麼？
什麼困擾，當年蕭墨硯一天跑兩次高一三班，她都沒嫌煩。什麼高三早戀，通通都是狗屁。那時候她還不是答應了和蕭墨硯交往，連被老師齊齊叫到辦公室批評都不肯分手。爲什麼一換成他，這些就全部成了問題。哪怕現在蕭墨硯出了國，不會再愛她，她也還是不肯開始新的感情嗎？
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壓下向她質問的衝動，開口道：“你沒有想太多。”
“什麼？”葉子初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愣了。
“我說你並沒有自作多情，我確實喜歡你，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
本來應該是很浪漫的告白，卻被對方用咬牙切齒的語氣說出來。如果不是場景不對，她真的很想問問沈念矣，你確定你是要我做你女朋友，而不是還錢抵命嗎？
“呵呵，”她勉強笑了笑，“學長別說笑了。”
“我很認真，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開玩笑了。”沈念矣關節泛白，強忍下去的怒火被她漫不經心的說辭又勾了上來。
他語氣不善，葉子初聽了自然也不爽，“是嗎，但我不喜歡你，拜託你不要喜歡我了可以嗎？”她狠了狠心，又補充了一句，“你喜歡我什麼，我改還不行麼？”
他只覺得心像被用利器捅了一個巨大的洞，嘩嘩地流血。她毫不留情的拒絕和臉上流露的不屑讓他既憤怒又哀傷，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用力吻住那張嘴，這樣她就無法再說出那些傷人的話語。
“你的全部我都喜歡，包括你的不喜歡我，你改啊。”
葉子初被他的無賴刺激得怒極反笑，“沈念矣，你才認識我多久，就敢說喜歡我的全部，你瞭解我什麼？”
聽到她喊他的名字，他的神情有點恍惚，上輩子她很少喚他的名字，之前是學長，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跟着蕭墨硯喊表哥。再後來，蕭墨硯不在了，她也沒再那樣稱呼過他。兩人有了孩子結婚之後，她從來沒叫過他老公，偶爾會叫他念矣。甚至唯一的那次親密，喝得爛醉的她也只是低低呢喃着蕭墨硯的名字。
“連學長都不叫了嗎？”他定定看着她因激動而睜大的眼睛，有種想要撫摸上面一根根長翹睫毛的衝動。
“你問我瞭解你什麼，我知道你最討厭的科目是物理，飲料喜歡喝沙冰，你和封琴關係最好，而她一直對白安禹有好感。你不喜歡體育課，喜歡看冷笑話。你的父母關係很好，他們很寵你。”他停下來，不出所料地看見葉子初臉上寫滿了震驚，心裡卻涌着一陣又一陣的悲哀。
“還要我繼續說嗎？”葉子初說不出話來，搖搖頭。
“子初，我承認這些都是很膚淺的認識，可你從來不給我機會讓我好好了解你，你又怎麼能用這個理由看不起我對你的喜歡呢？”沈念矣的難過和落寞太明顯，葉子初不禁後悔自己語氣太重，傷害了少年純潔的感情。
“我……我沒有看不起的意思。”連她自己都覺得這解釋說得蒼白無力，沒有底氣。
沈念矣哪裡聽不出葉子初話裡的歉意，可敷衍也是明擺着的。
“既然你尊重我對你的喜歡，是不是可以收回剛剛說的那番話？”
葉子初沉默着，沈念矣緊緊盯着她，不肯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他的心就像是被一根細線懸着吊在懸崖上，隨時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對不起。”他等了那麼多年，等來的卻是這輕飄飄的三個字。那一剎那，他的身體裡有隻猛獸在怒吼着想要衝出理智和良心的枷鎖。
把她帶到之前買的房子裡關起來，砍斷雙腳，這樣她就永遠不會離開你，不會再讓你傷心了，他心裡有個聲音如是說。
不，那樣不行。他反駁那個魔鬼般的誘惑，我要的是她愛我，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葉子初還在繼續勸導，“如果我說了什麼讓你難過的話，我向你道歉。但我們真的是不可能的，希望你能想通。”
沈念矣早就低下了頭，他怕葉子初看見他臉上的陰沉和猙獰。葉子初見他不開口，也不強求。
“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她本來還想說你想明白了，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後來還是嚥下了，那不是留着一個曖昧的機會麼？
她起身離開，留下沈念矣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微黃的燈光把他的身影映在雪白的牆上，孤寂而可悲。
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漸漸轉冷。
葉子初的高一生活單調而平靜，最大的意外莫過於沈念矣了。
那天和他說開之後，對方沈靜了兩天。然後，一切又恢復原狀。不，應該說是變本加厲了。短信呢，是一天發一堆；跑高一三班的次數也更加頻繁了。現在只要他出現在教室附近，就有熱心的同學提醒葉子初該出去了。
葉子初嘗試過拉黑名單，對方換了個號聯繫她；她自己換號吧，對方也很快就會知道。她知道身邊的封琴齊鳴等人都在幫他，她總不能因爲他一個人跟他們鬧翻吧。
至於他來找她，她開始選擇無視。可班裡總有同學看不下去沈念矣孤單在外，尤其天氣越來越冷，他們多開口說幾次，葉子初只能冷着臉出去見他。
班裡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她，她對沈念矣的冷淡和不理會在某些女生看來就是矯情，用折騰男朋友的方式來炫耀她有多能耐。即使是在一中這種以高升學率高素質學生聞名的重點學校，青春期的女生也避免不了嫉妒和敵視。
沈念矣讓她無能爲力，無論她多麼嚴肅地警告對方不要再來騷擾她，他依然我行我素。難道真的要鬧到請家長，他才肯放棄嗎？
不知道是這樣的舉動太過明目張膽，還是哪個不滿的學生向老師打了小報告，他們倆雙雙被請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