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溪帶着心底疑問打開了第二層抽屜,裡面只躺着一本日記。
她手指顫了顫,最終咬了咬牙拿起日記本坐在凳子上看了起來。
日記本已經很老舊了,甚至因爲潮氣字跡都有些模糊,但她大概還能看的清楚。
6月24日 晴
小月,你已經離開我整整一個月了,我好想你,真的很想你,小溪每到夜裡找不見她的媽媽哭的很厲害,我聽見她這麼哭喊心都碎了,但是我沒有辦法,她甚至還不到能接受欺騙的年紀。
我有時候很痛恨自己對你的病無能爲力,我甚至想是不是如果你當初沒有跟我離開那裡,你是不是現在會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
對不起,我私自扣下了你寄往那裡的信,我是不是很自私?
因爲我害怕他們知道了小溪的存在,我已經失去了你,真的無法再接受失去小溪了。
祁溪看得淚眼模糊,見此心裡一顫,那封信?
難道就是叔叔給她的那封信?
她抹了抹淚繼續往下看。
7月3日 陰
小月,我見到那個孩子了,跟我長得一點也不像,跟那個女人卻像了十成十。
當年如果不是她設計陷害我跟她上了牀,你也不會差點難產留下了病根,我恨她,如果不是她,或許我也不會這麼早就失去你。
你放心,我會替你報仇的,她和她的孩子,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祁溪看到這裡腦子裡一片亂麻,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孩子就是祁悅?父親不是出軌,而是被祁悅的母親設計陷害的?
所以這麼多年父親對祁悅那般刻薄,其實一直都是故意報復的?
那祁悅的母親呢?父親說要報復,難道……
她不敢再猜想,繼續往下看日記。
10月16日 晴
小月,你已經離開我很久了,但我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還是伸手去摸你曾經睡過的位置,每當我摸空時,我才發覺你已經離開了我。
我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寂寞的生活,我曾經想過去找你,但是我不能,因爲小溪她還需要我。
昨天我去將咱們唯一的那張合照給複製了整整五十張,因爲原來的那張被我摸的毛了邊,每天我在外衣兜裡放一張,辦公室裡放一張,書桌上放一張,凡是能擡眼看見你的地方,我都放了上去,這樣能讓我心裡好受一點,就好像你還在我身邊……
祁溪看着這些字跡老舊的日記,剛擦過的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她記得的,當年在她還小的時候,家裡就是這樣,凡是櫃子桌子和能擡頭看到的地方,都似乎有這樣一張老照片,只是她年紀太小記不清了,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或許是她懂事之後,照片便都不見了。
她想也許是父親終於接受了母親的離去,才最終收回了這些照片吧。
她從未想過,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父親曾經這麼痛苦過,明明那個時候她的記憶中全是他的笑臉啊。
祁溪繼續往後翻了翻,發現大多都是父親對母親想說的話,有她和父親日常的生活,比如她第一次上幼兒園,第一次小學考試,甚至第一次參加小學合唱比賽這種小事都會事無鉅細的說給“母親”聽。
直到她十二歲那年,十一歲的祁悅被接回家那天,他寫了一篇日記。
4月7日 晴
小月,我把那個孩子帶回來了,她果然長得不像我,那個女人這些年過得不好,但也是她咎由自取,這麼多年不事工作,只會週轉在各種各樣的男人中間。
呵,她到死都不知道,傳染她得艾滋的那個男人正是我介紹過去的。
至於祁悅這個丫頭我不喜歡,小小年紀眼裡就充滿算計,跟她媽一樣。
但是爲了廠子,我倒是可以考慮教養她長大,爲她的母親當年犯下的罪行做出一點補償。
小月,如果你還活着,一定會爲我有這些陰暗想法的時候而生氣了吧?
我多希望你能回來罵罵我,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卻連夢裡都未捨得讓我見一見,還是說你還在爲那個女人的事情在怨恨我呢?
祁溪看到這裡震驚的放下了日記,她現在才明白了,爲什麼從小到大父親一直對祁悅不冷不淡,一點都不像個父親一般,卻原來這其中還藏着這麼多隱秘的事情。
她直接拿起日記快速的往後翻,後面那些事情便都是她大多知道的事情了,但翻到最後一頁時她頓住了動作。
這一篇是他去世前一晚,那一晚正是她母親的忌日。
5月24日 陰
小月,我時間不多了,應該馬上就能去見你了,這麼多年了你還記得我嗎?
也許是人至將死,總會記起很多以前的事情,我最近總是夢到你我初見的那一天。
你還記得嗎?那是在巴黎的盧浮宮。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穿着一身粉色洋裝,因爲裙襬勾到了我的雨傘差點跌倒,爲此你後來還埋怨過我好一陣子,只說那是你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了。
後來我一直想送你一件,但是直到你走了,這個願望也沒能實現。
有時候我覺得你是個傻女人,我什麼不能給你,你卻義無反顧的跟着我離開了以往錦衣玉食的生活,這麼多年也未曾因此埋怨過半分。
但是這麼多年,他們怎麼能狠心一次都沒來找過你,我知道你有時候半夜會獨自起來流淚,卻從不想讓我知道。
是我對不起你,小月,是我……
這麼多年,都是我無能……
不過沒關係,我馬上就能來陪你了……
一滴淚珠滴落在泛黃的紙頁上,祁溪捂着臉抱着日記忍不住哭出聲來,她記得清清楚楚,次日清晨父親就死在了自己的房間裡,被發現時已然身體冰冷,但他臉上卻帶着解脫的笑容,彷彿是有什麼值得他開心的事情。
那時她不懂,現在她才明白,他早爲這一天做好了準備。
且直到他死後,她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得了胃癌,卻一直瞞着不說,甚至連醫院都沒去過幾次。
儘管對祁悅來說他不是個好父親,但對她來說,他卻一直是她最愛的親人。
她本來不知道這些事情,也從未想過要去查她母親的身世,但是她現在改主意了,她要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母親的那些親人會這麼多年對母親置之不理,至死都沒能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