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六十一)

高手過招, 必須全神貫注,且要知己知彼。可是,我承認, 現在, 我對於丁玉如以及玉潔的想法, 真的不瞭解。如果她們是同盟, 爲何丁玉如被捕後要拉着玉潔墊背?如果玉潔真的如她說的那樣, 只是爲丁玉如與陸以升所騙,爲何爲如此着急的向我表明她的清白,甚至連媽媽都拉來當說客?現在, 連晶瑩也拉進來了。其實,不管怎樣與丁玉如與玉潔鬥, 我都不希望她也摻和進來, 一來, 她還很小,完全應該過屬於她的輕鬆生活, 二來,我還想着,她畢業以後便逐步把公司交與她管理,現在實在不應該鬧得太僵。

可是,我發現, 自己沒有辦法表現溫情。今天一大早的各大報紙, 均在醒目位置刊登了一條消息:耿家明疑爲申亦謹的私生子。看着擺在桌上的報紙, 我無力, 我不會認爲是所有報社的記者突然自己發現這件事, 明顯,是背後有人放出消息。他們確實很狠, 綁架了家明從我這裡勒索大筆錢不說,現在奈何我不得竟然又要從家明入手。可是,他們這樣爆出這樣的內幕有又有什麼用?難道我就爲了這樣的消息而放棄控訴?搖了搖頭,實在不明白。

我的迷惑沒有持續多久,第二天便有人登門告訴我了。秘書打電話過來,說一位鄭小姐和一位申先生拜訪。

讓他們進來,果然是晶瑩和申亦謹。難得他們兩個同時出現。

先開口的是申亦謹:“冰清,我來這裡,是爲了告訴你,我準備去做鑑定,將家明認回申家。”

我大驚,他爲何會突然在這個時候跟我談家明的監護權的問題?當初我是曾經想過將家明送回申家,也曾想讓他們相認,可是,申老爺子強硬的態度以及他不冷不熱似乎不相信的樣子,讓我放棄了這個念頭,怎麼今日又突然提起?我看了看旁邊的晶瑩,她似乎隱隱有喜色。

我開口:“申亦謹,能否告訴我,你爲何要要回家明的監護權?我不認爲你是突然父愛發現。”

他似乎微微赧然,說:“本來,我一直不太相信家明是我的孩子。可是,今日父親看了報紙,才告訴我,當初,洛華走時,確實告訴他已經懷了我的孩子,父親表示,既然鬧開了,我們申家也不能再鬧出醜聞,把家明認回來,才比較妥當。”

我在心裡冷哼一生,這個男人,不光愛可以輕易改變,連兒子也可以想認就認。所以,我開口:“家明我是通過正當的法律手段領養的,你未必便能說要走就要走。”

這時,旁邊的晶瑩插話說:“可是,他可以證明與家明是親生父子,即使你們告到法庭,你認爲,誰贏的可能大些?”

我瞪着晶瑩,說:“是否,今日報紙上的事情是你透露出去的?”

“是。本來我還不知道這麼多的事情,媽媽告訴我以後,我纔想到。你可以不顧一切的將媽媽也玉潔送入監獄,我便也可以將家明從你身邊帶走。”

我點點頭,冷然的對申亦謹說:“你跟她一起來這裡,是否便是來威脅我,如果不放棄對她們兩人的控訴,便會將家明的監護權奪走?”

他沉默。這個男人,徹底讓我心寒。我開口問他:“你,可是又要告訴我,你做這些,都是因爲你對玉潔的愛?”

聽出了我口氣的諷刺,他看着我,堅定的說:“是。即使你會笑,我也要說。我最近剛發現,原來玉潔,纔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女子。她完全不介意我以往所做的傷害她的事,我從未見過如她一樣癡情的女子。我愛她,我相信她沒有參與綁架的事情,知道用正當手段不能讓你放棄,纔會用這樣不太光明的手段。”

不知情的人,聽了這樣的話,怕不真的將他當成一個爲愛不顧一切的癡情男子。不,或者,他卻是真的癡情,且將那所謂的愛情看得比一切都重。他的生活裡沒有朋友、沒有責任,只有他認定的那些個愛情。當初,爲了所謂的對我的愛,放棄與玉潔的婚約,甚至與不惜與弟弟爭奪一個女人;現在,他又爲了對玉潔的愛,不惜拿家明做籌碼。他認爲做什麼都是可以的,只要是爲了他當時所愛的女子。可是,他的愛情,保質期卻又多麼短暫!看着這樣自稱癡情卻無比冷情的他,我徹底明白了當日玉潔的感受。即使只是他朋友的我也從他的作爲中感到了透心的涼,當日,作爲他的未婚妻的玉潔,該有如何的痛苦?

大約是看出來了我眼裡的感覺,晶瑩在一邊開口:“冰清,即使我現在也認爲我們的所做爲人不齒,可是,爲了救出媽媽,我也只得這樣。你考慮考慮,如果肯撤銷對我媽媽和玉潔的訴訟,家明的事情,申家以後不會再提。”

留下我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沉沉的坐下。我一直堅定的認爲,做錯事的人,一定要有法律來制裁,當他們受到懲罰以後,旁人如果放開胸襟,原諒他們,纔是真正的對他們好。可是,爲何那麼些個人不明白,這次如果就這樣放過玉潔和丁玉如,她們以後不會好過:如果沒有悔改,便會變本加厲;如果悔改,她們當日所做的事也會一直讓她們內心無法安寧。

可是,家明,家明,他們確實找對了我的弱點。即使,跟家明才相處了不到一年,但是,如果硬生生的將他帶走,我卻一定會難過。如果是到一個很好的環境中,我即使難過,也必定放手,可是,如果真得因爲這樣的官司而讓家明回到申家,他必定不受歡迎和重視,他以後的日子,該有多麼難過?

心裡躊躇,一方面告誡自己,絕對不能答應他們,另一方面,又擔心真的這樣堅持下去,家明會受到傷害。

早早的下班,去學校接家明回家,同時打電話通知了廖楓,晚上如果沒有事情到我家來吃晚飯。

車停在校門口。剛剛放學,很多孩子揹着書包出來,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那麼多一色的着校服的孩子中間,他仍然是最出挑的。此時,慢慢的低頭走着,我剛想下車叫他,看到他後面有一個胖嘟嘟的小女生,氣喘吁吁的追上他,兩個人說着什麼,那女孩子一直盯着家明的臉瞧,似乎還掏出手絹想要給他擦什麼。我奇怪,下車,喊:“家明!”

家明聽到我的聲音,驚奇的回頭,可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急速的低頭。可是,只是這一瞥,我便看到,他小小的潔白的臉上,一塊青紫,嘴角,似乎也有些血跡。快步走上去,拉着他,問:“家明,怎麼了?”

他低頭不說話,倒是旁邊的小女生急速的說:“阿姨您好,我叫樂暖暖,耿家明今天被幾個壞孩子堵住了,跟他們打了一架。雖然老師批評了他們,可是我知道,是他們先惹耿家明的,他們說他是私生子,沒有人要的……”

家明突然大喝一聲:“樂暖暖,閉嘴!”

小女生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有些委屈的扁扁嘴,但是乖乖的沒有再說話。我明白怎麼回事了,向這個特別的女孩子倒了謝,便帶着家明上車了。我一直認爲自己足夠關心家明,可是,原來,他在學校受到的委屈,卻一直不曾告訴我。這些天的風波,竟然連學校裡都被波及。或者,我應該給他換一所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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