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來看到了什麼?”沈彥反問白護衛,論官銜他是五品,比之白護衛不知要高出多少。
白護衛道:“我看到他們兩兄弟衝向樓梯,方大人一掌打中陳健後委身倒地。我衝上去時陳康也發瘋般衝下來,因爲擔心他們兩人對付我一個,所以我也下了死手,沒想到陳健被方大人絕命一掌打死了,而陳康也爲我所殺,沈大人,我想問一下,他們兩個爲何會脫身?”
“找找看是什麼刺死方霆的?”沈彥臉上有些發燙,但還是想先整理一下思路。1
外面所有人都陸續進入屋子,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都有些難以置信。
刺死方霆的兇器很快在樓梯上被找到,那是形似一片竹葉的小刀,半寸寬,三寸長,薄如蟬翼。
沈彥手裡捏着兇器,總算開口,不過更像是在對着自己說話:“竹葉刀!雙尾蠍的獨門暗器。原來他們的老大是雙尾蠍!”
“我也見過這種傷口,韓將軍第一次遇刺時,我們就有兩個負責外圍警戒的兄弟是被這東西刺死的。雙尾蠍究竟是什麼人?他們兩人又爲何會逃脫?”白護衛有些責問的意思了,除了嚇得縮在自己屋內的客棧掌櫃等四人外,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沈彥。
沈彥環視一下四周,緩緩道:
“大概是八九年前,從雍州到肅州一線,出了幾起大案,接連有朝廷官員和全真道觀的主持被害,現場發現過兩枚這樣的竹葉刀,我們怎麼也破不了案,後來有被捕的北涼山匪徒說那是雙尾蠍所爲。
經過此事,那雙尾蠍在北涼山一帶被傳得神乎其神。後來連全真的陸掌教都被驚動了,親自過來查案,不過費盡周折也只是捉到了雙尾蠍手下的幾個頭目,誰也沒見過雙尾蠍的真面目。
他們的招供就和陳氏兄弟所說的老大沒有什麼兩樣,從那以後,雙尾蠍就憑空消失了,再也沒有任何音信。
我們甘肅武察司也因爲沒能破了此案,被責令所有人三年之內不得升遷。沒想到他現在又出現了!
接下來我會說一下剛剛我這裡發生的事情,說完後還是需要你們每個人說出這段時間的行蹤,我懷疑,我們之間還有刺客的內應,說不定還是雙尾蠍本人,所以大家都要加強戒備,提防身邊之人。”
沈彥說完這句話,眼光有意無意地看向餘羣父子,因爲論年紀,也只有他們有這個可能。
見提議無人反對,沈彥便道:
“各位散去後,我檢查了陳氏兄弟,他們體內真氣阻滯,至少半個時辰之內是不會衝破穴位的,而且被捆得也很結實,想要掙脫的話需要弄出很大動靜,所以我就到裡屋調息,準備半個時辰補點一次穴道。
大約兩柱香後,方霆從隔壁過來對我說,這兩天我們也都沒怎麼休息上,因此他提議到天亮前,我們各睡一個時辰。我睡覺時,他會在走廊和兩間上房之間巡視,並每半個時辰點兩人一次穴位,一個時辰之後我再來替他。
我認爲這沒有什麼不妥,便應允他了。其實我睡得並不深,差不多半個時辰後,也就是剛纔,方霆大概想來補點陳氏兄弟的穴道,沒想到兩人已經割開了束縛,躲在門後。
我估計方霆一進門就被陳健用這把竹葉刀插入腦門,而方霆搏命一擊打死了正欲逃下樓去的陳健。
陳康則逃到樓梯一半時正好被趕來的白護衛撞見,因爲兩人都是剛剛衝破穴位不久,所以根本躲不開進攻,都是被一擊斃命,白護衛,這與你親眼所見是否相符?”
白護衛道:“我想大概也是如此吧。”
沈彥繼續道:
“綁他們的時候大家都看着,上樓後我又親自搜過兩人的身,並沒有發現身上藏有利器,所以我估計是有人在這半個時辰裡偷偷遞給他們的。
可進過這間屋子的只有方霆,這讓我很是困惑,這兩人爲何要去刺殺偷偷釋放他們之人?
更像是知道方霆要來點他們穴道了,所以不顧功力還沒恢復多少就偷襲了。
唉,先不管這些了,你們都各自說一下自己的行蹤吧。”
客棧圍牆上之人都不用說,天台的賀齊舟和另一名士兵就能作證,而天台上的兩人也能互相證明沒有離開過。
只有白護衛一直在走動,但進入客棧時,沒有刻意放鬆腳步聲,樓下樓上沒睡着的人都能證明持續的腳步聲只出現在樓下,當然除了最後攔截陳康的那次。
而樓上餘氏父子說兩人均不敢睡,豎着耳朵關注屋內屋外的動靜,除了方霆的走動外,實在沒有聽到其他人進入東邊的上房;
沈彥也是同樣的感覺,因爲他就在裡間,也沒聽到一板之隔的外間有其他人進入,後背不禁冒出一股涼意,因爲這存在兩種可能:客棧裡有個人的輕功極高,說不定能輕易暗殺自己;另一種可能真的就是前面所想的,方霆放人之後反被害,難道方霆真的是他們一夥的?
沈彥發現衆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異樣,慌忙辯解道:“諸位,這兩人都不是我放的,如果要放他們,我何必抓他們呢?再說我也沒必要堅持自己來看守他們吧?那樣不是自惹嫌疑嗎?”
“去問一下客棧掌櫃和夥計有沒有離開過房間?”白護衛支使身邊的一名士兵去問話。
“沒,沒有,我們一直在房裡。”樓下西端客房裡傳出掌櫃的聲間,然後其他三人也發聲迴應。
“放人未必真是想救他們,會不會方霆真和這兩人是一夥的,或者從這兩人這裡收了好處,然後假意放他們,趁他們逃的時候殺人滅口,但這兩人察覺了方霆的想法,想先下手爲強,沒想到卻是兩敗俱傷,全都殞命了呢?”站在走廊盡頭的賀齊舟忽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沈彥有些恍然所悟,方霆的貪財好色他心裡當然清楚,要不是對方懂得孝敬自己,再加上有些背景,自己怎麼會容忍他到現在?
這次任務本就是他吵着要來的,一開始以爲是想在韓衝那裡博得好感,現在看來,真有可能和刺客有些關聯。
沈彥對賀齊舟這個人倒是既欣賞又警惕起來,其實,能確定陳氏兄弟是內應,正是看了賀齊舟那個抹窗臺的動作才明白過來,而現在,賀齊舟的判斷顯然更加合理。
現在只剩一個最難解釋的問題了,那把竹葉刀是哪裡來的呢?
沈彥不好意思開口向賀齊舟求教,但心中的這個疑惑自己實在是想不明白,便自言自語道:“方霆從蜀州調來不過三四年時間,以前他根本不可能認識雙尾蠍,更不太可能隨我出差的時候帶着這把兇刀,若真是他將這把刀遞給陳氏兄弟的,那又是誰把刀交給他的呢?”
賀齊舟道:“今天有太多的疑點了,沈大人,您說得對,或許是我多慮了,可能真是另有其人。”
沈彥有些喪氣,不過還是要面對危機,坦言道:
“白護衛,你帶幾個人對客棧裡裡外外再搜查一遍吧,我們最終的目的還是送韓夫人母女進肅州城,現在就剩這三百餘里了,還望大家振作精神,齊心攜力!今夜大家都別睡了,明天派人分別去甘州和肅州通報情況,等兩邊加派人手來支援,反正韓夫人受傷了也要在此處休養,我們就在這裡死守兩天。周兄弟,麻煩你繼續上天台守着吧。”
“沒問題。”賀齊舟心裡一直還在想着如何解開疑惑,不過他倒有些意外沈彥對自己態度的改變,點頭答應後準備出門再上天台。
“沈大人,拖累你們武察司了,真不知如何回報您了。”裡間傳來韓夫人疲累、虛弱的聲音。
“下官無能,還望夫人恕罪。”沈彥已經沒有多少信心了,那個好像仍然隱藏在周圍的殺手讓他有種無從着力的感覺。
“那大家都小心點。”韓夫人又交待了一句。
“好的。”“是!”沈彥和兵士們分別迴應。
韓蕊退回的房間前朝着賀齊舟柔聲道:“小心點,周公子。”
賀齊舟微微點頭,轉身之時發現郭修宜隨手從櫃檯後拎了一罈酒,出門而去,一開始還擔心此人會不會揚長而去,上了天台後,發現他又回到了自己原來蹲着的牆頭,只是現在一口一口地喝起悶酒。
一個多時辰後,天色微明,天台上和東西南側的士兵已經換過一次班,郭修宜拒絕了白護衛換崗的好意,仍是呆呆看着北方。
賀齊舟倒是不客氣,因爲他也知道,傻等在天台上也不會有任何結果,半夜的苦想,心中漸漸有了點頭緒,下了天台後從客棧裡又拿了兩壇酒出來,來到北牆,一躍跳上牆頭,蹲到郭修宜身邊,扔了一罈酒給他,郭修宜帶出的那壇早就被他喝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