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凝並不知道什麼是武林,什麼是江湖。但是,當素素無視的她的存在直直的挺劍刺過來的時候,有一點她清楚了,這些人不怕官!請原諒她語彙的貧乏,官是她對規則瞭解的全部。父親是官,兄弟是官,丈夫是官的官,將來她的兒子肯定還是官,而她,需要服從所有的這些官。官是她的一切。官說她高人一等,很多人給她磕頭;官說她要溫順,她只敢背地裡哭泣;官說她應當生孩子,當她聽人說母豬一窩可以生七八個時,她覺得自己很無能。至於殺人放火,那是菜市場的事情,官的世界很大很大。而現在,她不小心跳到另外一個世界。本來在自己的世界都應當給她磕頭的人,成了主宰她命運的人。不,他們的眼裡根本沒有她,甚至沒有把她當人!
當薄薄的劍刃在自己面前拐了一個彎的時候,一股熱熱的液體已經濺到她的臉上。她甚至連驚訝都不會了,直勾勾的看着旁邊拿劍的黑衣人在黑衣盤裹中到下去。奶奶死的時候她還小,府裡有小孩死掉的時候,她不用守着。但是眼前,剛纔還噴着熱氣的人,帶着熱乎勁就已經變成一具屍體,對於她來講,實在是快的有點無法接受。人,不能這樣死。
“葛老大,你手裡的女人膽子不小。”素素沒有救鳳凝,慈姑已經被嚇傻了。
“你殺了我的兄弟!”耳邊傳來男人嗡嗡的聲音,和爺的很不相同。鳳凝想,十四爺的聲音沒有他這麼沉。作爲人質,她有幸緊貼着另外一個男人,儘管這不和禮數,但是沒有辦法,而且,她還感覺到這個男人說話時胸腔的震動。
素素慢應了一聲,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說道:“交換如何?把這個女人送給你,換你那個吃裡扒外的兄弟,應該夠了?”葛天涯一愣,素素話裡有話。正要問個明白,突然“啊!”的一聲尖叫,原來是慈姑。素素的話嚇着她了。鳳凝也被這句話拉回了魂魄,並且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恐怖,胸腔急劇收縮的結果,是兩聲尖叫此起彼伏,彼此呼應在黑色的山間小路上。
葛天涯刀尖舔血過了一輩子,可是真的沒見過這樣的尖叫。從第一道音波入耳,他就彷彿被燙着似的,把鳳凝扔了出去。女人,即使她手無寸鐵,也足以令男人膽戰心驚。
素素聽到尖叫聲,眉頭一攢,眼中竟然冒出濃濃的殺意,衝葛天涯說道:“我現在改主意了。她們叫的我心煩。”話音剛落,身形一晃,竟然衝了過去。
葛天涯想都沒想,大喝一聲手中兩刃鋼刀已經擋在前面。兩人你來我往,戰在一起。鳳凝和慈姑不知道改依靠哪一邊,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老三越千橫不敢揀這個便宜,看大哥戰的吃力,也加入了戰團。遠處漸漸傳來呼喝的人聲,素素來的時候曾經派人通知了順天府,這時怕是已經趕到了。抽身跳出戰圈,對兩個人說:“果然是大俠,今天我就放過你們。”手中玉簫一橫,仰天長嘯一聲,聲渺人沒。
捕快和侍衛們趕過來的時候,正看見側福晉向兩位穿着黑衣服的大俠斂衽行禮,口中多謝救命恩人。雖然看他們形跡可疑,也不敢得罪側福晉,諾諾的讓這二人以受之有愧的超爛理由,堂而皇之的走了。只好擡着死屍,護着側福晉,回去覆命。鳳凝坐在轎子裡想,這纔是自己的世界。那些人,那些事,一定都是她在做夢。明天,天亮的時候就好了。只是,她忘不了,驚鴻一瞥之間,素素眼裡射出的極度厭惡的光芒,讓她膽寒。
胤禎回府後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又去了鳳凝那裡。鳳凝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素素想殺自己的事情,遲疑間被胤禎看出了破綻,只好把事情前後說了一遍。雖然鳳凝以爲那是一個翩翩公子男兒漢,胤禎卻明白武功如此高絕,性子這般乖僻的玉簫公子除了素素不做第二人想。突然想起她殺夫滅子的過往,今日對鳳凝下手應當是記起某些往事了。只是她如此嗜殺,是刺激太深,情難自控?還是天性如此,狂妄悖逆?想着那些血腥的場面,腦海裡出現的卻是素素卓然出世的身影,漸漸的兩者混在一起,胤禎彷彿看見素素在血腥的泥潭裡掙扎,卻越陷越深。啊!一聲驚叫,睜開眼,卻是明月當空。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然睡着了。
胤禎看看自己的手,下意識的虛空抓了一下,無力的放下。爲什麼素素眼神在夢裡會那樣的絕望?胤禎想起破廟裡,重傷之下,素素卻是一幅解脫的樣子。這樣折磨自己,她究竟想幹什麼!那一身的黑衣,剔光的額頭,淡然到近乎麻木的眼神,彷彿隨時都做好了死的準備。胤禎心裡一陣抽搐。其實,素素那樣的人應當是一頭黑髮,一身白衣,翩若驚鴻的謫仙人。可如今……,唉!
胤禎並沒有繼續追查下去,這種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於素素,雖然他很想見見,但是德文在四哥府上做客,十三似乎和素素還有瓜葛,無論如何,在這些事情弄清楚之前,他不想把自己陷到麻煩中去。素素,也不過是個女人。
這天,十阿哥,九阿哥拽着胤禎出去耍,說是江南會館新開,完全仿江南風景,甚至還挖湖爲海,設了畫舫。胤禎聽了心動,趁着有空,隨着一起去看看。
紅牙拍動,暖玉溫香,雖是北地,卻有江南溫暖。十阿哥正在那裡和老鴇較勁:“去,把紫玉姑娘叫出來,怎麼連你十爺的面子也不給?!嗯!”
嬤嬤賠笑道:“不敢,不敢,只是紫玉姑娘正在陪客人,這一時半會的,恐怕……誒,不如我先找明月姑娘陪您……”阿哥再大,也不敢隨便殺人,裡面那個可不一樣。老鴇權衡利弊,始終不放口。、
十阿哥按捺不住,“啪!”的一個大嘴巴子貼在嬤嬤的臉上,一腳踹開她,徑自上樓。胤禎微微一笑,十哥還是這般任性,不過倒是方便了他們。和九阿哥互相謙讓一番便跟着上去了。兩人一般的心思,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能有這麼大的面子,甚至比皇子王爺的都大?
“雪雲散盡,放曉晴池院。楊柳於人便青眼。更風流多處,一點梅心,相映遠,約略顰輕笑淺。一年春好處,不濃芳,小豔疏香最嬌軟。到清明時候,百紫千紅,花正亂,已失春風一半。早佔取韶光共追遊,但莫管春寒,醉紅自暖。”
還未進門,吳儂軟語飄出窗外。暖紅醉,歌兒俏,未見人面語先到,嬌軟千紅花正亂。十阿哥的骨頭先酥了一半。蹬蹬蹬,加緊幾步搶上門裡。
胤禎和九阿哥笑着搖了搖頭,跟着進來,一進門,愣在一邊。十阿哥頸中三尺青鋒橫斜,薄刃微微抖動,輕輕舔着十阿哥的喉嚨。執銳處,有一人面紅如潮,早已酩酊。
只見她另一手拎着一摟粗的酒罈,歪頭衝十阿哥笑道:“粗人!壞人雅興,罪過,罪過!紫玉,難得我今日擺脫那個丫頭,你繼續!莫被他壞了酒興。”言畢,青鋒倒轉,光華收盡。擡手仰脖,一大壇酒咚咚咚的灌進去一半,身上的衣服也淋了個半溼。一甩手,酒罈應聲飛出窗外。踉蹌幾步,旋身倒臥榻上,以蕭擊掌,口中唱道,聲音帶了幾分嘶啞:“五花馬,千金裘……”一曲《將進酒》竟唱的恁般悲涼。正在撫琴的紫玉不由得停下來,淚水盈盈的看着那人。
九阿哥笑道:“十四弟,想不到竟然是故人。來啊,上酒。難得見吳先生,今日見面,定要一醉方休。”十阿哥這才明白,感情是那個不男不女的“假貨”。胤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素素,沒放過她剛纔說得那句話――“難得我今日擺脫那個丫頭”,又想起,她以前說過的“朋友”。一個人影刷的從腦子裡閃過――但是,怎麼可能?
下人們趕緊擺酒定桌,素素卻不理會,徑自唱着《將進酒》。軒窗大敞,寒風掠過,饒是紅爐熏籠,人們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胤禎衝紫玉使了個眼色,讓她出去。素素斜眼看到了,翻身而起,一把攬住紫玉,道:“玉姑娘哪裡去?莫不是嫌棄我了。”
紫玉見她酒氣沖天,只好軟語安慰說:“哪裡也不去。誰個敢嫌棄你?你是大名鼎鼎的玉簫公子,好好的風雅之物,被你拿去東打西殺的,我怎麼敢嫌棄你?”
素素笑嘻嘻的舉蕭看了看,說道:“這個原先也是要品的,可是後來我才發現用來殺人更方便。不然,今日坐在這裡撫琴伺候各位大爺的,是我也不一定呢!”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胤禎心裡一動。走上一步,說道:“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飲酒,也算盛事。”
素素斜睨了他一眼,伸出食指,搖了搖,說道:“要不得,要不得。我和玉姑娘女兒家的事情,不要男人來摻和。有了男人,女人就成了仇敵,要不得,要不得。”
胤禎離得近了,看她眉如遠黛,星眸含水,粉面桃腮,嬌不勝力,正靠在紫玉身上,突然想起在大營裡吻她的時候,一股燥熱從腹部攀升起來,趕緊垂下眼睛。素素已經攬着紫玉,要回房去。
十阿哥吃了悶虧,心裡正憋氣。見她要走,給旁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人上去就要攔阻。
素素對紫玉笑道:“你可見我殺人?”胤禎心裡一驚,素素眼裡沒有生死,這句話絕不是玩笑!紫玉不知深淺,已經咯咯笑着搖了搖頭。
素素道:“紅顏一笑,烽火連天。你的分量不夠,但是找個替死鬼還是劃的來的。”語畢,出手如電,扣向那人的喉嚨。那侍衛也不是孬種,進門時見了素素的本事,見她如是說,早就準備上了。此刻,見不過是普通的鎖喉本領,只是快了些,便要閃開。突然聽胤禎大喊道:“不要!”胸前一涼,低頭看去,衣服已經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軟軟的垂向兩側。擡頭看素素,只見她右手美人在懷,左手倒提玉簫,衝外的蕭口剛剛有白光閃過。
素素漂亮的轉了一圈玉簫,反手插在身後,抄起旁邊的酒壺,猛灌了一口,方纔說道:“即是十四爺的面子,紫玉你就委屈一下,飽飽眼福吧。”伸手一晃,侍衛以爲又有什麼本事,向後躲去。一聲細微的撕裂聲,衆人尋聲看去,那侍衛上衣本就被劃成兩半,此刻,褲子也裂成兩半!稍稍一動,便兩邊脫落,整個人赤精精的站在那裡。便是胤禎也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笑我癡,笑我顛,我行由我不由天。說我瘋,說我狂,人言幾句可入耳?……”歌聲漸行漸遠。各人各心思,竟沒人阻攔,由着素素攬着紫玉,搖搖擺擺,踢踢踏踏的下樓而去。
一覺醒來,素素吃了杯茶,正在休息,紫玉推門進來,道:“你昨日真的喝多了呢!差點殺了人。”
素素挑了挑眉,沒有說話,軟綿綿的靠在紫玉身上。紫玉咯咯嬌笑着:“不過,瞧你醉酒的風流勁兒,連我都不禁心動。你若是男兒,昨夜肯定不會放過你。”
素素長嘆一聲,站起身子,紫玉主動幫她穿好外袍馬褂,理好辨穗,說道:“我知道你一個女兒家天天這般打扮定是有不得不的理由,不過我還是要勸你,趕緊脫了這身裝扮,早早尋個婆家好好過日子吧。”
素素身子一震,緊緊的抿了嘴脣,沉默不語。紫玉察言觀色,曉得自己或許哪裡說錯了,不敢再說下去。雖說素素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顧念她不願意隨便接客,把她包了下來。可是,她仍然不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究竟是什麼心思?!有的時候,紫玉甚至覺得,如果有必要,素素可以轉眼和自己翻臉,就像打發那些無理取鬧的公子哥和算計的過分的姐妹一樣打發掉自己。她不想讓素素厭惡自己。
看看素素轉身要走,一個忍了很久問題,再也憋不住,“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素素頓了頓腳步,沒有回答,下樓去了。
有果自有因。何必多問!
素素漫步在大街上,懶洋洋的不知道去哪裡。
終於擺脫那個丫頭了,但是要離開這裡嗎?德文的事情究竟要不要管?素素想,他們設下反間計,試圖讓十四阿哥和四阿哥翻臉,進而牽制老十四在西北的軍事行動。卻沒料到老二早就投靠了八阿哥,藉着機會把自己的兄弟引薦給老八,不管這計劃能不能成功,老八已經成功的接近了這些人,以他的手腕和人脈,想要控制他們並不是難事。因爲不管你是大俠也好,百姓也好,只要有慾望,就有弱點。這是師孃說的。
算了,道不同不相與謀,其實連十四都沒有必要幫。想起鳳凝的尖叫,素素想起了家裡的那個女人,同樣的尖叫,讓她成了衆矢之的。明明是早殤的幼兒,卻成了她被她詛咒死的。就是這聲尖叫和隨之而來的瘋狂哭泣,讓她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從此夫妻情絕,鴛盟成空。那個“柔弱”的女子,哼!素素冷哼一聲,不願意多想,擡腳進了旁邊的酒樓,她需要一些東西來麻痹自己。
剛剛坐定,旁邊就多了一個人。
素素也不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喝酒?”
有人上來倒酒,胤禎擺手讓他們退下,自己親自把盞,道:“你昨天哭了。我想,你一定會找地兒喝酒的。所以就讓人守着了。”
“萬一我在裡面喝,你不就白守了?”
“你?別人或許會,你不會。”胤禎自信的說,“你會醉倒在酷似那個小妾的人面前嗎?”
喀啦,酒盞被生生的捏碎,素素卻僅僅是笑笑,不以爲然的說:“我昨天醉了。”
胤禎也笑了,舉杯自飲,道:“不想面對又不得不面對的時候,醉酒是最好的辦法。可惜你不敢,所以只有裝醉。半夢半醒間,騙騙自己而已。素素,我知道你什麼時候醉酒。比如現在。”
素素道:“難得十四爺有心,得了這麼多消息。憑什麼我想醉倒在一個想利用我的人面前?”
胤禎面色微赧,道:“大概是因爲我是個真小人,總比僞君子令你放心。”
素素看他一眼,想了想,說道:“十四爺,你爭不過你那些兄弟的。”舉杯一飲而盡。胤禎想要繼續問,素素卻不願意講了。主動拿起酒壺各自滿上,卻是願意和胤禎一起喝酒的意思。
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天南海北的聊着,喝着,直到天色漸暗,人走的差不多了,胤禎覺得昏昏沉沉的,看着素素也好不到哪裡,坐在那裡發愣。胤禎乾脆湊上去,坐在她的身邊,摟着素素,打着酒嗝說:“素素,我喜歡你。”
素素也不介意,說道:“我會殺了你全家的。”
胤禎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敢惹你。但你喜歡我嗎?一定給我個實話!”胤禎的眼睛紅紅的,嘟起腮幫子,重重的打了一個酒嗝。
素素靠在他懷裡,端起酒壺灌了一大口,才說:“喜歡!你不象別人對我說三道四的。你知道嗎?就連德文都對我有微詞!混蛋,關他們什麼事!”
胤禎滿意的點點頭,“就是!要是我,我也殺了那對狗男女。你看,我的老婆就很老實!”
素素高高舉起酒壺,說道:“乾杯!”自己喝了一大口。胤禎四處找酒壺,哪裡都沒有,搶過素素手裡的,咕嘟咕嘟灌了兩口。一抹拉嘴,補充了一句“乾杯!”
放下壺,看素素正擡頭看他,櫻脣如血,玉齒含珠,想都沒想,就着方便,低頭吻了下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胤禎已經被素素揪着脖領子摁到牆上,點着他的鼻子道:“你竟然敢調戲我,不要命了嗎?”
胤禎掙了幾下,沒掙開,索性不動,皮皮的靠在牆上,道:“不敢,現在就後悔了。”
素素晃了兩下,冷哼一聲,放開了他。酒壺已經空了,走到櫃檯,抄起一罈酒就往外走。
“素素!”身後突然傳來張狂的喊聲,扭頭看去,胤禎靠在桌子上,一手撐着身子,看素素扭頭,身子向前傾了傾,卻又嘎然而止。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素素瞭然的笑笑,舉了舉手中的酒罈,遙遙一敬。轉身走入夜色。
胤禎一個沒撐住,坐在地上,眼瞅着黑暗吞沒了她的背影,好像又回到了夢中,看着她絕望的放棄掙扎,而自己只能無能爲力的站在遠處,濃稠的血腥漸漸湮沒她……
胤禎很有一些酒量。今天喝的也不急,雖然昏昏沉沉卻不至於不省人事,在左右的攙扶下向外走。“咚”,匆匆忙忙趕來一人,見撞着胤禎,陪了聲不是就要走,突然又停下來。左右護衛正要找他的麻煩,看他自己又回來了,也驚訝不已。
那人拱手說道:“十四爺,得罪了。不知您有沒有看見素素?”
胤禎被撞的七葷八素,剛穩住神兒,看清楚來人,笑眯了眼睛:“德文,穆先生,你也找素素嗎?晚啦,晚啦,都晚啦。她走了,頭都不回的走了。嗝……”
德文沒有聽完,嗨了一聲,急匆匆的走了。胤禎看着他的背影,扶着頭,想了一會兒,對身邊的人說:“達而其,你跟去看看,有什麼動靜立即回報!”
腳下有點發虛,胤禎甩開衆人,一屁股坐在門口的石墩子上,晚風帶着寒意涼颼颼的,燥熱的身體漸漸冷卻下來。活了大半輩子了,終於明白什麼叫近在眼前卻不可得。開始是怕,後來是憐,現在是疑,胤禎始終不明白,這樣一個永遠不回頭討好人的女子,究竟爲什麼讓自己心心念念,甚至不忍傷害!擡頭看天,冬天的夜空,黑色格外的濃重,但是終究是廣袤的天空,改不了通透遼闊的本性。就像那個人的眼睛,始終沒有算計,坦蕩的象這夜空。
抱着腦袋,胤禎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就這樣做個朋友也好。平時各忙各的,有空的時候坐下來喝杯酒,聊聊天,挺好的。
“朋友!”胤禎喃喃自語,苦笑了一下。如果自己也是江湖人,和她一起縱橫天下,該是何等的快意!朋友啊,朋友!
“坐這裡不冷嗎?”
胤禎噌的擡起頭,素素手裡還拎着酒罈子,站在不遠處的樹邊,“啊?你沒走?”
素素走過來,在他身旁坐下,左右識相的散開,悠悠的說:“走?能去哪裡?”下巴頦微擡,指向德文的方向,“怎樣都會被找到的。”
胤禎酒醒了些,問道:“你在躲他?”
素素道:“德文已經沒有聽琴的心情了。他關心的我不關心。我們已經走的很遠了。再糾纏下去,遲早會變成仇人。”
胤禎道:“這個人挺正直的,他不會爲難你。”
素素一笑:“我正直麼?將來,或許有一天,他不得不爲我爲難。倒不如到此爲止算了。大家都好。”
到此爲止?胤禎咂摸着這四個字,微微有些苦澀,有些艱難。當初,不知道素素用了多少代價明白了他們的含義。到此爲止呵!
兩人沉默不語,素素遞上酒罈,胤禎接過仰脖喝了。到此爲止了,從此是朋友!
咣噹,酒罈碎裂的聲音穿出去老遠老遠。酒樓朦朧的燭光裡,兩個黑色的身影靜靜的坐在臺階上,悄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