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諾與初心到了前院的時候,已經到達的官員富商紛紛起身見禮,兩個人點頭回應。
然而,當他們的目光看到了清流的滿頭銀髮的時候,皆是大吃一驚,目光便是移不開了。
初心也是將他們的反應收在眼底,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清流一定會經歷這樣的場景,但是,身爲母親,她心中還是不舒服得很,因此,臉上的表情就不是那麼好看。
衆人一見平時脾氣很好的君王妃那樣的不悅,這些人都是人精,哪個不知道自己失禮了?他們趕緊將目光收了回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初心的臉色總算是稍微好了點,但也還是沒有笑容。
“今天是小兒的小小生辰,各位能前來,真是給了本王莫大的面子。”君諾客套的說,只是,他臉上的寒冰卻是沒有一點要融化的意思。
他平時在別人的面前就是這般的冷漠,再說了,剛剛初心臉上的寒冰他並非沒有看到,愛妻如命的他,如何能給這些人好臉色?
“能受邀來到小王爺的生辰宴會,是我等莫大的福分。”另一名在朝中資歷很深的官員說道。
剛剛的失禮,只能現在儘量補償回來,他們今天來可不是爲了要得罪君王爺,那以後他們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是啊,這真是絕大的福分。”其他人紛紛贊同道。
“哈哈……各位請坐吧,大家就當成自己家一樣,隨意就好了,不用太過拘束。”君諾做出開心的哈哈大笑的樣子,但是,他的語氣卻是非常的冷靜。
這三年,他幾乎不管朝中的事情,大都是皇兄實在受不了了,才幫着看看奏摺,他已經是半個閒散的王爺了。
若不是皇兄堅持,這些人這輩子都不要想能出現在這裡,若不是念着今天是兒子的生辰,他哪裡那麼大的耐心應付他們?
隨後,他便也不再招待那些人了,扶着初心,來到了童天和柳芯兒所在那桌子。
“母親,爹。”初心微微屈身,行了一禮,臉上的寒冰退了些,在親人的面前,她從來都是冷不起來的,以前能對童天冷臉相對,也不過是因爲當初還在誤會他。
“快快快,快坐下。”柳芯兒趕緊起身將初心扶住,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君諾淡淡一笑,自己堂堂一個王爺被忽略了,他也並不會覺得不開心,反而,初兒能夠有現在這麼溫暖的家人,他只會覺得很開心。
他也跟在坐下,就坐在初心的身旁。
“見過外公,見過外祖母。”清流也跟着行禮,他牢記剛剛父王對他說的話,不能丟了君王府的面子。
但是,他卻覺得很緊張,那些陌生人,現在一定在用他們的眼光,不懷好意的看着他。
“小清流真是懂事了,來,快到外公這裡來。”童天與初心之間的芥蒂早就已經消除了,初心三年前回來的時候,便已經知曉了父母之間的恩怨情仇,還有童天爲什麼要那麼做的原因,因此,她早就能自然的喚他一聲爹了。
童天歡喜的將清流抱起,讓他坐在自己的膝蓋上面,給他講笑話,爺孫兩個人倒是其樂融融。
他平時雖然是一副淡薄的樣子,但是,他的心中卻是火熱的,小小的清流正是激發了他最大的熱情,還有心中對於親情的渴望,因此,他將以前虧欠初心的所有,全部補償在清流的身上。
他看着這熱鬧的樣子,突然說道:“可惜你大哥大嫂不在京都,你大哥最是喜歡這種熱鬧的場面了。”兒子兒媳離開京都已經有些時間了,童天竟是有些思念。
他倒是覺得自己多了許多的人情味,再不用像以前那樣的壓抑自己的感情,這三年來,他終於明白失而復得的東西與多麼的珍貴。
“等到爹生辰的時候,大哥和大嫂很快就回來了。”沒錯,童子軒早就已經將葉礱娶進家門了,雖然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初心還小小的幫了一下忙,好在葉礱很快就原諒童子軒了,然後,葉礱嫁雞隨雞,君諾准許脫離暗衛和血炎宮,與童子軒雙宿雙棲,到邊疆去了。
童子軒立志要自己闖蕩出一片天地來,而葉礱不自然是放心不下他自己一個人。
“清流都這麼大了,也不知道你大哥大嫂什麼時候能爲我們童家傳宗接代?”這件事情,也是他現在心頭最放心不下的了,偏偏每次寫信,童子軒都會巧妙的避開這個話題,讓他也是無可奈何。
“爹你放心吧,大哥他心中有數的。”初心也只能這樣的安慰了。
“皇上駕到。”突然,門口傳來了管家的高聲大喊,所有的人全都起身。
就連童天也將清流小小的身子放下了,衆人齊聲喊道:“參見皇上,皇后太子萬福。”
“哈哈……都起來吧。”君睿心情極好的大笑,在他的身旁,是一隻手牽着太子的皇后。
他們來到了君諾所在的桌子,隨後便自然的落座,君睿說道:“今天是宴會,大家不用拘謹,都坐吧,今天的宴會開始了。”
衆人等待的原本就是皇上,他一聲令下,他們便坐下了。
“小清流,皇伯父來晚了,你不會不開心吧?”君睿特意逗清流,他將清流抱在懷中。
“不會,清流很開心。”清流天真無邪的笑,把玩着君睿的袖子。
“清流弟弟,這是我最喜歡的東西,送給你,你看看喜不喜歡?”雲墨獻寶似的從自己母后的身後拿出了一個盒子放在清流的面前。
“謝謝太子哥哥。”清流將盒子打開,裡面躺着的是三顆長相奇怪的石頭,他緩緩露出了笑容,“清流喜歡。”
“喜歡我們下次一起去撿。”雲墨樂不可支的說。
“好。”清流小心翼翼的將盒子裡面的石子收好,他記得,那是海邊的小石頭,是太子哥哥最珍貴的寶物,因爲他們都沒有見過海,他也很想去看海,沒想到太子哥哥會將這麼珍貴的東西送給自己。
這邊是其樂融融,而底下的官員和富商是一陣的沉默,他們的目光時不時就飄到了清流的身上,在接觸到那頭銀髮的時候,再次收回。
原本早就聽說了君王府的小王爺是一個小天才,今日一見,卻覺得恍若是異世來的怪物。
他們的目光讓清流渾身的不自在,他雖然要強,但是從小生活在父母的保護之下,君王府還有皇宮裡面的下人,全都很寵他,他知道自己是特別的,但是,卻不曾這般完全的暴露在那麼多的陌生人的面前。
“咳咳……”君睿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他假意咳嗽了幾聲,將衆人的目光給吸引過來了,然後,他接着說道:“今天請衆位前來,是朕的主意,朕想要各位好好認識認識君王府的小王爺,大家都知道,朕與王爺的兄弟感情甚好,還希望各位好好斟酌斟酌。”君睿自然也是不悅,這宴會是他想要舉辦的,若是因此讓清流受委屈了,他自己也不甚歡喜。
而那些人的目光,就算是一個大人都承受不住了,更別提是一個小小的孩子了。
“臣等多謝皇上的教誨。”趙大人率先站起身,他與童天平時的關係就甚好,早就聽他說過了清流的特別,因此,並沒有太過的反應。
衆人知曉皇上必定是生氣了,紛紛惶恐的起身。
“好了,都坐下了,怎麼沒人跳舞?”君睿也只是提點一下,接着便是轉移了話題。
早就已經準備好的舞女們上前來跳舞,而就在這時候,兩匹馬停在君王府的門口,從馬上下來了兩個風塵僕僕的人。
管家正要拱手,那人只是舉了下手,然後,他便往裡面進去了。
他進了大門,出現在宴會的地方,因爲熱鬧,他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直到他開口道:“臣弟君息參加皇上。”然後,他一撩衣袍,便跪在了地上。
“小息……快起來。”這麼一聲,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君睿滿是驚喜的說道。
“謝皇上。”君息站了起來,露出一張他們熟悉的臉龐,然後緩緩的走向了君睿他們。
“我回來了。”他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分外的明媚。
“坐吧。”君諾的嘴角也有了淡淡的笑,心情總算是好一些了,他讓君息坐在自己的身旁。
“小息,你瘦了。”千離仔細的看了君息許久,才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她微微紅了眼眶,“今天我跟你三王嫂還說起你,沒想到你馬上就回來了。”
“江湖青山綠水,太讓人留戀了,因此貪玩多呆了一些時日。”君息低頭,卻見有兩個孩子在看着自己,他疼愛之情油然而生,“本來是還要晚一些日子纔到,聽聞今天是小王爺的生辰,就趕回來了,這麼熱鬧的事情怎麼能少了我呢?只不過,原來王叔認不出你們誰是誰。”
“這是雲墨,皇兄和皇嫂的孩子,也就是當今的太子。”初心指着雲墨,溫柔的說,然後又指了清流,說道:“這就是今天的壽星了,我和你三王兄的兒子,你們兩個,見到你們的王叔還不快叫人?”
初心提醒了兩個還在傻傻的看着君息的孩子,兩個人嘴巴甜甜的問候道:“王叔好。”
“好,哪想到再相會,兩位兄長的孩子都已經這麼大了。”君息心中也是隱隱的激動,離開京都四年,雖已經是物是人非,但是,能有最親的人還在原地等着自己,真好。
“你回來就好了,趕明兒,皇嫂將京都裡面所有的適齡的女子都過目看看,給你也挑選一個好媳婦兒,你就別走了,以後好好定下來,留在京都,陪着我們,過兩年啊,你的孩子也能有這麼大了。”千離笑吟吟的說,他們心中都明白,君息能再次踏足京都,證明他心中的傷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
“不了,臣弟希望能像兩位兄長一樣,自己能邂逅到一生的幸福。”君息的心還在隱隱作痛,那些傷口雖然都已經痊癒了,但是,那傷疤卻還在,當初秋月躺在他懷中奄奄一息的樣子,他只怕是一輩子都不能忘懷。
“說得也是,強扭的瓜不甜,我們幫他把把關就是了。”初心也搭腔道。
“好了,來,小息難得回來,你們不要一下子就將他嚇跑了,大家舉杯吧。”君睿率先舉杯。
然後,他們這桌的人也全都舉杯了,就算是爲了慶祝君息的迴歸。
而清流與雲墨兩個小孩子自然是不能喝酒,他們又不喜歡喝水,吃飽之後,也不能離開,兩個孩子便自動湊到一起,竊竊私語起來了。
君息的到來,也算是送來的最大的禮物了,君睿不顧皇帝的身份,喝了個酩酊大醉,而君息也被灌醉了,只有君諾,還保持着清醒,不說君諾的酒量有什麼千杯不倒,單說他那張冷淡的臉,還有聲名在外的折仙國戰神,更有那殘暴的君王爺之名,誰敢不怕死的上前來敬酒?
“好了,今天的宴會就到此爲止吧,散了吧。”君諾站起身,沉穩的說道。
參加宴會的人差不多醉了一半了,由管家安排人將他們各自送回家,千離看着已經不省人事的君睿,微笑道:“皇上許久不曾這麼開心了,晚上小息就先住在君王府吧,這裡熱鬧些,我就先送皇上回宮去了。”
“葉鋒,送皇上皇后回宮去。”
“是。”
有了葉鋒的護送,他們也能放心一些,衆人都離開得差不多之後,君諾親自將君息給扶了起來,他對着初心說道:“你先帶着清流回去吧,我將小息送到他的房間,就回去陪你。”
“好。”初心讓人將一旁已經睡着的清流小心的抱了起來,然後,她在前面走,與丫鬟一起將清流送回到了他自己獨立的院落流水軒。
“孃親……”丫鬟剛將清流放在牀上,清流便清醒過來了,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房間裡面的人。
初心的心中一軟,因爲清流的特殊性,在他兩歲的時候,君諾便爲他建了這麼一個獨立的院落,別人可以不堅強,但是清流不可以,他必須學會獨立,所以,初心極少見到清流這般小孩子氣的樣子,比平時他撒嬌的時候更加的讓人心疼。
“清流乖,孃親在這裡。”初心坐在牀邊,將清流小小的手握住,另一隻手溫柔的爲他拍擊着後背。
“孃親好溫暖,孃親不要走。”清流迷迷糊糊的又睡過去了,而他的手卻是抓着初心,並不願意放手。
“孃親不走,孃親就在這裡陪着清流。”初心的心痛了一下,她讓人端來水,然後將將布巾拎幹,爲清流擦拭着臉龐,然後,又爲他將外衣給脫去,穿着褻衣,他會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今晚我就在這裡陪着小王爺了。”初心的行動不方便,她站了起來,雙手張開,丫鬟們便自覺的爲她將外面的衣服脫去。
然後,初心也躺在了牀上,將清流抱在懷中,輕聲說道:“就讓光亮着,你們都出去吧。”
“是。”丫鬟們輕手輕腳的出去了,留下母子兩個人在房間裡面。
另一邊,君諾將君息送回了房間之後,他便趕緊趕回了曉夜軒,卻發現曉夜軒裡面並沒有燭火,他推開房間的門,裡面並沒有初心的身影。
“王妃人呢?”君諾皺眉,問身後站着的丫鬟。
“啓稟王爺,王妃還留在小王爺那裡呢。”丫鬟回答道。
“知道了,本王這就去接……不對,你們爲本王準備乾淨的衣服,本王要換衣服。”君諾本來是想要馬上去接初心,卻聞到自己的身上一股的酒味,想到初兒現在不喜歡酒味,而且,他便決定換件衣服。
當他換好了衣服,趕到流水軒的時候,卻見丫鬟在門口守着,他問道:“王妃在裡面嗎?”
“是,小王爺已經睡着了,王妃在裡面陪着他。”門口的丫鬟將剛剛王妃與她們說的話告訴了君諾。
“知道了。”君諾輕輕的推門進去,裡面很溫暖,他走到牀邊,只見母子兩個人躺在牀上,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柔和,牀上躺着的都是他最愛的人。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了牀邊,坐了下去,溫柔的注視着牀上的人兒。
初心只覺得眼前一暗,似乎有什麼東西靠近,只是,那氣味實在太熟悉,“諾?”
君諾將她的手握住,然後放在脣邊,輕輕一吻,溫柔的說道:“是我,我守着你們母子,繼續睡吧。”
“嗯。”初心用臉蹭了蹭他的手,上面沒有自己現在最討厭的酒味,她滿足的睡了過去。
君諾和衣躺下,只能說,幸好清流的牀足夠大,他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一本滿足,決定了,晚上他也要睡在這裡,就算是清流的生辰,他就勉強同意了吧。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帶着滿足的微笑,今晚,他們三個的夢中都會有彼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