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落英心緒起伏不定,同時,思念撕咬着她的內心,而痛苦的感覺越來越甚。父皇的音容笑貌似乎就在眼前,而她所要面臨的就是將殺害父皇的男人殺死。而這個男人,太過強大,又太過柔情似水,她怕自己把持不住,沒有殺死他卻反而害死了自己。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想着懷裡藏的飛鴿傳書,就翩然進入內殿,清風明月均不在,她安心看着小竹筒內的消息。只有一句話:儘快動手,免得夜長夢多。
看罷,柳落英用火石點燃一支燭火,將這消息給燒了。看來,主人是等得不耐煩了。她不免有些置氣,他是不是太過急切了。下慢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若一個不小心,被金御麒察覺,以他的個性,她必定當場斃命,且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他看着自己時的目光,柳落英自然知道他是在看着慕容傾城。那目光是多麼柔情似水,又多麼熱情如火。若不是先入爲主的恨意,她早就迷失在他的深情裡。下毒,還得尋找機會不可。
正想着,機會就來了。
“小姐,玉明來了。”清風進殿,聞到一股子煙火氣,沒說什麼。
玉明?是金御麒身邊的丫環。於是,她說:“讓她進來吧。”
“是。”
清風離去,轉眼玉明就進來了:“見過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怎麼了?是皇上讓你來的?”柳落英擺出皇后的架勢。
“不,是九真。他說皇上寒病突發,皇后娘娘理應知曉。”
“什麼?什麼寒病?”柳落英自知失言,趕緊補充:“他、他怎麼又病了!”
“皇上多時未發病,此次又是來勢洶洶。九真說,皇上本不想讓娘娘擔心,好讓娘娘安心爲受災子民求佛祈福,可九真自覺不妥,就遣奴婢來告知娘娘。”
“好,本宮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玉明應聲走了,絲毫未看出柳落英破綻。
柳落英一陣竊喜。看來,連老天爺都在幫她,這第一次下毒的機會算是來了。金御麒啊金御麒,別怪旁人心狠,實在是你得罪了太多人,也該遭受遭受痛苦了。
雖這麼想,可心裡除了恨意爲何還有別的情愫?柳落英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到底是什麼?是不捨還是不忍心?她猶豫了。不行,不能這麼猶豫不決,他是自己的仇人,是殺父仇人,他必須死,才能對得起父皇的在天之靈。
柳落英在心裡暗暗強迫自己必須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其實,她本是深宮中無憂無慮的公主,這種殺人的事永遠都輪不到她的頭上。可如今,她卻不得不這麼做。就算她不去殺他,別人也會來殺他的。早殺晚殺都是死,他必須爲自己的過往付出代價。
入夜,柳落英準備好了一碗湯藥,親自端着送往御龍殿。而玉明告訴她,皇上待在熾焰潭,沒有出來。她只好找去熾焰潭。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就進
不去。
皇宮的佈局她爛熟於心,主子也早已告知,熾焰潭只有皇上與皇后能進去。可是,她真的進不去,眼看着手裡的湯藥快涼了,她還是沒有任何頭緒。不想被看穿,她只好索然無味地回了添福殿。那碗已下了毒的藥,被她悄悄倒在了花園的角落,埋入泥土中。只好下次再動手了。
在石家已住了數日,傾城逐漸習慣了這兒的生活起居。尤其有醫書和逸湘的陪伴,令她不至於太無聊,只有在夜深人靜之時,她纔會胡思亂想。
石逸湘看着傾城:“水兒姐姐,你總是在房間裡看醫書,難道不悶嗎?”
“我可不想一直失憶,難道你想永遠看到失憶的我嗎?”傾城對她說,臉上的傷痛一閃而逝。
“當然不想啦,可話雖如此,你別勉強自己嘛,反正我們家有的是米糧,不多你這口。”石逸湘說:“記得我們將你救起時,你身着男裝,的確是有些古怪。”
“對了,那套衣服還在嗎?”傾城說道:“我想看看,說不準會有什麼線索。”
“好,小素將它洗乾淨了,還有靴子。”石逸湘走開去:“水兒姐姐,你稍等,我去去就來。”
石逸湘剛走,石逸航就進來了,一見傾城埋頭苦讀的樣子,就說:“水兒,別這麼用心,小心傷了身子。”
“我想多看看醫書,好早點找到法子恢復記憶,我不想總是依賴你們。”傾城對他說:“對了,我落水的地方上游是什麼國家?”
“這條河很長又寬,流經數個國家,其中之一就是衛國。哦,也就是現在的衛州城。”
“爲何會改名?”傾城有疑問。
“衛國被金鎏國所滅,就改名衛州城了。”石逸航解釋。
“又是金鎏國。我不止一次聽到這個國家,在茶館的時候也是,而銀寧國也被金鎏國打敗過。”傾城說道:“你說,我會不會就是從衛州城漂來的?”
石逸航搖頭,說道:“不好說。都有可能,慢慢想吧,不急的。”
慕容傾城想破頭卻毫無頭緒,她不禁拍打自己的頭部,埋怨道:“我真沒用,連這些都記不起來,真沒用!”
石逸航看了一陣心痛,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臂:“別這樣,水兒,你別折磨自己了,好嗎?這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
“可我想知道我的過去在哪兒,我真的非常在意自己的身份,還有這腹中的孩子。”傾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或許我可以欺騙你們,當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可自欺欺人有何用?我過不了自己心中那道檻。”
石逸航深深看着受傷的她,勇氣猛至,說道:“若你永遠想不起,我發誓,我可以照顧你,還有你的孩子,真的。”
“逸航,你!”傾城感動,卻一把推開他靠近的身子:“不行,我不能害了你,孩子是我的,我不能令你背上莫須有的負擔。”
“水兒,我是真心的。”石逸航異常認真的神情:“我不是騙你,更沒有看輕你的意思,雖然我們相見只有短短數日,可你已在我心中揮之不去。”
“逸航,你不能這樣,你有你自己美好的人生,不該被我所累。”傾城看着醫書:“如此說來,我更要快點病好,等我想起所有,我就可以離開石家,不再給你們添麻煩。”
“不,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石逸航索性勇敢表白:“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看清你容貌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
傾城打斷他的話:“行了,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也不是你該喜歡的人。說不定我的過去很不堪,我這腹中是私生子,我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說着說着,她眼一熱,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石逸航很想摟住她給她安慰,可他不想嚇壞她,只好退開一步,說道:“你知道爲什麼我至今未成親嗎?就是因爲寧缺毋濫,見到你,我才知道何謂一見傾心,雖然我不清楚你是誰,你打哪裡來,可我真的不介意,水兒,就讓我照顧你與孩子吧。”
他的一番心意,她真的無法承受。傾城勸道:“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爲我這麼做。你可以找一個家世清白的黃花閨女或小姐爲妻,而非我這種來歷不明又懷有身孕的女子爲伴。”
“我說過會照顧你們就一定會做到。”石逸航堅定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你是如此無助,我不幫你誰幫你,既然是我就了你,我就好人做到底了。”
“逸航,你這是何苦呢?你該知道,我的心不會一直留在這裡的。我要找到我的根,哪怕我真的是個不堪的女人,我也接受。”傾城邊說邊擦拭着眼淚:“好了,不說了,逸湘該回來了。”
“水兒,你可真傻,以你絕色姿容和不俗的武功,怎麼可能是平凡人家的女兒。”石逸航說。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夫君又會在哪裡?他爲何這麼久了都不來找我?”傾城說道:“我與逸湘上街幾次打聽,毫無結果。”
“也許你的家人正在到處找你,只是還未找到這兒來吧。”石逸航勸慰:“水兒,你就是太會瞎想,好好留在這裡,不好麼?”只要看見她,他就覺得安心、覺得歡喜,卻不喜歡她緊鎖眉際。
傾城卻反問:“若你是我,你會如何?天天心安理得度過嗎?我可做不到。”她的眸光忽然變得堅毅:“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我一定要闖過去。”
“好,我說不過你,你想如何就如何吧。”石逸航放棄勸說:“不過,就如同你的心思,我的心意也不會改變的,除非、除非?”他欲言又止。
“除非什麼?”傾城挑眉看他。
“除非你的家人找到你,或者你恢復記憶,到時候,你想走,我都不會挽留你。”石逸航一擡眼,見妹妹來了,趕緊閉口不語。
“哥哥,你怎麼來了,藥材鋪沒事可做嗎?”石逸湘開口就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