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藝
進屋,發現裡面還有隔間。
雲雙進去隔間,裡面有個軟榻,不禁感嘆白羽然的經商頭腦。
這明顯是給來這裡的客人休息的嘛。聽曲看舞累了,可以歇一歇,喝酒喝醉了,就在這裡睡覺。
看多好的服務啊!現代的飯店客不包括這種服務啊。
你要睡覺沒問題,可以開房間,住我們酒店的客房,那可是要錢的,哪像這裡免費。
靠在榻上,不一會進來個女孩子。
女孩子端着盆水,放在榻邊的凳上,幫着雲雙把髒溼的外衫脫下來。
要接着脫,雲雙趕緊阻止:“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可小姐燙到的是後背,小姐不方便自己清潔不是嗎?”
“我真的可以的,你先出去吧。要不這樣,你就在外面,我要是真的不方便就叫你好不好?”努力和她商量。先不說自己真的不習慣在除了娘之外的人□□身體,再說左肩的火鳳,也不可以示人的!
看着女孩出去,嘆了口氣,脫掉中衣,然後擰了熱毛巾,自己清潔後背。
還真是困難啊。
可是不管怎麼說,終於完成了。
裹上放在榻上的綢緞,叫了女孩子進來。
女孩捧着衣服進來,紅紅的眼睛顯示她剛剛哭過了。
“怎麼了?”雲雙奇怪,“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卻不想女孩子撲通跪下了。
雲雙不禁哀嚎,從來都知道古人喜歡跪,可是也不用左也跪右也跪吧?!
“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沒有伸手攙扶她,沒有注意自己用了命令的語氣。
女孩不禁被她話裡的威儀嚇住,本以爲她是個好說話的主,還想讓她幫幫自己呢,卻看錯了。
乖乖的站起來,卻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有話就說!不必吞吞吐吐!”雲雙有點不耐煩,心裡沒來由的煩躁。
似乎鼓足了勇氣,可說出來的聲音仍是如蚊吶:“請小姐救救小洛!”
“小洛?是誰?”
“就是……就是剛纔傷了姑娘的人。”
“哦,是他啊。他怎麼啦?對了,我不是讓他幫我買衣服抵罪的嗎?還要我救什麼?”
“不是這樣的!”忍不住叫了出來,“閣主……閣主辭退他了!”
皺眉,怎麼會這樣?那白羽然不是個很護短的人麼?怎麼還是把他給辭退了?難道是蕭異堅持?
想了又想,“這樣吧,你把衣服放下,去幫我辦件事。”
如此這般的囑咐了一通。
打發她出去,穿上衣服走出去。
剛出門,入耳的就是清亮的箏音。
雲雙好奇的坐在了雲揚的身旁:“誰在彈箏?還不錯哦!”
沒聽到雲揚的答案,因爲下一刻,婉約悠揚的歌聲響起:“滿城煙水月微茫,人倚蘭舟唱,常記相逄若耶上。隔三湘,碧雲望斷空惆悵。美人笑道:蓮花相似,情短藕絲長。 採蓮人和採蓮歌,柳外蘭舟過,不管鴛鴦夢驚破。夜如何?有人獨上江樓臥。傷心莫唱:前朝舊曲,歌女淚痕多。”
雲雙感嘆,自古都是癡情女子負心漢啊!
接着聽,嗯,曲子不錯,彈奏者的功力也不淺,只是比起娘來,嘿嘿,還有點距離。
撇撇嘴,不料卻被從剛纔一直注意着她的白羽然看到:“似乎雲姑娘對臺上女子表演的箏曲不滿意?”
雲雙答:“還好還好啦!”
白羽然訝異:“臺上這位乃本閣臺柱,所唱所彈皆被城中風雅之士所喜,難得有對她不滿意之人呢!”
雲雙暗想:這樣就是臺柱了?!那可以想象娘當年是怎樣炙手可熱了。
見雲雙仍是一臉的不以爲然,白羽然有點惱:“莫非姑娘曾經聽過比她所奏還要好的曲?”
“不是她的曲不好,曲是挺好的啊!”
“那是說她彈奏的不好了?”
“呵呵,還好還好啦!”
還好?分明就是不好嘛!白羽然有點生氣,看來雲雙沒有看錯,這人可是極度的護短了,連別人說句不好都不許,“姑娘如此說,莫非姑娘也懂箏曲,且功力更甚?!”
雲雙“呵呵”的笑,謙虛:“還好還好啦!”
白羽然真的氣了。這女子不懂箏曲,卻在這裡指手畫腳的談論別人,真是失禮!
“樓兒不必謙虛,爲了感謝閣主的盛情招待,不妨奏一曲以助酒興!”沒料到雲揚會這麼說,雲雙詫異的看着他。
雲揚對她鼓勵的笑笑。
“好吧。”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本來打算,這箏曲只彈給雲揚和爹孃聽的,所以儘管剛纔白羽然那般刁難都只是以笑面對,不打算下場露藝,卻沒想到雲揚這麼說。看來雲揚也爲剛纔白羽然的話生氣呢!
想到這裡,又笑了起來,既然他想讓她歃歃白羽然的傲氣,那她就小露一手好了!
不知道雲雙在下面和掌櫃的說了什麼,反正大廳裡的燈光暗了下來,臺上徐徐的降下薄薄的一層紗。
雲揚他們坐的位置卻恰好可以看到坐在箏後的雲雙。
雲雙走上臺,在箏前坐定。
歪着頭想了想,忽而朝着雲揚他們的方向一笑,緊接着錚錚的樂聲已經迴盪在堂間。
堂下衆人細聽之下,驚訝。
仍是剛纔聽到的那首曲那闕詞,可是就算是在是不懂音律的人也知道現在奏曲之人與剛纔決不是同一人!
隨着箏音的響起的是如古井深潭般幽深哀怨的聲音,不經意間就隨着那似乎帶着魔力的聲音墜入自己的臆想中!
獨倚闌干的女子,癡情無限的忘向情郎將歸的水面,可是卻在下一刻清醒的意識到歸人不曾歸。離時的話語猶在耳邊,卻不會有兌現的時候。哀傷又嘲諷的笑,迴轉身,再次投入那醉生夢死,歌輕舞狂的世界中,獨留自己七巧玲瓏心於魂斷的水中!
等回過神來,目光趕緊回到臺上,卻發現臺上的紗簾已經收起,箏後已空無一人。
不禁唏噓,如斯佳人,卻不知姓什名誰,芳顏幾何,真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就在堂前才子們感嘆不已的時候,雲雙已經笑嘻嘻的回到雲揚的身邊:“揚哥哥,我彈的好嗎?”討好!撒嬌!嘿嘿,看你還怎麼生氣!
“嗯,不錯!”雲揚也笑着毫不吝嗇的配合着誇獎。
雲雙喜滋滋的回頭,這纔看向蕭異白羽然,希兒?希兒不懂的啦,所以不用管他的意見!
“小女不才。”雖然自己知道很好,可是,還是要謙虛一下的啦!
“呃……啊!小樓好棒!”蕭異趕緊回神。
白羽然卻是一言不發,只是盯着雲雙看。
還沒等雲雙從他的眼中看出什麼,突然的他站起身,走上臺。
手輕柔的放在弦上,閉眼側頭,似乎在傾聽什麼等待什麼。
看到這樣全神貫注的白羽然,雲雙也不禁認真起來,坐直了身子,等待着未知的下一刻。
手指一鉤,一個音符跳動。
連連的挑動,一個個音符就這麼活了過來,跳躍在琴絃之上手指之間。
雲雙閉上眼,放鬆了身體去感受他的曲。
風起雲涌,雲捲雲舒。世事變換,眨眼間滄海桑田。軟丈紅塵幾多事,回頭已是百年身。回憶從前,一生種種,悲傷,喜悅,難過,開心,笑傲風月,神采飛揚,怒髮衝冠,黯然失色,都是如此的珍貴和難得。在徘徊於選擇的時候,時光已從你的指縫間溜走。捫心自問,人生在世,是否充實的度過?還是虛度了大好年華?
一個低緩沉實的音符帶給聽者淡淡的自問後停止。
回過神的雲雙發現自己的面頰一片溼潤,摸了摸,是淚。怎麼哭了?
轉頭去看看場中各人,都沉醉其中,眼中的是認真的自省。
白羽然回到座位,端起酒壺,斟滿雲雙和自己的酒杯,擡手示意,仰脖,一飲而盡。
雲雙也是感慨良多,解下面紗,亦是豪爽乾杯。
放下酒杯,抹掉嘴邊的酒液,看向驚訝的白羽然(驚的當然是雲雙的容貌咯,嗯,不過只是驚訝,沒有呆掉,看來這個閣主真的是歷經世事,早就對於奇事處變不驚了),笑着:“聽君琴一曲,勝讀十年書。閣主,小女子佩服!”學着武者的禮節抱拳,是種帶着豪邁的柔情。
“小姐過獎,如果真的是佩服在下,那麼,就請全力以赴。”眼中的是挑戰,是興奮,是遇到對手的激動。
雲雙瞭然:“小女子才疏學淺,還望閣主多多指教。”
抓着酒壺和酒杯,直接走上臺,沒有任何的掩飾,就這麼坐在了箏前。
“雲揚!”雲揚擡頭。
“帶上笛!”
雲揚站到了,雲雙的右側。
兩人相視一笑,流轉的,是純熟的默契。
雲雙擡手。
撥絃抹挑,輕攏慢捻。一時間嘈嘈急雨,切切私語,玉珠落盤。如清水潺潺,忽然間又激烈如瀑,激盪起伏間,快意人生,笑傲江湖。
歌聲起,笛聲隨。
滾滾巨浪
紅塵紛亂
淘盡英雄漢
笑裡藏刀
人心難料
無奈世態皆炎涼
知音難尋訪
癡心愁斷腸,
多情總被無情傷
風雲多變換
緣聚又緣散
浮生若夢一場歡
人生漫漫路遙長
看透繁華落盡見真章
豪情肝膽照
千杯醉難倒
伴我逐浪迎風笑
音落,白羽然一聲爆喝:“好!!”激烈的鼓掌,眼裡泛起了晶瑩的淚花。
大廳裡靜了一下,下一刻爆出如潮的掌聲!!!
爲了佳人高超的琴藝和絕世的歌詞(確實,這種白話的歌詞怕是那時候還沒人寫吧),也爲了這麼一個絕色笑傲江湖覓知音的心願。
雲雙並不下臺,站起身,給自己斟了杯酒,舉起:“希望在場各位都能找到自己的知己!爲了知己,舉杯!”
一時間應聲無數,不僅僅是因爲對方是傾城絕色,讓人不忍拒絕,更是因爲作爲讀書人,作爲一個有着滿滿豪情壯志的士子,誰不想遇到識得千里馬的伯樂?有誰是想一生懷才不遇,黯然失意?
回到座位還沒坐定,只聽白羽然激動:“姑娘真是隱世不出的高手,白某甘拜下風!”
盈盈施禮:“閣主過謙了,小女子只是以一曲酬知己,琴藝比起閣主,仍是遠遠不及,閣主的評價,小女子是萬萬當不起的。”
白羽然哈哈一笑:“好一個‘知音難尋訪’!姑娘所言,真真說出白某人的心中所想!”
“很高興小女子的詞能得到閣主的賞識!”
白羽然皺眉:“姑娘太見外了!白某已將姑娘當成知音,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多禮!”
雲雙訝然擡頭,忽而一笑:“閣主好爽快,那我也就不和閣主客氣了,閣主也不用在叫我姑娘,叫我小樓就好!”
“好!我比你虛長几年,你要不嫌棄,可以叫我聲白大哥。”
“我纔不要,你看起來也就二十三四的樣子,叫你大哥都把你叫老了!”雲雙撅嘴(她可是和他一般大呢!),“我就叫你羽然,好不好?”滿含期待。
白羽然愣了一下,大笑:“好!當然好!”
真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姑娘,不過,真的很可愛呢。(如果雲雙知道白羽然叫她小丫頭,她是不是又要氣得撅嘴呢?呵呵,答案是肯定的吧。)
雲揚笑看着雲雙和白羽然談笑,眼中的寵溺絲毫看不出之前還在生氣的和雲雙冷戰。
雲雙就是這樣的讓雲揚沒辦法,捨不得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剛纔的那一瞬間,他真的想殺了那男孩!不過也有趣,那孩子分明有十七八了,樓兒卻叫他孩子,呵呵,那孩子和他一樣吃驚吧。
至於雲希……脣邊露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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