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思近段時間可謂經歷了大喜大悲。產前,在美國訪學的男人胡安然輾轉得知了李晴思懷孕的消息,他主動再次飛回國內,跑到李晴思眼前表達矢志不渝的感情,稱:“我會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給他最好的父愛。”但他表示遺憾,不能陪着李晴思待產,因爲他美國那邊正有重要的學術活動。
隨後他繼續飛回美國,當孩子出來之後,李晴思把手機號全部換掉,她已經無暇顧及胡安然了,她覺得自己也沒有勇氣繼續跟他開始後面的生活,畢竟,這個孩子加於任何人的生活,都將是負擔,她有什麼理由去要求一個從未與自己享受過愛情甜蜜的無關的男人,從此便與帶着陰霾和沉重的生活捆綁呢?
此後的有一天,艾襄終於等到了鍾子普的歸來。
“李晴思怎麼樣了?”艾襄問。
“李晴思不見了。”鍾子普說。
“什麼意思呀?怎麼不見得了呢?”艾襄很疑惑。
“我和她帶着孩子到上海看病,她就突然不見了,連帶孩子一起,電話也打不通。我到她父母家去,他們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我猜她是故意躲着我們。”鍾子普道。
“對不起,小愛,我們的婚事,可能要緩一緩了。”
“也行,你是要去找李晴思?”艾襄問道。
“恩,晴思的父母很着急,到公安局報案了都,但是就是找不到。所以我想我這段時間還應該先把這個事情處理好,否則,我們結婚也難以安心。你說呢?”
“恩,先把她找到吧。李晴思走之前,什麼都沒有說嗎?”
“她找他爸媽把家裡的存款都拿去了,說是要給孩子治病。他爸媽一直把她當寶貝,自然把錢都給她拿去了,甚至有一個保險也提前套了出來。我估計她是自己帶着孩子去美國求醫了,她估計就是不想拖累我才這樣不辭而別的吧。”
艾襄看着鍾子普陷入了無限的愁苦裡,卻不知道能幫他什麼,她知道鍾子普認爲孩子是他和李晴思兩個人的,他同樣肩負着撫養治療孩子的責任。但眼下,如何處理都讓他感到進退兩難。
在單位,如今艾襄與劉風已經一起努力,帶着團隊走上了發展正軌,並且因爲劉風和艾襄與莫笑言關係都不錯,因而很多工作也開展順利。劉風獲得了晉升,成爲了網站副總,主管業務和項目運營,但王宗順卻依然在守着他那一方之地,想要尋求突破,但卻有時因爲有點歇斯底里讓李茂生厭。
艾襄的工作已經步入新臺階,自己的努力也獲得了回報。劉風與王宗順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導風格,他與艾襄年齡接近,性格開明大方,與他共事,讓艾襄沒有那種摸不透的被算計感。更重要的是,劉風比較賞識艾襄,艾襄的付出往往能和回報成正比。
如今,艾襄對待日常工作得心應手,與曾經在胡主編處感覺日日壓力山大,覺得自己處處需要學習,時時擔心哪一天就可能被炒魷魚不同,她現在有着一種不會擔心自己被替代的信心。與在王宗順手下那種鬱郁不得志,整天處在不時對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的煩悶中不同,現在她的付出經常得到迴應和肯定。
鍾子普幾經輾轉聯繫
上了胡安然,但他表示他也許久沒有李晴思的消息了。後來,通過簽證處熟人關係,鍾子普得知李晴思確實在一個多月前辦理了前往美國的簽證。由於李晴思父母每日焦急度日,鍾子普決定赴美國尋找李晴思。
出發前,鍾子普跟艾襄做好溝通。
“我找到她,回來我們就結婚好嗎?”鍾子普道。
“恩。”艾襄點點頭。
鍾子普看到艾襄沒有多餘的話,心裡反而沒底起來。於情於理,他都不能讓李晴思一個人負擔孩子從今直至成年或者更久的醫藥費,畢竟,那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但他如果要承擔起對這個孩子的責任,就再也負不起讓艾襄幸福的責任了。因爲地貧的治療費就是個無底洞,但如果要和艾襄結婚,兼顧病兒的他,如何建立起他們的新家,更何談撫養孩子,保障艾襄和孩子生活呢?他不想她加進來,承受這種不該有的痛苦和負擔。
艾襄看鐘子普似乎有話沒說,但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你到美國去,如何尋找她?”
“到各個醫院去問,美國也許很大,但估計李晴思必然是要找知名的醫院和專家,這樣我尋找的範圍自然就小了。我有個高中同學在美國這個從事這個行業,對我應該也會有些幫助。”
“找到她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鍾子普不免有點茫然,但他對艾襄笑道:“找到她了,我們再一起商量,總是有辦法的。”
“恩,醫學發展日新月異,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新的突破了。”
“謝謝你,小愛。”
“你怎麼突然謝我?”
“啊……沒什麼,我只是突然覺得你很好。”
“那什麼,去美國的簽證還有其他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恩,簽證已經辦好了。機票也訂了,過幾天就出發。”鍾子普道。
“衣服什麼的都收拾好了麼?”
“恩。”
“那你記得隨時跟我保持聯繫。”艾襄說。
“肯定的。”
之後,兩人暫時陷入了沉默。鍾子普忽然叫了艾襄的名字而後欲言又止,艾襄卻看着他輕鬆一笑,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會等你回來的。”
“你……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其他比我更優秀的男人追求你……”
艾襄沒等他說完,馬上生氣說道:“你什麼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給你個明確的婚期。”
“你是說,怕一直找不到李晴思?也是,那如果你去了美國還是一直找不到她,你打算怎麼辦?”艾襄問。
“我也不知道,若是找不到,肯定要回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只是,如果我找到她了,我不想讓你跟我一起承擔。但是,你知道,這是我逃脫不了的責任。按照我目前的狀況,維持他們母子倆的治療和生活,並通過其他的辦法,也許是勉強可以維繼。但是小愛,我該怎麼對你負責?我現在完全沒有做下一步打算的空間和可能。”
“走一步看一步,現在也許看起來前面已經沒有了路,但是說不定轉個彎,就會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艾襄說道。
“恩,你說得對,走一步看一步。”
“我等你回來。”艾襄說。
但在告別鍾子普的機場,看到他緩緩走過安檢的背影,艾襄卻不免覺得眼睛一酸。由於她以爲鍾子普不會看見,便放肆地讓眼淚流了下來,誰知鍾子普在背影即將消失之前,卻躊躇着停住,他回過頭來,而後轉身又向艾襄跑了過來。
艾襄趕緊把眼淚擦着,疑惑地看向他。
走到艾襄跟前,隔着圍欄,鍾子普說道:“小愛,你等我回來,等我回來,你就嫁給我。我一定會回來,我愛你。”
而後,他匆匆轉身離去。
艾襄看着他的背影不再有剛剛的猶豫踟躕,心裡一下子也豁然開朗了許多。縱然艾襄一直在強做堅強和樂觀,讓自己放開心胸接受眼前的一切,但是若是鍾子普始終是意志不堅定,那麼她也會擔心自己的堅持和樂觀能維持多久。畢竟,在愛情裡,男方的堅持纔是感情恆久生命的支柱和基石。
然而,鍾子普自離開後,便少有音訊,過了幾個月,他既沒有回來,也沒有與艾襄聯絡。直到許久後,兩人總算隔着千里通了電話。
鍾子普稱他找到李晴思了,兩人仍然在爲孩子尋求治療,但是短期內打算仍是先回國,畢竟治療並非一朝一夕之事。
隨後的幾個月,鍾子普又開始沒有迴音了。艾襄嘗試過各種能想到的辦法,但仍是無果。
艾襄請了年假,鬼使神差地踏上了去美國的旅程,她此行本是旅遊,但是總是心裡隱隱懷抱着什麼希冀。在紐約,艾襄一連給他在美國的號拔了十幾個電話,仍是無法接通。她一下子覺得天大地大,要找一個人真的是不容易。
艾襄又想起與鍾子普在W城相遇之前的那段時期的心境,她一直覺得她也許這輩子再不可能遇到鍾子普了。高中畢業後與他的一別也許就是永遠,雖然一輩子還那麼長,艾襄的未來必須要跟許許多多的人相遇,或者只是路過或者相識,但有些人就一個不經意的轉身就是永別了。沒想到,要告別的終將是要告別,不再遇見的終將是費盡心思也不會再遇見。
她忽然想起自己高二時,爲鍾子普寫的一首小詩:隻身孤零墜紅塵,屢夜憂惶溼孤枕。道聽爾亦陷此世,人事飄浮緣亦沉。她想着,趴着桌子,把頭埋在手腕間,泣不成聲。
一一法師說:“佛告訴我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艾襄從美國歸途時,改道落腳新加坡,因爲一一法師就常住在新加坡一個道場裡。
此行,艾襄的確找到了一一法師,還在道場聽他細講佛經,半個月下來,艾襄覺得心態平和,觸景生情以致潸然淚下的情況再沒有出現,她住在道場的客房裡,也不再凌晨三四點就醒來後不再能入睡直到天亮,自己身體感覺也輕多了,是那種無事一身輕的感覺。
這段時間,她很少再做夢,即使做,也從來不做噩夢。她跟一一法師說了,他仍是爽朗地大笑,說:“阿彌陀佛,恭喜你長進不少。”
艾襄再出道場,看一切景物都已經是淡如清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