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曲讚的車還沒開上回安城的高速,他們就發現後面跟着邵運文的車。

“你真沒對邵運文動手?”

劉延一邊從後視鏡看後面邵運文那輛黑色轎車,一邊問曲贊。

曲贊目不轉睛的盯着前面認真開車,那樣子看上去有點讓劉延都覺得心寒的嚇人。

他聽到劉延的問話也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一看就知道腦子裡面在想事情,隔了幾秒鐘他突然問道:“邵運唯最近在幹什麼?”

“啊?他?不是很清楚,問這個做什麼?”

曲贊聳了下肩膀:“我就只是奇怪他不是一天到晚都喜歡粘着他哥嗎?邵運文剛出院,他不是應該跟進跟出嗎?好奇今天沒見到。”

劉延有點猶疑的“哦”了一聲,然後再次確認:“你們真沒動手?”

曲贊無聊的笑了下:“老是動手有意思嗎?我都說我懶的理他,他就算這樣跑到我面前找抽我也沒興趣抽他。”

雖然他這麼說,但劉延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放心,但他看曲贊一邊開車,一邊說話逗曲良放鬆情緒,又覺得沒什麼不正常的。

他們的車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邵運文的車也前後腳跟着到了,只有陳沿開車陪着過來,邵運文下了車也沒有再不要臉的跟上來,恐怕他自己也知道曲贊現在心裡還窩着火,不敢再去觸黴頭。

陳沿看他老闆目不轉睛的盯着曲贊他們幾個人,突然覺得他老闆有點像個可憐兮兮的被遺棄的動物,極度渴望曲贊看看他。

“老闆,要不我去問問曲先生什麼時候和我們回羅津?”

陳沿覺得自己真他媽的太盡職了。

邵運文嘴角不耐煩的抽動了兩下:“問什麼?大不了等到明天。”

陳沿在心裡叫苦,知道估計今天晚上他又得幹回給曲贊家守門的差事了,這回還得先伺候老闆。

這位曲先生也真是絕了,喜歡的時候能把他們老闆捧上天了,什麼都百依百順。這不喜歡了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看也不看一眼,就像他們老闆連條狗都不如一樣。

不過他們家老闆做的事也真的太招打就是了。

“那我在這兒看着,先送您去酒店?”

邵運文緊皺着眉頭很不滿意的看了他一眼,自己上車後,就那麼坐着,在黑暗中看着燈光下曲贊家的鐵門,一動也不動。

陳沿知道完了,他看老闆那架勢也不像一時半會兒會睡覺的樣子,老闆不睡,他敢睡嗎?

他覺得他名真是不太好,爲什麼在他們這羣人中曲先生獨獨就對他稍微和顏悅色了,他也沒搞懂,弄得他上司都覺得他是最適合帶老闆跟過來的人。

陳沿陪着他老闆在車裡過夜,他原本就連着熬了好多天夜,實在困得不行眼皮就開始打架,突然被聲音驚醒,一擡頭看到曲贊穿着家居服和拖鞋開了門出來,他老闆應該是一直沒閉眼,一看到曲贊出來就開了車門出去了。

陳沿趕緊出去打招呼:“曲先生。”

曲贊看了看站在車門邊盯着他一動也不敢動的邵運文,對陳沿說:“麻煩你去車裡呆着。”

陳沿知道這是有話要和他們家老闆談,於是道:“是。要不……您二位在車裡談?我去一邊轉轉。”

他覺得在車裡打起來的可能性才比較小,邊說他就邊給曲贊拉開了車門。

曲贊沒表示反對,坐了進去。

陳沿等他們老闆也坐進去了,他自己就走到離車十來米的地方去抽根菸醒醒神。

“你以後做任何關於我的事情之前能不能問問你周圍的人?是個人都不會幹你今天干的事情。”

曲贊看着旁邊正襟危坐的邵運文,忍着耐心問道。

邵運文嘴脣抿的死緊,最後低聲憋出幾個字:“我打了那麼多次電話。”

曲贊明白他的意思,是說他總不回羅津。

“我就搞不懂了,你說我幹嘛就非得回羅津啊?我不動產和雅悅的股份都處理了,你說我回羅津幹什麼?”

說到他的錢,邵運文這像是突然又覺得自己有理了:“你不回羅津,又不讓我進你家。可你就那麼相信崔晏濤,爲了保住他的公司,錢都投給他,你就那麼喜歡他。”

曲贊雙手環胸側身看着他,這做賊的還自己喊起委屈來了!

“怎麼?你還覺得自己虧了對吧?覺得自己花了那麼大代價現在不能弄垮崔晏濤的公司,我又不回羅津,覺得自己人財兩空了對吧?”

邵運文沒反駁,但從他變重的呼吸聲曲贊知道對方就這麼認爲的。

曲贊在昏暗的車載燈光裡冷笑了下:“你不是覺得我對崔晏濤感情深嗎?我告訴你,這還真得謝謝你那位高秘書沒在你面前多嘴。要是他早告訴你了,你早點開始折騰,我對崔晏濤的信任和感情恐怕還沒這麼深。”

邵運文看着曲贊邊說邊悠閒的抖着腿,他知道曲贊這是在說高澤早就知道崔晏濤的存在,卻沒有告訴他。

“你這是在挑撥我對高澤的信任嗎?”

曲贊不在乎的笑了笑,往後靠了靠身體,不讓邵運文看清楚他的表情,回道:“我更想告訴你的是,你周圍的人在對待我的事情上更理智,你應該多聽聽他們的意見。有人阻止你的,你最好不要做,比如說今天曲良的事情,或者之前對劉延和崔晏濤做的事情。”

邵運文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曲贊以這麼正常的語氣和他說話了,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就軟了下去:“好,那你和我回羅津,我們以後也不要再這樣了,行嗎?”

曲讚歎了口氣:“你怎麼還是不明白?你不要和我講條件。如果你總想着用談生意的那一套來和我談條件,我不會理會。我不理會,你又會去找能威脅我,能讓我理會你的事情幹。”

邵運文被曲贊口氣中帶出來的那絲不耐煩弄的有點沒有了方向:“肖斌也讓我不要老是威脅你,我也不想威脅你,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曲贊看着昏暗中顯得很是無助和焦灼的這個男人,他曾經迷戀了很多年,他自以爲足夠了解這個人的所有一切,所有人都必須承認這個人虧欠了他的感情。曾經對這個人的追逐讓他的整個青春充滿了各種情緒,酸澀、寂寞、渴望和偶爾的自我喜悅。這個人讓他兩輩子在三十而立的時候過的都不順暢。這個人在他已經決定不再需要愛情的現在來問他應該怎麼愛他。

“邵運文,你聽着,我曾經以爲就算你不懂怎麼愛人,我愛你的時間長了,就算是鸚鵡學舌那你也應該學到一點,所以我只想着愛你,沒想着去教你怎麼愛人,這是我唯一做的不好的一點。

“可是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沒有誰規定一個人有義務要去教另一個人怎麼愛別人。就像你曾經一直認爲的那樣,我們之間不要再糾結於說什麼愛不愛了。我不要求你愛我,你也不要想着我天天就圍着你轉,或者還喜不喜歡你的問題,我們就這麼着。否則我們之間太平不了。”

邵運文知道自己今天不顧其他人反對幹了把曲良帶走這件事之後,曲贊不會就這麼算了。可是他太渴望曲贊能好好和他說話,就算不能像從前一樣對他和顏悅色,至少不會再總是用比看到路邊的垃圾還厭惡的表情看他。那樣的曲贊讓他覺得連路邊的流浪狗都會嘲笑他像個白癡一樣等愛的人離開了才發現自己離不開對方。

就像肖斌說的,只要曲贊和他回羅津就好了。別人以後都要笑話他公私不分,花了多少錢才把曲贊逼回來他也不管了,就算董事會開始質疑他的能力和精神狀況,他現在也不想管了。

就因爲得到曲贊剛纔這樣一番話,他不安了一年多的心卻奇異的產生了一種安定感。

他想伸手碰一下曲贊確定一下這種很久沒有體會過的安定感,但又有點猶豫,最後開口問道:“我能抱一下你嗎?”

曲贊沒有回答他,坐在那兒沒有動。

邵運文覺得曲贊是默認了自己的請求,他把頭埋到了曲讚的肩膀上,過了一會兒發現曲贊沒反抗,他才把手環過曲讚的肩膀半抱着對方。

“我知道我有很多不好,我除了家裡的生意,什麼都不關心。我周圍的人都不喜歡你,我覺得是你自己沒本事讓他們喜歡你。我做了那些事,肖斌他們給我找了新的心理醫生。我真的會改的,我會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的。”

邵運文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低,鼻音也越來越重,曲贊知道這恐怕是以邵運文自大和不善言語的性格能放的最低的身段和說的最低聲下氣的話了。

但他只是坐在那兒,插在褲兜裡的雙手連手指也沒動一下,任由邵運文抱着他。

愛情讓人卑微,曾經是他,現在是邵運文。

只是在邵運文終於把頭從他肩膀上移開後,曲贊說了一句:“我回羅津,你弟弟會鬧的雞犬不寧的。”

“醫生說他的問題比之前以爲的嚴重,我已經在安排他去國外治療。”

他以前從不認爲自己有問題,也不認爲他弟弟的問題有多大,如果沒有曲贊這些事情,肖斌和周承他們仍然有很多事不會告訴他。

聽到他的話,曲贊偏頭看了一下窗外不時朝這邊看過來的陳沿,將目光轉回來,透過擋風玻璃看着別墅二樓曲良房間的窗戶,隔着窗簾的燈光那麼柔和,然後意味深長的輕聲反問了句:“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