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禾快步往前走去,江祁沅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之後,這才大步跟上前去。
他還沒來得及跟她細說什麼,就碰到了江郅浩。
三人一起下樓,然後坐進車中。
江郅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側頭對沈南禾道,“哦,南禾,你手機還沒開機吧?小天給我打來電話了,你走的時候沒有跟他說,他很擔心你。”
沈南禾聞言,恍然大悟一般,從包中掏出手機,手機沒電,已經完全開不了機了。
她出聲道,“郅浩,把你手機借給我一下。”
江郅浩一邊掏出手機,一邊道,“我已經告訴小天了。”
沈南禾道,“我打給阿洛。”
簡單的一句話,江郅浩不語了,坐在車子後面的江祁沅聞言,不由得目光落在沈南禾的後腦。
沈南禾走的太急,竟是忘記之前跟黎洛還是有約在先的。
拿着江郅浩的手機,沈南禾播下了熟悉的號碼,手機裡面傳來的聲音道,“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沈南禾眉頭一蹙,又打給了阮小天,阮小天的手機也關機了。
沈南禾放下電話之後,臉上一片深沉。
江郅浩一邊開車,一邊道,“沒接?”
沈南禾嗯了一聲,然後道,“關機。”
江郅浩道,“小天說他坐最近的航班飛回香港,阿洛……他會不會跟着小天一起回來了?”
聞言,沈南禾這才眼神一變,有這個可能,不然他們不會都關機的。
見沈南禾不語,江郅浩道,“你不要擔心了,等到晚一點再打過去看看。”
沈南禾點頭,把手機遞給江郅浩。
三人一起乘車回去江家,整個江家,都籠罩在一股壓抑低沉的氣氛之中,江守恆這次病來如山倒,整個江家,也像是變了天一般,不說是人人自危,也都是明哲保身。
沈南禾下車,看到江家的老管家佟伯站在一邊等她,她叫了聲,“佟伯。”
佟伯的眼眶瞬間就紅了,點着頭道,“表小姐,您回來了。”
沈南禾的心裡面也是頗爲酸澀,這一次的離開,恍如隔世。
佟伯迎着沈南禾進門,邁步進了別墅之後,站在門口兩旁的傭人,齊聲道,“表小姐。”
這樣的感覺,已經久違了。
沈南禾輕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她正要轉身往裡面走去,只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似是熟悉,又似是陌生的聲音道,“南禾回來了。”
沈南禾聞聲望去,只見站在二樓處的一抹身影,端莊大方,兩年未見,再次見莊陌桐,會是在江家。
沈南禾有瞬間的詫異,不過很快的,她便釋然了。
江祁沅跟莊陌桐訂婚都有一年多了,她出現在江家,也是無可厚非的。
沈南禾站在原地沒動,莊陌桐下了樓梯,邁步走過來,出聲道,“南禾,什麼時候回來的?”
沈南禾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紅脣輕啓,她出聲回道,“一個多小時的樣子。”
莊陌桐看了眼沈南禾身邊的江祁沅跟江郅浩,她出聲道,“去過醫院了?”
江郅浩道,“剛從醫院回來,爸爸那邊需要休息,就先帶南禾回來了,等晚一點再過去。”
莊陌桐道,“醫院那邊,大哥大嫂都在嗎?”
江郅浩點頭。
沈南禾不着痕跡的聽着,她發現在她離開的這兩年間,原來莊陌桐已經完美的融入了江家,就連江郅浩對她說話的態度,都是那樣的自然。
心底深處,逐漸滋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那是憤怒和嫉妒。
有快一年的時間,沈南禾強迫自己不去想江祁沅跟他有關的一切,這樣的感覺,也好久都沒有過了,她發過誓,不想再回到當年那樣生不如死的生活,所以她不會放縱自己沉淪。
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沈南禾就整理好了情緒,紅脣開啓,她出聲道,“怎麼不見外婆?”
話音落下,莊陌桐輕嘆了口氣,然後道,“媽因爲爸爸的事情,也病倒了,我們沒敢讓她去醫院,她在樓上休息。”
一聲媽,不禁又讓沈南禾心底咯噔一下。
沉默兩秒,她出聲道,“恩,我上去看看外婆。”
說罷,沈南禾與莊陌桐擦肩而過,徑自邁步往二樓走去。
來到林夕的房間門前,沈南禾輕聲敲門,沒聽到迴應,她出聲道,“外婆,是我,我回來了。”
話音落下,許是過了五秒鐘的樣子,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道,“南禾回來了,快進來吧。”
沈南禾推門進去,時隔兩年,江守恆的臥房,沒有絲毫的改變,沈南禾輕車熟路的穿過小走廊,邁步走了進去。
歐式的大牀之上,林夕躺在其中一側,被子蓋到半身往上的地方,見沈南禾走來,她強撐着想要起來。
沈南禾見狀,趕緊快步上前,扶着林夕起來。
兩年了,沈南禾見到林夕的第一瞬間,腦海中蹦出的想法就是:她這樣的人也會老?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江守恆的病情,林夕顯得很是憔悴,終於也有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疲憊和衰敗。
沈南禾叫了聲外婆,然後給她身後墊上枕頭,扶着林夕坐好。
林夕拉着沈南禾的手,沈南禾順勢坐在牀邊,出聲道,“外婆,聽說您生病了,外公已經在醫院了,如果您再一病不起,這個家還有誰來支撐啊?”
林夕拉着沈南禾的手,她沒有化妝的臉上,細紋明顯,脣瓣開啓,她聲音哽咽着道,“南禾啊……你不知道,自從你走後,你外公這兩年的身體大不如前了,在他這次入院之前不久,有一次他躺在牀上,忽然跟我說,如果有一天……他不行了,一定要我照顧好這些孩子們,尤其是你……”
沈南禾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她腦中出現了林夕說的那副畫面。
江守恆七十大多了,這樣的年紀,哪個老人不是安享晚年的?
人人羨慕江家富可敵國,可誰又看到這背後的心酸和代價?
沈南禾常常想,如果要她用萬貫家財去換一輩子的平淡美好,她換不換,答案只有一個,換。
林夕的眼睛也很紅,眼淚簌簌的往下掉着,她開口道,“你回來就好了,你外公最想的人就是你,有你陪在他身邊,他很快就會好的。”
人年紀大了,總是愛自欺欺人,聰明如林夕,也不免如此。
明知道江守恆的病,不是一個沈南禾出現就能治好的,但許是絕望,她也只能這般說。
沈南禾心中清楚的很,她點着頭道,“您放心,外公很快就會好的,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我不會美國了,我就在香港陪着外公。”
跟林夕在房間中聊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沈南禾見她疲憊,便出了房間,徑自走下二樓。
二樓的走廊中,江祁沅站在那裡,沈南禾眼中還帶着眼淚,視線模糊,一擡眼,便看到背光而立的他,他臉上的五官和神情,她都看不清,也不想看清。
移開視線,沈南禾徑自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前,按下門把手,房門打開,她邁步往裡面走,身後不遠處的江祁沅跟了過來。
她隨手要關門,身後卻有一個力道在頂着,回頭一看,原來是江祁沅。
沈南禾現在的心情,真的沒有一絲力氣應付他,說實話,她連跟他說話的想法都沒有。
瞥了他一眼之後,沈南禾回身,想要強行關上房門。
江祁沅俊美的面孔上,沒有絲毫的情緒,她跟他來硬的,他也來而不往非禮也,大手抵着房門,似是稍稍用力,沈南禾就被他頂了回去,他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進了她的房間,然後隨手關上了房門。
兩人站在房間門口的一個小走廊中,沈南禾似是氣急,又似委屈的不行,忽然間,眼淚就大滴大滴的涌了出來。
江祁沅跟她相隔兩步遠的距離,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許是十秒鐘,又似是更短,他忽然伸出手臂,一把攬過她,想要將她抱在自己懷中。
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希望有一個避風港,這是人的本能,所以江祁沅做夢都沒想到,他的一個由心而發的動作,會觸碰到沈南禾的逆鱗,只見她速度奇快的伸出手來,一把打在他的手腕內側,啪的一聲,江祁沅只覺得自己的手腕似是抽筋了一般,痛得他忍不住蹙起眉頭來。
沈南禾滿臉眼淚,視線模糊,看着面前捂着自己手臂,一臉痛感的江祁沅,她紅脣開啓,出聲道,“你要幹什麼?”
江祁沅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沈南禾徑自道,“想要抱我嗎?以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理由?同情,還是可憐?”
江祁沅好容易才咬牙忍住手腕處的抽痛,他瞪着沈南禾道,“你是不是抽瘋?!”
沈南禾道,“我現在沒心情跟你吵,以後也不會再跟你吵,我要換身衣服去看外公,現在,請你轉身出去……小舅!”
江祁沅臉上的表情不比沈南禾好看,盯了她半晌,他這才道,“你是有多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