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的夜晚並不冷清,遠遠的空地上搭着高高的演出臺,不知是哪個學院在舉辦活動,音響的聲音震得旁人的心臟也跟着晃動。
孫迪和譚東年坐在車裡,看向遠處五顏六色的舞臺燈光道:“我們離婚居然已經三個月了。”
譚東年一直在看後視鏡,後視鏡裡的孫回躲在一顆樹後,鬼鬼祟祟探頭探腦,時不時地跺兩下腳,似乎在躲避草坪裡的蟲蟻。孫迪斜睨了他一眼,笑了一聲:“怎麼,才離開三分鐘,這就捨不得了?”
酸溜溜的話刺得譚東年耳朵疼,他收回視線,冷聲道:“怎麼,離婚了你還管得着我?”
孫迪磨了磨指甲,她剛修過美甲,花了整整三個小時,水鑽嵌在上頭精緻耀眼,猶如她恢復單身後的煥然明麗,“管不着你,我管得着她!”
譚東年嗤笑,訝然道:“管她?她在外頭三個月,你管過她?”
孫迪一怔,心頭的矛盾愈發張裂,恨意和愧意將她的表情拽得微微扭曲,她勾着嘴角,不緊不慢道:“那也是我們孫家的事,你要是想做善事,那還真選錯對象了,回回已經有了相好,同居了兩個月!”
譚東年一愣,轉頭看向孫迪,舞臺燈光幻化在她的臉上,陰森鬱郁之氣蔓延,他似乎不認識面前這個同牀共枕兩年多的女人,譚東年不可思議:“孫迪,我以爲你只是虛榮功利,沒想到你對自己的親妹妹也能這麼狠,你在我面前裝了兩年,在她的面前裝了十年!”
孫迪猛地瞪視他,雙眸似乎都凸了出來,“我裝?我一畢業就進了你的公司,爲你勞心勞力,看着你換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在你累的時候替你分擔所有的事情,結婚了,這才結婚多久,你就在外頭弄出一個彭昕,我孫迪不是嫁不出去,我是瞎了眼才喜歡你,我厚着臉皮不肯離婚是我在裝?譚東年,你根本就是在找藉口!”
譚東年厲聲打斷:“夠了,你裝什麼深情無辜,你非要我把你那張存摺甩你臉上?”
孫迪顫了顫,呼吸頓滯。
譚東年一次把話說清:“當年你費盡心機把我談的幾個女朋友弄走,暗中打聽我所有喜好來迎合我,裝單純裝善良,我不是不知道,我看着你演戲,娶你是爲什麼?因爲你當得起我譚東年的老婆!”
孫迪剛爲這話喜出望外,泛白的面色還未來得及恢復紅潤,又聽譚東年冷冷道:“可惜你千不該萬不該,受人錢財來監視我!”
孫迪僵了僵,眼眶一澀,噙淚道:“東年,根本不是這樣,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瞭解?那筆錢我真的可以解釋,但真的不是什麼監視,爲什麼要監視你啊,是不是?跟你結婚以後我真的是對你一心一意,真的什麼都沒做過!”
譚東年點點頭,“我相信你,因爲讓你做這事兒的人,現在正在蹲監獄!”他倏地一笑,“孫迪,你的表哥還有幾年出獄?”
孫迪張着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醞釀了半天的眼淚終於落下,耳邊是譚東年低低沉沉,猶如鬼魅般的話,她的心臟隨着一字一句跌落深淵,譚東年最後道:“兩年前可以說你無知,兩年後你還摸不清這當中的利害關係,你要我說你什麼?我跟你離婚,給你一大筆錢,無非是看在我們從前的夫妻情分,你如果還給臉不要臉,就別怪我不客氣!”他又瞥向了後視鏡,眉頭舒展道,“至於回回,你們一家子都不待見她,不如就交給我了,我待見!”
這場談話在晚會的壓軸曲目中結束,校園十佳歌手在上頭談吉他獨唱,臺下掌聲烈烈。
譚東年把孫回從樹後頭揪出來,見她眼神愣怔,一直盯着車子駛離的方向,不由蹙眉:“回魂!”
孫回呆呆道:“我姐姐……就這麼走了?”
譚東年勾了勾脣,睨了一眼空空蕩蕩的停車位,說道:“走了,讓我把這個給你!”說着,將銀行卡遞到了孫回面前。
孫回吸了一口氣,用力打掉面前的手,轉過身就要往宿舍跑,譚東年眼疾手快攔住她,一把將她拽了回來,“你有完沒完,這是給你錢不是給你炸彈!”剛說完,突見孫回雙眸水潤,眼一眨,又垂下頭默不作聲地掙了掙。
譚東年回過神來,嘆了一口氣,“行了,這真是你姐姐給你的,你一個人在外頭吃什麼喝什麼?”頓了頓,他又道,“還是你跟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孫回繼續眨眼睛,好半天終於把眼淚逼退,思緒還停留在車子絕塵而去的那一刻,孫迪爲什麼出現在這裡,她來找誰,她是不是想說什麼?孫回腦中一團亂麻,一時鬆了警惕,突然就被一隻手擒住了下巴,只見譚東年不悅道:“我不管你現在跟誰在一起,回頭把關係弄弄乾淨,少學那些藝校裡亂七八糟的作風,別以爲沒人管你就可以爲所欲爲!”
孫回一愣,隨即甩開他的手,火冒三丈破口大罵:“關你屁事,不三不四?對,你又三又四,你的四還翻個倍,你三八!”
譚東年肺都要氣炸了,好像活生生的短命十年!
孫回又傷心了,返回宿舍後咬着毛巾唉聲嘆氣,室友交頭接耳腦補劇情,也不敢上前問話,免得偷窺的事情不打自招。
孫回咬完毛巾還不夠,雙休日回家後又咬起了筷子,食不下咽的模樣讓何洲心疼壞了,大半夜又煮了一晚酸辣面哄孫回吃。
孫回吸着麪條口齒不清道:“下次辣椒可以多放一點!”
何洲欣慰道:“好!”
吃完麪條,孫回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倒在何洲懷裡,何洲揉着她的肚子替她消化,試探道:“跟同學相處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
孫回舒服得咕咕叫,氣焰囂張道:“誰敢欺負我,不要命了!”
何洲笑了笑,揉揉她的肚子,又去揉她的下巴,聽孫回發出舒爽的咕嚕聲,過了片刻,待孫回睡着了,他才斂去笑容,將孫回抱去臥室,又走到屋外打了一個電話給符曉薇。
符曉薇起先支支吾吾什麼都不肯說,出賣朋友會遭天打雷劈,可下一秒她立刻希望天快來打她,雷快來劈她!
符曉薇激動道:“真有他的消息?你快告訴我!”
“你先說!”
符曉薇咬了咬牙,老實交代,只不過她沒說什麼三角戀,只說有一個社會精英連續四天來找孫回,何洲隱在黑暗中不聲不響,掛斷電話後他發了一張照片給符曉薇。
照片模模糊糊,背景裡的網吧人滿爲患,有一個人穿着一件羽絨服,正朝網吧外走,似乎看見了什麼,脖子轉過四十五度,恰巧就被監控攝錄下了模糊的正面。
那間網吧是東英網吧,熟悉的裝修僅此一家,上頭顯示的日期是前年的十二月三號,符曉薇捏緊手機,黑黝黝的寢室裡,屏幕上的微光閃疼了她的眼。
那頭譚東年雖然被氣到了,卻還是邊氣邊讓人去打聽孫回到底跟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攪和在一起。譚東年憋着一口氣,這口氣從孫回揪住他的頭髮痛下狠手開始,從孫回見他就跟見鬼一樣要逃開始,從孫回對他百般嫌棄開始,譚東年對她恨得牙癢癢,一邊罵她白眼狼,一邊又想她委屈的可憐樣,一邊還想她無家可歸寄人籬下的慘狀,這股混亂的思緒在消息打聽來時終止了。
“……欠了高利貸,高利貸老大把她帶走了!”
譚東年呆若木雞。
雙休日兩天,孫回在手機的不停震動中度過。
她的新號碼只有同學知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讓譚東年拿了去,她頭一次接起電話的時候不知道是他,一聽見那道陰森的聲音,她立刻掐斷了電話,在這之後,她對那串號碼時刻保持警惕,同時提防着其餘陌生的號碼。
這一切異狀逃不過何洲的火眼金睛,他趁孫回上廁所時迅速翻了翻她的手機,將那串號碼列入了紅色警報區域。夜裡他旁敲側擊數次,孫回卻自作聰明地掩飾了過去,何洲怒得不動聲色,怒得笑裡藏刀,照舊好吃好喝伺候她,摸着孫回的腦袋低低道:“乖!”
孫回乖乖地蹭了蹭他。
返回學校,孫回課業忙碌,十一月有計算機二級考試,十二月有英語四級考試,一月中旬又有陸陸續續的期末考,她抓起筆桿努力奮鬥,誓要拼到這學期的獎學金,蔡茵唯見她這樣用功,更加打起精神啃書本,謝嬌嬌見孫回都這樣用功了,她也咬牙放棄了各種約會,抱着新買的筆記本電腦練習編程題目,只有符曉薇像是一個孤魂野鬼,遊走在寢室和網吧,脫離了她們的世界。
孫回沒有電腦,學起來有些吃力,跑機房跑得勤快了,漸漸認識了一些校友,有幾人正巧是計算機專業,孫回套了幾句近乎之後就順杆爬,不浪費一分一秒請教題目,那幾個男生樂於助人,偶爾還買被奶茶請她喝,大家一邊學習一邊聊天,沒多久就建立起了一份友誼,和孫回稱兄道弟,相約有空一起打籃球,見識見識孫回所說的球技。
孫回懊惱了,她是把投籃機前的技術安在了籃球場上頭,且那技術不是她的,是何洲的。
她還沒懊惱多久,譚東年又冒出來了,以孫回拒接他的電話爲名,怒氣衝衝跑來質問,孫回自然不理會他,誰知譚東年慢條斯理道:“打你這麼久電話你不接,有事通知你也不行,你姐姐離開南江了,知不知道?”
孫回愣怔在原地,見譚東年笑了一聲:“她讓我看着你,可惜你不識好歹,寧可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也不肯接受我的好意!”
孫回呆滯地返回寢室,捏着手機枯坐一天,連相約打籃球的事情也忘記了,謝嬌嬌被派來帶話,結果只能兩手空空地跟那些男生說:“變石頭了,下次吧!”
孫回這顆石頭悶聲不吭,茶飯不思,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三天。
第四天,何洲開着一輛皮卡,皮卡上羅滿了行李箱包和各種櫃子傢俱,車子在學校門口鳴了鳴笛,何洲探出窗外:“回回,上車!”
孫回好奇道:“去哪裡?”
“新家!”何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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