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高速路上一路飛馳,汽車確實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十幾公里的路,我或許要走上一天,但是車軲轆只需要滾上十分鐘的時間。車裡那首歌剛播放完,視野裡就出現了一座橋,看起來規模還挺大。到了橋中間,段可將車停了下來。
“幹嘛停下來?”我問她。
“不想下去看看大河嗎?”段可興奮地說,不等我回答就獨自下了車。
我心想纔看到狗吃人你還有閒心看江景,女孩子果然是情緒多變的動物。不過聽到她在外面興奮地叫着,我還是跟着下了車。雨在不停的飄,江風拂在臉上也很冷。我跨過與路面平行的鐵欄杆,走到段可身旁。雖然這一路我走過不少大橋,也曾駐足細看過,但眼前的畫面還是吸引住了我。
江面很寬,水很急,奔騰着朝我們的前方流去,腳下的大橋很有氣勢的跨過江面。遠處一塊凸出的陸地部分將江水隔了成兩條,分別朝不同的方向流去,視覺裡就形成了一個“Y”型的江面。而江面上正籠罩着一層薄霧,放眼一看,頗有幾分中國山水畫的味道。
我點燃剛纔沒有抽完的煙,趴在護欄上抽了起來。我這才發現護欄是溼的,我急忙拍打衣袖上的水,心想以後要是沒地方住了,搬到橋上住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一連串動作都被段可看在眼裡,逗得她直笑。
我意識到剛纔趴在滿是水的護欄上是挺傻缺的,便轉移話題尷尬地問她:“好看嗎?”
“好看。”段可笑着說。
“我在想,要是我們進到城區,裡面還是沒有人的話,我們可以搬到橋上住,”我吐着煙,望着江面說,“你看,這裡風景如畫,空氣又還清新,下面就是一條江,動物世界裡不是說,要有水纔能有生命。”
“空氣清新嗎,你再仔細嗅嗅看?”段可立即反駁我。
我吸吸鼻子,這纔想起橋上的另一條車道也堵滿了車。我誤以爲空氣清新的原因,是江風逆着我們吹的原因,這樣有意識地一嗅,還是能聞到熟悉的味道。
“這個不是大問題,我們可以等它們腐爛到消失的時候再來。”我回答說,用大拇指指向背後堵着的汽車長龍,“或者,一把火燒光,這裡就清淨了。”
段可俏皮地轉動着眼睛,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然後對我說:“嗯,不過我可沒說過我要和你一起來住啊,你要來我沒有意見,我們的話,以後再說吧。”
說完段可轉身走向汽車,轉頭對我笑了笑,也不知道她眼神裡藏的是什麼。我突然有一種表白被拒絕的感覺,剛纔只不過是下意識才說出的“我們”而已,這女孩還真會鑽字眼兒。說來也奇怪,我認識段可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就不自覺的將她納入“我們”的範圍了,不知道是人性本能驅使還是我寂寞太久了。
我一個人還在橋上站着,往後一望,看向橋上堵滿車的另一條車道,我想如果從天空中俯瞰下來,這番畫面應該會很壯觀吧。手裡的煙很快燒盡,我取出手機對着江面拍了好幾張,也走回了車裡。
告別大橋後,沒開出多遠就到了一個高速路服務站。段可說來得正好,油箱裡快沒油了,便將車開到裡面的加油站內,找到97號油的加油臺前,獨自下車撥弄着加油槍。
“沒電,加不了。”段可沮喪的說。
我下了車,望向四周,加油站的加油槍掉了一地,地上很多黑色的污點,那應該是油滴在了地上。一輛越野車正停在我們前面,車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離開了,後備箱正大開着。越野車的後備箱裡正堆着十幾個塑料的可樂瓶子,裝滿了黑色液體,地上散着好幾個空瓶子,加油槍正躺在這些空瓶子旁。後備箱裡的那些肯定不是可樂,因爲裝得太滿了。
“我打賭,可樂瓶裡裝的都是油。”我對段可說,然後朝越野車走去。
我拿起其中的一瓶擰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果然,一股汽油味撲鼻而來。我遞給段可聞了聞,她連忙用手扇開氣味,皺眉道:“可樂瓶裝汽油?我聽說這樣很危險呀。”
“可能是爲了跑更遠的路吧,”我望着越野車內空無一人的座椅,邊說邊拿出幾瓶汽油遞給段可,“我們有的加就謝天謝地了。”
十幾分鍾後,轎車的油箱差不多被我們用可樂瓶灌滿了,還剩下好幾瓶。我想帶上這些汽油以備不時之需,段可卻堅持拒絕,她說自己雖然說不上來有什麼危險,但就是危險。
算了,司機的話哪能不聽呢。我走出加油站,看到服務站的停車場裡稀稀拉拉的停着十幾輛車,不遠處有個還算大的便利店。我心中一喜,高速路服務站果然是個好東西,幾乎解決了我們所有的問題。
雨勢忽然就變大了,我扯出在收費管理樓拿的外套,撐在頭上徑直朝便利店跑去。當然,我沒有忘記從揹包裡拿鐵錘。
約莫有十分鐘的時間,我從容地敲開了便利店的玻璃門,然後選購好了充足的食物和水,裝進了轎車的後備箱裡,突然就感覺自己正要出遠門自駕旅行。
駛出服務站後,停在路旁的車子開始多了起來。我又看到很多部隊和公安的車。我很想叫段可停下車來看看裡面,但同時道路兩旁的水泥建築也多了起來,明顯是到城市邊緣了,想着十幾天的目標就快要實現,我不想再在什麼地方耽誤了。
我摸出手機,依舊沒有信號。電量並沒有充入多少,我將它關閉然後裝進揹包,手機裡面有我家附近的電子地圖,雖然早已不能GPS定位,但或許它還會有用。
“咦,那又是什麼?。”段可一腳剎車將車子的速度放慢下來,同時腦袋也往前探了出去。我順着她的方向看去,看到前面有一個方塊樣的建築橫在路上,有幾秒的肉眼成像,我纔看出那又是一個收費站。
相比之前那一個,眼前的這個規模小了很多。我認得它,這是我每次乘車回家的必經之路,是從城市幹道下道高速路的收費關卡。段可將車開近了些。還是與之前同樣的一番場景,不過這次有兩條汽車長龍堵在我們的另一邊。
有兩條長龍的原因,是因爲收費站另一邊的順逆兩道都被各種汽車所佔滿,擁擠着朝收費站襲來。看得出來,這個小型的收費站沒有能穩住慌亂的人們,直接被衝破了,不然高速路上也不會有長長的車隊。
“我去看看,你等着我。”我對段可說。
我下了車,頂着雨跑到收費站前,想看有沒有空餘的道路可以行駛。越過欄杆,跨過幾具躺在站亭外的屍體,上到了一輛汽車的頂上。順着前邊望出去,我不由得驚呼了一聲,順逆兩道都堵滿了車,但數量是我從未見過的,一直延伸到我看不清的、遠處的濃霧裡面。而濃霧裡,一棟棟高樓也露出頭頂,衝出霧裡。儘管我出學校後看到過差不多的情景,但眼前的、讓我感到眼睛發花的汽車數量還是震撼了我。
時間大概快要接近中午,天還是陰沉沉的。我站在車頂上有好幾分鐘的時間,頭腦一片空白,任雨點打在我的衣服上。目光能及的汽車長龍中,偶爾會有幾具屍體點綴在車與車之間的空隙中或是引擎蓋上,只有從天而降的雨滴爲這個世界帶來一絲動態。
我低聲罵了一句,果然又來到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