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結束

和葉局長一起走回學校,他回到了科技樓,繼續料理學校事務。他說,今天下午有合影,我一定不能缺席。

現在的我,站在綠茵場上,不知道去哪兒。我突然想起,在寢室裡憋了那麼久,都好久沒見過羅叔了。我決定去找他聊會兒天。保安部的班哨還在繼續,哨點那麼多,我不能一個個的去找,只好走回門衛室,問老楊頭借對講機。

如我所想,老楊頭正坐在門衛室裡發呆。他看到我,面露欣喜:“哎呀,螻蟻,你捨得出來了?”

“我剛剛不就路過這裡了嗎?”看到老楊頭這個可愛的老人,我不禁笑了笑。

“噢,我眼睛不好使,就記得葉局長好像走過去了,沒看到你。”老楊頭努力睜了睜垂下的眼眶。

反正都是聊天,先跟老楊頭聊一會兒也是一樣的。我拉過椅子,坐了下來,笑道:“解放軍都被打死了,你現在坐在這兒,不害怕了吧?”

“不怕,不怕!”老楊頭露出一排缺三少二的牙齒,樂呵道,“還不是多虧了你嘛!”

我陪着他笑呵,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沒在保安部幹了?”老楊頭問。

“沒有了,我退了。”其實老楊頭整天坐在這裡,也算保安部的半編制人員。

“保安部是吳林禹在安排?”我問。

“嗯。”老楊頭點頭,“他呀,比那個陳廣勝好多了,當過兵,有本事。我以前就覺得陳廣勝不行嘛!結果你看,他那個龜孫子是跟許崇勇一頭的!”

“螻蟻,我看這樣。”老楊頭對我建議道,“你不在保安部幹了,就來陪我坐門衛嘛?”

“有你陪我說話吹牛,我一個老頭也不覺得空虛了。”老楊頭竟然會用“空虛”這種詞。

“呃……”我不想口頭拒絕老人的要求,“那等我再閒兩天吧,閒夠了,我就過來陪你。”

“好,好。”老楊頭點着頭,“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事情多。”

拿上對講機,我問到了羅叔的地點,就告別了老楊頭,往教學樓趕去。在教學樓下,我碰到了帶着兩個小孩兒上課的陳莉姍。她帶着兩個小孩兒在教學樓下的假山池塘邊,不知道在幹嘛。

陳莉姍見到了我,便讓兩個小孩兒注意安全,朝我走來。

“上課呢?”我笑着問。

“是啊,你閉完關了?”她也笑着問。

我歪了歪頭,說:“我又不是程佳華,閉一會兒就好了。”

陳莉姍被我逗笑,我又看向那兩個小孩兒,問她:“累嗎?”

“什麼?”

“我說給他們上課,累嗎?”

“還好吧,我有三個班,這是年紀最小的一個班,稍微好一些。”

我點着頭,然後說:“你這真是留洋海歸,思想經過改造,上課方式都不一樣,都把課堂搬到室外了。”

“哪有,”陳莉姍回頭望了一眼兩個小孩兒,“今天上的課文,叫做小蝌蚪找媽媽,我就帶他們出來看看,蝌蚪長什麼樣啊。”

“嗯,你也要當媽媽了。”

陳莉姍摸着腹部,低頭笑出了幸福。

“你呢,你跟秦柳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我從來就沒跟她怎麼樣過。”

“那他們說的都是假的?”

“他們說什麼?”

“就是,那個——”陳莉姍搖着手,覺得難以開口,“那個啊。”

“當然是假的。”我說。

陳莉姍甩了甩頭髮,低聲問:“你還想着她?”

“也許吧。”

陳莉姍摩擦着嘴脣,點頭不語。

“怎麼說你呢?”陳莉姍看着我。

“不用評價我,我是一個複雜的人。”我玩笑道。

“誒,我想起了,下午要拍合影,我要和第一佳去把相機弄好。你幫我看着他們一會兒啊,很快回來。”陳莉姍又說。

“好,去吧。”我點頭。

走至池塘邊,兩個小孩兒正在玩水。剛好是一男一女。低頭一看,池塘里根本沒有蝌蚪,只有緊張遊曳的金魚。男孩兒在用一個網勺,嘗試抓捕金魚。女孩兒則安靜的趴在水泥臺上,看他網魚。

我覺得有趣,就問了他倆一句:“小朋友,你們今天上了什麼課文啊?”

男孩兒擡起頭,看了我一眼,對我表示出不屑。女孩兒則熱情的用稚嫩的童聲回答了我:“小蝌蚪找媽媽。”

“那看見蝌蚪了嗎?”

“看見了!”小女孩兒指了指水裡的金魚,“我們在抓蝌蚪!”

“這不是蝌蚪,這是金魚。”我說。

剛說完,男孩兒就尖叫了一聲,他的網勺裡,成功捕到了一隻入網的金魚。女孩兒拍手,男孩兒提勺而出,將金魚甩到地面上。金魚落到地面,翻擺不停,沒一會兒魚鱗上就沾滿了土灰。

但那個男孩兒好像覺得這樣很好玩,他用腳,把那條金魚踢來踢去。見狀,我皺了皺眉頭,說:“你這是幹嘛,魚兒離不開水,它會死的。”

聽罷,女孩兒仰頭望了我一眼,也跟着我訓斥男孩兒:“對,魚兒離不開水,它會死的。”

男孩兒繼續對我表示出不屑,我這一說,他就更加得意了。我趕緊兇了他一句,讓他把金魚放回池塘。這年紀輕輕,就知道虐待動物了。

沒想到那男孩兒舉起網兜,罵了我一句:“哼,關你屁事!”

魚兒早已被它踢得失去了活力,只能在地面上吐着氣泡。女孩兒走過去,蹲在旁邊,觀察奄奄一息的金魚。

他這麼一說,讓我覺得有些好笑。我便指向他,恐嚇道:“好,等會兒陳老師回來了,我就給她告狀!”

“告啊,你去告啊!”這男孩兒桀驁不馴,“劉阿姨他們告訴我了,陳老師的肚子被人搞大了,再過幾天,她就不會管我們了!你告了也沒用!”

這回答,讓我哭笑不得。果然學校裡的這些長舌婦,還是改不了以前的本質。但這小孩兒不能接收錯誤的教育,我假裝氣沖沖的走過去,把他提起來,在天上甩了兩圈,揚言要把他丟到水裡去。

小男孩兒被我的行爲嚇破了膽,哇的一聲就哭了。我把他提在空中,凶神惡煞:“臭小子,以後不準說老師的壞話!不準虐待動物!還有,回去告訴你劉阿姨,叫她以後少放屁,聽到沒有!”

訓完小孩兒,等待陳莉姍回來之後,我便上了樓。學校裡的這些長舌婦真的很討厭,不僅是因爲她們一天白吃白喝,亂傳我的謠言,就連陳莉姍這種盡職盡責的好姑娘,她們都要亂說一通。

“哎呀,你捨得來找我了?”羅叔見我上了樓,回頭瞟了我一眼。天台上只有他一個人,我便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了?”

羅叔跳下護牆,坐到椅子上:“你那姓吳的朋友一上來,制度就改咯。現在都是守一會兒換一班,不像以前那樣一守一整天。”

我站到護牆邊,望了一眼江景,說:“噢,這樣挺好的。”

羅叔丟了一支菸給我,說:“終於肯出門了,我還以爲你要爛死在鋪上。”

接下煙,我笑道:“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想出來聽羅叔吹牛聊天。”

“吹個屁,後生,我要問你一件事情。”

“問啊。”

羅叔點燃煙,問道:“我聽他們說,你把人家秦姑娘睡了一晚上,就不管了?”

我愣了一秒,然後撇下嘴巴,答道:“哪有的事,那些人胡說八道,根本不知道真實情況。”

“那真實情況是什麼?”

我想了想,說:“反正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

羅叔看了看我,低頭說:“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不懂,反正羅叔就給你一句忠告,誰都年輕過,小夥子有火我理解,但是做了事情,就一定要敢於擔當,敢於負責。”

“要是秦姑娘是我女兒,我非把你腿打斷不可。”羅叔指着我,看起來真想把我打一頓。

“唉,”我嘆了口氣,在心裡把那些長舌婦們問候了遍,“都說了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羅叔不理會我的解釋,接着問:“你不準備回保安部了?”

“不回了吧。”我說。

“你是不是還在生那次的氣。”

“哪次?”

“差點把你打死那次。”羅叔道,“我聽說,你去當了眼線,結果把那些人當了兄弟,是不是?”

我搖搖頭,沒回答。

“別不承認,你哭得那個慘,誰看不出來?人心都是肉做的,我理解你。當時我也開了槍,所以羅叔跟你道歉。”

“蔣先明說了,做決定的不是我們。你要理解。要說說,後生,你當時就不應該去。”羅叔接着道。

“這麼久的事了,就不提了吧。”我說,“我們來聊聊現在,你不是想弄個鐵鋪嗎,怎麼樣了?”

羅叔擺擺手,說:“我一個人哪裡弄得下來,這個事情又不是一兩天就能弄好的。以後再說吧。”

“嗯。”

“你想跟我學?”

我猶豫了會兒,說:“我只是想看你怎麼淬火。”

“想學我就教你,留個手藝。”

“那也要你的鋪子開起來再說。”

“這個簡單,老楊頭曉得哪裡有鐵鋪子,明天就可以把工具搬過來。”羅叔好像來了興致。

“那就等你準備好再說。”我笑了笑。

所有人都聚在教學樓前的階梯上,這是在響應葉局長的號召,準備拍攝第三次合影。所有人都換了新衣服,展現出自己最得體的一面。吳林禹把我那套軍裝拿去洗了乾淨,穿起來還挺合身。

第一佳架好了相機位置,正在做調整工作。秦柳在一堆女生中,陰鬱着臉。不過還好,她也換了一身漂亮的衣服。臺階前放着五張椅子,是留給部長們坐的。稀散的人羣,漸漸合攏,站滿了幾排階梯。我和羅叔一起,卡在人羣中央。

“婁厲呢?”葉局長突然站出來,問了一句。

我舉手示意。他看到我,說:“你站那裡幹什麼,下來,這裡有你的位置。”

所有人的眼神朝我看來,我在衆人的沉默之中,擠出人羣,走下臺階。

五張椅子,葉局長坐最中央,左側是蔣先明,陳廚師,右側是吳林禹和我。既然給我留了位置,我也沒拒絕,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都站好了,我要按了!”第一佳對我們喊道。大家聽令,趕緊整理好儀容,準備讓相機定格下自己最美的一刻。我學着葉局長的樣子,手撐大腿,腰板挺直,直視前方。

第一佳設置好了定時快門,然後興沖沖的跑過來,再跳上階梯,擠到陳秋帆旁邊。快門聲中,我和他們一起,朝鏡頭擠露出了微笑。

做好這個決定已經很久了。

此時,我正坐在一輛車頂上。關掉手電筒,周圍是黑暗,是寂靜。地天相接的地方,被一抹濃豔的橙色,劃開了一道口子。地平線以下的朝陽,就要升起。日落看過很多,但日出,還真沒見過幾次。我點燃一支菸,準備好好欣賞這大自然免費饋贈的壯闊景象。

沒有人知道我離開了,我也不想有人知道。凌晨4點,我就走出了宿舍樓,拿好步槍,也牽走我的馬——博爾特。或許是我忍受不了學校裡的非議,或許是我不敢再面對秦柳,也或許是我單純的想離開。總之,我覺得自己不再屬於那裡。

秦柳的寢室門前,有我留下的紙條。當然,我沒有很矯情的寫上巨大篇幅,我就留了六個字:

要活好。對不起。

要活好,這是王叔死前對我說的,三個飽含生活智慧的字。我雖然感受不到葉局長所說的“**”,但我知道,他們在葉局長的領導之下,絕對能很好的踐行這三個字。要活好——也許這就是人生的全部了。

其實,我很想多留一段時間,去見證吳林禹與陳莉姍愛情結晶的誕生,也很想每天陪老楊頭說上幾小時的話,更想親眼見見羅叔是如何淬火的。但我已經走出門了。

人啊,總是不能滿足自己。一個星期前,我會在唐胖子面前,摸出照片,念想早已不存在的段可。而現在,我又覺得,如果唐胖子還活着,那也將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情。我想,也許當只有我一個人、再沒有什麼能夠失去的時候,我也就不會再自怨自艾,患得患失,抱怨生活了。

“黎明終將破曉,爲了那些在黑夜裡等待良久的人們。”

世界不是狗屎的,它那麼美。生活總是充滿希望,立滿盼頭的。

是吧,就如眼前的日出一樣,它那麼平常,雷打不動,每天都會出現。但只要你覺得它美,它珍貴,它就美,它就珍貴。你覺得他美了,也就滿足了,也就開心了。

朝陽頂破了雲層,緩緩往上升起,爲大地帶來了光明。在我旁邊堵着的車堆,也用不着手電筒,就能看清。這是一段高速路橋,路橋架在空中,橫亙山體而過。坐在車頂的我,能看到橋下穿梭着鐵路、溝壑、山路,也有從橋下飛過的,早起吃蟲的鳥兒。

黎明的曙光,亮走了黑夜。奇怪的是,黑夜留下的圓月,還遲遲不肯落下。它掛在朝陽的上方,等着太陽升起,再將它驅趕回家。

曙一邊,夜一半。聽說這是一種叫做“日月同輝”的景象,要是我帶着相機,真想按下快門,把這難得的景觀,記錄下來。

丟掉菸頭,我站起身,跳到另一條沒有堵車的路道。博爾特正安靜的站在路面,颳着前蹄。我向它打了一個招呼,然後踩上馬鐙,坐上墊子。前方是一望無際的高速路,甩起繮繩,馬兒走動。這是要去哪兒呢?我不知道。

或許這車堆裡,還藏着另一個段可呢。

走着走着,耳邊傳來了隆動的聲響。我調轉着馬頭,想尋找聲音的來源,卻一無所獲。突然,前邊兒的山頭,飛過了兩架武裝直升機。直升機迅速的從我頭頂飛過,並沒有爲我停下。馬兒被刺耳的響聲驚得打轉,馬背上的我,看着飛遠的它們,眯起眼睛笑了笑。

那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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