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後才知,老劉是在分配我的任務。
“既然你倆睡同房,那就這樣。”老劉穿好了迷彩雨衣,“胖娃,你帶他去武器庫,給你當幫手。你胖手胖腳的,有個幫手會好弄一點。”
“行。”唐胖子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
“你,”老劉又看向我,“婁?”
“婁厲。”我點頭替他補充道。
“嗯,婁厲,你就幫我監督他,每天除了一日三餐,發現他擅自加餐的話,就給我打報告。”老劉說着將對講機掛在胸前,走出了門外,“我查崗去了,你倆自覺一點。”
“去哪兒?”老劉走後,我問唐胖子。
“武器庫啊,你沒聽見說嗎。”唐胖子又踏上了樓梯。我跟上他的步子,問:“武器庫?什麼武器庫?”
“,武器武器,肯定就是放槍的地方嘛!”唐胖子面露傲色,“在這裡,所有的武器都歸我保管。”
“你保管?”我有些不相信,“那武器庫在哪兒?”
唐胖子走完階梯,答道:“就在臥室的隔壁。”
“隔壁?”我看了看樓上鎖着的幾道門,不知道他在說的“隔壁”是哪裡。
“等我,我去拿鑰匙。”唐胖子說着走回了臥室。一會兒,他又走了出來,舉起手臂,對我晃動着手裡的鑰匙。唐胖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說:“你別不信,他們要拿槍,都需要我這把鑰匙才行。”
話語間,他走到臥室左邊的一扇門前,插進了鑰匙。鑰匙轉動幾圈,門鎖閘動的聲音響起,門把手按下,唐胖子對我挑了挑眉毛:“進來吧。”
懷着疑惑,我踩着木地板走了進去。剛走到門口,一股油味兒就撲鼻而來。這味兒我聞過,保安部放槍的那件寢室裡,也有這個味兒。我問過吳林禹,那是槍油發出的味道。唐胖子揣好鑰匙,扭頭對我道:“看吧,擱着的都是大殺器。”
果然,十來平米的書房裡,除了書架和小沙發外,還擺着好幾張高矮不一的桌子。桌子上,就放着黑漆漆的步槍、手槍和數不清的彈匣。步槍都是一水的九五式,手槍就沒去辨認了。槍支的數量極多,粗略一數,得有個三四十支的樣子。
但書房裡擺槍,總覺得怪怪的。
“譁,還真是武器庫!”我忍不住感嘆了一聲。這裡的槍支,要比保安部那裡多太多了,而且保安部那裡的武器魚龍混雜、型號不一,完全沒有眼前這種黑漆漆的“制式”感。幸好別墅區裡的人不多,不然這裡的武器人手一支,完全可以組起一支威脅任何團體的小武裝了。許崇勇的牛不是白吹的,有槍有炮,他的重組計劃,就差人了。
“當然了,你還不信。”唐胖子拉出桌子下的兩張椅子,示意我過去坐下。我扇了扇嗆鼻的氣味兒,問:“但是這麼多槍,你一個人保管得下來嗎?”
“而且這門又不防盜。”我摸了摸書房的普通木門,“萬一有人想來偷怎麼辦?”
唐胖子坐上椅子,笑道:“我就住在隔壁,這門要是被撞開了,我肯定聽得見。”
“再說了,偷去了也沒用,這裡沒子彈,沒子彈的槍,廢鐵都賣不了幾斤。”唐胖子接着道。話畢,我看了看室內,果然只有槍,沒有子彈。我問:“那子彈在哪兒呢?”
唐胖子咳嗽了一聲,抓過一支步槍說:“子彈都被許老大藏好了,只有他知道在哪兒。不然這麼重要的東西,能交給我保管?還不是見我胖,沒什麼事兒做,才把這些苦差事留給我。”
“但是比起站崗,這個要輕鬆多了。”唐胖子卸下步槍的彈匣,“能坐着,還能偷吃零食。”
我走過去,坐到他身旁,接着問:“那你們拿的槍裡,都沒有子彈?”
“有啊,但是隻裝能三顆進去,三顆裡面只有一顆能打人,其他的都是那種沒頭的,只能發響的。”唐胖子說。
“幹嘛要這樣?”
“我咋知道,許老大規定的。”唐胖子瞥了我一眼,“站完崗,換下班,裝着子彈的彈匣,都得還給班長。”
“但是你們站崗的地方,我好像看到有機槍叻?”我繼續旁敲側擊。
“那個也是唬人的,沒子彈。”
“噢。”我若有所思的點頭。
唐胖子用肩膀蹭了蹭我,說:“不過現在你來作伴,就沒那麼無聊了。來,我先教你拆槍。”
“拆槍?”我看了他一眼,“拆槍幹什麼。”
“上油,除渣啊,每個星期就要弄一次,不然這些鐵東西,要生鏽的。”唐胖子跟我解釋道。
“哇,你還懂得挺多的。”
“不多,都是許老大教的,拆槍又不難,你看一遍就會了。”
之後,唐胖子細心的向我演示起了步槍的拆解步驟。
“第一步是取彈夾,看,我已經取掉了。”
“彈夾取了,再確認裡邊兒剩沒剩子彈。”唐胖子反覆拉移拉機柄,“但是這裡的槍肯定都沒子彈,這個步驟可以省略。”
他將雙手移至槍體尾部,接着說:“用手指把這根小鐵棒頂出來,然後,屁股這一塊,就可以滑出來了。”
一柱銷鐵棒被他頂出,槍托組件就滑出了槍體。唐胖子又伸進手,熟練的取出槍體內的槍機等組件:“再把這根彈簧,還有這一坨都扯出來。”
“中間也有一根小鐵棒,一樣的方法,用手指頂出來。”他那肥厚的手指倒還挺靈活。
“下邊這塊取走,就剩上邊這塊了。”他舉起槍體的剩餘部分,然後捏住了槍管,“這裡有坨凸起的東西,你只需要邊按,邊轉”
“邊按邊轉”唐胖子用手指扭轉着槍管上方的某塊突出物,“轉到一定位置,又可以扯出另一根黑條來。”
“然後,黑條取走,上邊這塊提把,也就鬆了。”他放下了不成槍形的主部件。
幾個步驟後,一支完整的步槍,就被他大卸八塊,分家在了木桌子上。拆槍保養,我見吳林禹以前幹過幾次,他也說,不上油,不保養的話,槍裡容易生鏽,火藥渣也容易堵住裡邊兒的部件,打不順暢。聽他這麼一說,我也想過拆開五六沖,進行保養。但奈何吳林禹沒接觸過它,不知道怎麼拆。他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所以就一直沒保養過自己的那支步槍。
不過還好,用了這麼久,那支老槍也沒見卡住過。可能是我開槍次數比較少吧。
我本身對槍械這些比較感興趣,於是又叫唐胖子組裝起,然後拿過一支步槍,跟他學着做。唐胖子見到我的興奮勁兒,不免眯眼細笑:“許老大剛教我的時候,也覺得摸槍了,拆槍了,好有趣啊。”
“是很有趣啊。”我卸下了彈匣。
“那讓你試試一下午拆四五十條槍,然後挨個兒給它們上油,捅腸子,最後再裝上。”唐胖子嘆了口氣,“你就會覺得這堆破鐵還不如兒童積木好玩。”
我笑了笑,問:“那你開過槍嗎?”
“開過,但只玩過一次,剛來的那天。”唐胖子說,“你肯定沒玩過吧,彆着急,下午劉班長肯定會帶你去打一次,裝子彈的那種。”
“可別脫靶了,哈哈。”他又將步槍裝回了原樣。
“嗯。”我點頭。
很快,跟着唐胖子拆來拆去,一上午的光景,很快就耗完了。雨勢已經停下,老劉回來,帶我倆去了食堂。吃飯的人,和早上一樣,只有一桌人。問了唐胖子才知道,這裡興的是換崗制度,站滿了點,才能吃飯。那桌人換了些新面孔,也沒再聽到有人嘲笑我。老劉說,只要許崇勇在這裡,他們就很規矩。
許崇勇和我們一桌,像領導關懷下屬一樣,問起了我的情況。我也沒傻到去告早飯時的狀,就一個勁兒的說這裡好,這裡好,有米飯,有熱菜可以吃,我喜歡死這裡了。許崇勇滿意的點頭,他說,下午會派兩個班長帶我去打靶,熟悉武器,順便測試體能。
果然,飯吃完,那個警衛員就拿着一盒彈匣,叫我跟他走。唐胖子幫我選好了一把槍,他說自己下午還要去站崗,就不去看我脫靶了。於是老劉和警衛員,就領着我,朝他說的靶場走去。原來這個嘲笑我的警衛員,就是一班的班長。我只記得他姓嚴,不知道具體姓名。
靶場很簡陋,甚至都說不上是靶場,因爲就是在小區內的一條直道上,擺個臺子,上邊立着一個手繪的紙人,照着打就行了。老劉在旁邊抽菸,嚴班長負責指導我射擊。這過程不再贅述,因爲這些王叔很久之前就教過我。而且我在保安部的打靶成績,也是數一數二。但是爲了裝出第一次用步槍的樣子,我故意胡亂持槍,讓他來糾正。十發子彈,九發脫靶。
嚴班長一直貼在我身邊,一來替我指導,二來,他肯定是想防範我持槍鬧事。
打完槍,他們又測試我的體能。這沒什麼好說的,就圍着小區跑了幾圈,做了幾十個俯臥撐和仰臥起坐。吳林禹定期帶我們在操場上訓練,這倒很好應付。跑了幾圈後,這小區的大致形狀,也在腦海裡有了個模糊框架。
再後來,就是跟我分配站崗任務。二班因爲要負責日常的後勤工作,所以站崗次數每天只有兩班,一班一個小時。這很無聊,因爲站在別墅的窗前,明知學校的人不會打來,但還是得盯着外邊兒發呆。沒羅叔在,放哨簡直是煎熬。
槍裡確實只有三發子彈,兩發空包彈,一發實彈。這或許是許崇勇避免內訌的手段,也可能是不想讓我們浪費子彈。
後來的兩三天裡,小區裡的每一個哨點,我基本都去過了。哨點很多,接近十個。各個哨點呈包圍結構,能無死角的觀察到小區周圍的情況。然後,包圍圈裡的哨點,又層層遞進,形成哨網。哨網裡,也派有人巡邏。說實話,這要比保安部的嚴密多了。
我每天的任務,除了站崗,就是和唐胖子清點武器庫的槍支數量,晚上收槍,白天再取槍如他所說,新鮮勁兒一過,確實很無聊。
唐胖子說,以前沒那麼多站崗任務的,就是出了那件事後,許崇勇像是下達了戰備令,整天派人站崗。這兩三天裡,許崇勇也會組織演練,大致內容就是在發現敵人後,如何快速集結各個哨點,取得武器,再組織進攻。至於彈藥的位置,許崇勇從未透露。
門口的那臺炮,原來只是個擺設。因爲根本沒彈藥,他們說,那只是以前用來人工降雨的淘汰武器。而坦克車呢,聽說停在小區外,我從沒見過。許崇勇是坦克兵,只有他能駕駛。
一班的七八個人,基本都是從保安部裡分離出來的。打人的是他們,嘲笑我的是他們。嚴班長性格和蔣先明有些像,除了許崇勇,誰的話他都不聽。而我們二班的四五個人,則都是“解放軍”掛牌成立之後,被集攏的。
兩三天中,我差不多摸清了“解放軍”的基本情況。也以一個“膽小怕事、性格懦弱”的嶄新形象,博取到了他們的信任。一班的那些人還是會嘲笑我,或者是用污言穢語來侮辱我,聽得多了,我也就習慣了。每每看到他們的蔑視嘲弄的眼神,我都無比期待自己有一天能用槍頂着他們的腦門,然後說出帥氣的臺詞:對不起,我是臥底。
但這樣也好,葉局長叮囑過我,我越不起眼,就越安全。
第四天,這是和校園社區約定好的日子。利用站崗的空閒時間,我畫出了別墅區裡的哨點、營房所在地,今晚,就該向對面的葉局長,發出第一條訊息了。
但問題是,“解放軍”們幾乎都不會出小區,更別提晚上了。偷跑出去太冒險,我該找到什麼樣的外出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