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站起來。”警衛員接着說。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回看胸前的包,皺眉看向許崇勇:“確認我的身份?”
果然許崇勇沒那麼好騙,他還是在懷疑我的身份。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校園社區和這裡才鬧上不久,許崇勇應該能猜到眼前這個傢伙,也許是對面派來的刺客,或者臥底。
“嗯。”那個警衛員點頭,“別拖拉,動作快點。”
“我沒什麼身份啊?”我看向警衛員。警衛員眼神裡也滿是狐疑,想不到,這裡的人警覺性那麼高。
警衛員沒回答我,只是用那雙狐疑的眼睛盯着我,意思是他好話不說二遍。
我裝作對他懼怕三分的樣子,然後丟下揹包,緩緩站了起來。他肯定是要搜我的身了。
“不緊張,只是確認你身上有沒有危險物品。”許崇勇仰頭對我說。
“抱頭。”警衛員走過來,吐以命令的語氣。
然後,警衛員將我身上每個地方拍了個遍,確認我身體裡沒有能害人的工具後,才讓我坐下來。剛坐下來,警衛員沒問我一句,直接將身旁的揹包拖了過去。
要查包,這倒沒什麼,因爲我這包裡沒什麼能壞身份的東西。但是我想逗一逗許崇勇,警衛員剛抓住揹包的揹帶,我就故意麪露驚慌,伸手按住了揹包,好似裡邊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警衛員皺起額頭上的紋路,問我:“幹啥?”
“真的……真的要看包?”我舔着嘴脣,不安的看向許崇勇。臉上的表情應該能告訴他,眼前這個身份不明的小子,聽說要檢查揹包後非常緊張。
許崇勇保持着淡笑,眼神在我身上移來移去。
“嗯,”許崇勇點頭,“只是拿出來檢查一下,不要你的。”
“但是,”我繼續在面部露出不安,“爲什麼要檢查?”
警衛員見我按住了包,便直回了身子,不再和我拉拽。
“如果你想留下來,我就必須檢查。你如果不想留在這裡,只是來坐一會兒,那就不需要了。”
“留下來?”我驚異着表情,“我可以留下來嗎?”
“嗯,只要你想。”
我扭頭看了一眼警衛員,又問:“留下來的話,是參軍,還是幹什麼?”
“留下來,就能穿和他們一樣的衣服。”許崇勇點頭。
“意思是當解放軍?”
“嗯。”
我低頭猶豫了幾秒,在想下一句該說什麼。以我真實的身份出發,假如受到了參軍邀請,我會說些什麼呢?
“我聽說當兵很累啊。“我嘀咕了一句,然後又咬了咬嘴脣,擡頭問許崇勇:“那我留下來當兵的話,管伙食嗎?”
警衛員聽完我的話,低頭蔑笑了一聲。不過他笑了,就說明我的演技到位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學生,聽到要去軍營了,首先的反應,肯定會是怕苦怕累。但又從“我”這個在外奔波浪跡許久的角色出發,我第二考慮的,自然會是衣食住行。
許崇勇擺了擺手:“伙食肯定管,先不說這些,你如果有留下來的打算,我再跟你講,不然說多了,浪費我的口舌。” ωωω¸ тTk дn¸ ¢Ο
“好吧,”我猶豫了會兒,將揹包遞給了警衛員,“那我留下來吧,跟着你們安全一些。”
“再也不想整天提心吊膽了。”我補充了一句。
“嗯。”許崇勇點頭,看了一眼我遞出的揹包。在沒確定我的身份之前,無論我說什麼,他好像都不關心。
“事兒多。”警衛員瞪了我一眼,拉開揹包。揹包拉開,裡邊兒的東西,被警衛員粗暴的傾倒至茶几面上。
“內褲,一盒。”他分揀着我的物品。
“洗髮露。”
“。”
“學生證。”警衛員翻開學生證,檢查上邊的登記照,又瞟了我一眼:“大學生?婁厲?”
我面露笑容,對他點頭。
“照片。”他舉起照片看了看,皺起眉頭笑了笑,然後將照片對向我,“這是你女朋友?”
“嗯,”我看着相片裡的段可說,“已經死了。”
“嘖,挺漂亮的,可惜了。”警衛員丟下照片。許崇勇又拿起那張照片,投目細看。
警衛員拿起交通地圖,亂翻了幾頁:“地圖。”
“還有毛爺爺。”他撿起紅色的紙幣,笑了一句。
“筆記本,”他翻開了本子,“還有一封信。”
我慌忙起身,奪過本子,垂着眼神說:“日記就別看了吧。”
警衛員又蔑笑一聲:“跟個女生似的,我們這裡可不收娘炮啊。”
揹包裡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昨天我理了好久,所以他們看到的,都是我想讓他們看到的物品罷了。
最後,他抓起那把左輪手槍,看向我:“手槍。”
警衛員露出狐笑,終於找到了一件能刺激他神經的物品。這不是我的疏漏,是我特地裝在揹包裡的。許崇勇拿過那支左輪手槍,然後熟練的推開了彈巢。
“帶槍幹嘛?”他收起笑容,問我。
“防身啊,”我語氣平淡的解釋道,“槍不是我偷的,是我路過收費站時,在警察身上拿的。我看丟在那裡也沒人要,就帶身上了。”
“防身?”他看了我一眼。
“當然防身啊,有次我遇到一羣狗,差點兒被咬。幸虧有這把槍,才把他們轟走了。”
這個理由,再自然不過了。許崇勇聽完微微點頭,然後抖出彈巢裡的子彈,揣進兜裡。他將手槍遞給警衛員,對我道:“既然是這樣,那現在用不着防身了,就先放我這裡。”
“嗯,”我點頭,“反正能跟你們一起住,你們又是解放軍,我還怕啥。”
裝進這支左輪手槍的初衷,也是爲了上繳給他,博取信任。警衛員拿走槍,又站回沙發背後。許崇勇摸出一盒煙,發了一支給我。謝語出口,我客氣的接過了香菸。他說:“剛纔那個是我們這裡該走的程序,你不要多想。”
“嗯,沒事兒。”我藉着他的火,點燃了香菸。
“我真的可以留下來?”我打量着屋內的奢華,眼裡滿是憧憬。
“我說了,你想的話,就可以。”許崇勇取下了軍帽。軍帽取下,總算能看到他的全貌了。一頭黑色短髮裡,夾雜有幾絲白色。
“你們是不是政府派來救災的?”我問,“我想留下來,但是可以不參軍嗎,因爲我覺得自己身體素質不夠好,不如就跟着你們,替你們做些事情?”
二次提及“怕苦怕累”,應該能讓我這個“偶遇解放軍”的流浪大學生形象更加飽滿。
“可以啊,但是你不參軍的話,就不給你管伙食了。”沙發後的警衛員笑了一句。
許崇勇抓了抓頭髮,清了一遍嗓子,繼續道:“你的有些想法是錯的,先別問,等我問完。”
“噢,好,你問吧。”我點頭。
“你從哪兒來?”
“重慶。”
“多少歲?”
“二十三。”
“以前的身份?”
“學生啊,”我笑了一句,“你不都看見學生證了嗎。”
“嗯,名字是什麼?”
“婁厲。”
“一直一個人?”
“不,遇到過一些人。”
“幾個?”
“不多,也就五六個。”我說,“很久之前了,那時候他們住在小區裡。”
“既然碰到了其他人,也有房子,爲什麼不跟他們一起住?”
“住了兩天,不合羣,不習慣,我就走了。”
“這裡到重慶有些距離,你怎麼過來的?”
“騎自行車,和走路。”
“你不是說自己身體素質不行嗎?”
“走路要不了什麼身體素質。”
許崇勇想了想,接着問:“那車呢?”
“丟很久了,最近我都在走路。”
“所以你走進城,路過我們這裡?”
“是。”
“好,”許崇勇點頭,“那你剛纔站在大街上,爲什麼幹杵在那裡,好久都不動?”
這個問題,讓我心頭一緊。
“還望着大門的方向,看起來,你好像知道這裡有人。”許崇勇凝視着我的雙眼一眯,淡笑露出,活像一個識出破綻的老狐狸。
原來剛纔門口不是沒有人,而是有人在監視我。這個問題我絲毫沒有準備,要是回答不上,回答得不合理,這老狐狸肯定立馬翻臉。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說呢?
“你是說,我走在外邊兒的時候?”我故意多問了一句,以爭取思考的時間。一定是有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瞧見了我,然後把我的行爲轉述給了許崇勇。這老狐狸想必沒有親眼見到,我就說自己看見了別墅區,心生好奇,應該能含糊的瞞弄過去。
許崇勇眯着狐狸般的眼睛,只是點頭,沒有理會我的廢話。
直視着他的雙眼,我剛準備回答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閃出了另一個更爲合理的回答來:“那個,門口不是擺着一臺炮嗎,我看着那炮管兒,覺得奇怪,這洋房外邊兒怎麼放着臺炮呢,於是就停下來,多看了幾眼。”
“我怎麼會知道這裡有人,外邊兒死悄悄的,剛纔那兵哥叫我的時候,還嚇了我一跳呢。”我抽了口煙,對他笑了笑。這臉要是再不笑,就該暴露出心思,死灰一片了。幸好,我在心裡謝過了自己,也謝過了那臺三七炮。
沒想到我撒謊的本領那麼強。記得爛耳朵趙以前逼問的時候,我也是憑着靈光,撒出了個大謊或許葉局長說得沒錯,我的確適合幹這行。
“噢,原來是這樣。”許崇勇聽完回答,眼神裡的狐疑消散了一些,並緩緩點頭。這個回答,合乎情理,總算是騙過了他。其實他不用思考,只需要伸出手,摸向我的左胸,感受那猛烈的心跳,就能斷出這句話的真假了。
說完,許崇勇撐着膝蓋,站起身來。他說:“好了,我的問題差不多了,但我記性不好,你的回答有些記不起來了,我要再問一次。”
“噢,行啊。”我心說你是金魚嗎,腦袋裡只有七秒的記憶?許崇勇果然是條老狐狸,他哪裡是記不住,明明就是想再問一遍,以確定我的兩次回答是否一致。好在我回答出的都是真實信息,隨他怎麼問,我不假思索的就能答出來。
“名字?”
“婁厲。”
“今年多大?”
“二十三。”
“身份?”
“大學生。”
“從哪兒來?”他繞出了茶几,但繼續問話。
“重慶。”我抽了口煙,扭頭看了他一眼。
許崇勇揹着手,走到壁爐前。他背對着我,望向掛在牆上的鹿頭:“嗯,好,我記住了。但是我想考考你的反應力,看你適不適合當兵。”
“考反應力?”我吐着煙霧,問他。
“嗯,我會繼續問問題,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說出正確的回答來。”他依舊背對着我,“記住,如果答錯了,答慢了,就說明你的反應力不夠好,不適合當兵。”
操,我在心裡罵了一句,老子還是第一次聽說當兵要考察這項的。好不容易騙過了老狐狸,還得考察反應力。我問:“要問什麼問題?”
“就是我問過你的問題,但我會問得快一點。”許崇勇仰頭望着鹿頭。
警衛員也點燃了一支菸,叮囑我道:“小子,走點兒心,答錯了,就管不了伙食噢。”
好吧,我心說,這種低級的測驗,聽起來沒什麼難度,困不住我的。千萬不能答錯,答錯了我就該打道回府了。但這樣一想,這許崇勇腦子有點兒問題吧用這種方式來測算反應力?
“好,我知道了,你開始吧。”我將菸頭丟進菸灰缸裡。
“名字?”
“婁厲。”我迅速回答。
“從哪兒來?”他的問速果然很快。
“重慶。”想要答得快一點,只能在思考的同時,嘴巴也說話。這確實和反應力掛鉤。
“年齡?”問題一個接一個,咄咄逼人。
“二十三。”
“性別?”
“呃……男。”這個問題他之前沒有問過,但我還是迅速答了出來。
“身份?”
“大學生。”
“年齡?”
“二十三。”他怎麼繞來繞去問?
“性別?”
“男。”
“姓名?”
“婁厲。”
“從哪兒來?”
“重慶。”我有些不耐煩了。
“年齡?”
“二十三。”
“是不是葉局長讓你來的?”許崇勇語速極快。
“是”沒有經過大腦的二次思考,我不假思索的,就答出了正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