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林家是四九城裡響噹噹的豪門之一,雖然比之真正的世家宗族要差上許多,但是也算是三流家族中的翹楚,畢竟,京城裡有錢有權者不知凡幾,能夠排得上名號,已經算是了不得了。
當年,林家的家主林宗元,心臟病發,氣虛體弱,便到長白山天池別墅修養,鍾叔便是隨行的人員之一,除他之外,還有一位來自香港的相師鬼冢,不離林宗元左右。
那個時候,林宗元對相法術數極爲信服,不管什麼事情,都要徵詢一下鬼冢的意見,相反的,林宗元的獨子林博淵卻對此不屑一顧,甚至因爲眼見鬼冢得到了林宗元的信任而心生排斥。
他們到達了長白山天池別墅的第二天,林宗元意外在別墅旁邊的溫泉谷中救了四個人:一箇中年人和三個孩子。
鍾叔對當時的畫面,印象頗深,因爲那四個人的傷勢堪稱慘烈!
那個中年人傷的最重,沒了一條胳膊和腿,臉上傷口縱橫,皮肉外翻,年齡最大的少年和最小的孩子已然暈了過去,同樣渾身浴血,看不清模樣。
只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仍舊站得筆直,手握一把砍刀,頭髮和臉上覆着血漿,明明渾身血肉模糊,幾近氣竭,那一雙眸子卻寒冷如冰,氣勢凌霄,就算是執掌林家大權三十餘年的林宗元,在這個男孩面前,彷彿都弱勢了幾分。
林宗元對幾人的身份,也頗爲好奇,便讓隨行的醫生醫治,並且詢問了那名冷冰冰的男孩。
男孩的回答也很簡單,只說自己名叫冷二,他們一家子都是獵戶,因爲不小心碰到了熊瞎子,纔會變成這樣。
林宗元雖然驚異於男孩的氣勢,但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只當這是他跟野獸搏鬥之後,殘存的煞氣,畢竟這男孩實在是太年輕又太落魄了。
直到鬼冢觀了冷二的面向,竟是跟林宗元說,這冷二乃是千古一現的帝王之相,龍氣纏身,將來必定非池中之物,貴不可言,若是林家與其系在一起,必定會帶來一場潑天富貴。
說真的,鍾叔對此很是嗤之以鼻,那個冷二,臉上滿是血跡,也就能看出個輪廓,哪能看得清什麼面向,不過是個山溝溝裡出來的野孩子,也就是狠一些罷了,還帝王之相?簡直就是扯淡!
但是,讓鍾叔真正蛋疼的是,林宗元竟是對此深信不疑,當場就委婉提出讓冷二回報自己的救命之恩,並要求他做林家的孫女婿。
當時,林家已經有了兩位千金小姐,大小姐林蓉芳是林宗元的兒子林博淵和前妻蔡雲珍所生,二小姐林妙婷則是林博淵和現任妻子孟玉琴所生。
孟玉琴乃是京城三流世家孟家的大小姐,和林博淵可謂是門當戶對,其地位當然不是區區一個小富之家的蔡雲珍所能比擬的,所以林妙婷在林家纔是當之無愧的小公主,其地位要比林蓉芳強了數倍。
而林宗元竟是要將林妙婷嫁給冷二,並且還送出了林家祖傳的老坑玻璃種帝王綠雙魚配,要知道,這個玉佩是歷代林家家主的標誌,林宗元如此做,可謂是下足了血本!
最讓鍾叔無語的就是,那冷二似乎還極不情願,冰塊兒一般的冷了半天,這才收下了玉佩,鄭重的點了頭。
當晚,冷二就帶着稍稍恢復體力的三人消失了。
回到林家之後,林博淵自然是對其父林宗元的做法極爲不滿,孟玉琴更是大鬧了一場,二人明裡暗裡的派了不少人去追查冷二四人的下落,但都無功而返。
後來,林宗元身體越來越差,林博淵就漸漸取代了家主的位置,鬼冢那時似乎是惹上了什麼麻煩,順勢就被林博淵掃地出門,六年後,林宗元病逝,林家自此全部掌握在了林博淵的手中。
一轉眼,又過去了十年,整個林家早就淡忘了當年那場荒唐的婚約,只是,鍾叔沒想到,十六年後,居然會有人登門,舊事重提!
隨着回憶的結束,鍾叔發現自己已然走到了書房跟前,他整了整心情,恭謹的敲了門。
“進來。”裡面傳來的沉穩的聲音。
房門打開,林博淵正坐在書桌前,批閱着什麼,雖然已是人到中年,微微發福,卻依舊面目英俊,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都帶着成功者的風發意氣。
“什麼事?阿鍾,不是告訴過你,我思考問題的時候,不喜歡讓人打擾嗎。”林博淵依舊看着手中的文件,沒有擡頭。
“家主,是這樣,剛剛外面來了一個……鄉下人……”鍾叔斟酌了一下詞句,“他說:讓我問問您,十六年前,林家當家林宗元許下的承諾,是否作數?”
“嗯?”
這話一出,林博淵的手陡然一頓,終於擡起了頭,沉聲道,“阿鍾,再說一遍。”
“是。”鍾叔的身子越發的低了幾分,“剛剛別墅外來了一個男子,他似乎是來要求林家兌換十六年前的婚約的……”
“哼,荒謬!”林博淵將手中的純金嵌鑽鋼筆,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妙婷應該回來了吧,叫玉琴,蓉芳,妙婷到大廳去,我有話說。”
半個鐘頭後,林家別墅大廳。
“爸,你不是開玩笑吧,什麼婚約啊,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相術大師,我看是神棍還差不多,爺爺那時候根本就是老糊塗了,讓我嫁給外面那個土鱉,不可能!那種癩蛤蟆,居然還想登堂入室?!爸,你趕緊叫人把他打出去,不行!不能這麼便宜他,至少要打斷他的兩手兩腳!”
說話的是剛剛開着寶石藍法拉利的粉裙女子,她正是林家的掌上明珠林妙婷,也是當年跟冷二定下婚約的林家二小姐。
十六年前,她纔不過八歲,根本不知道婚約的事情,如今聽到林博淵提起,簡直如遭雷擊,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抓狂的狀態。
眼見林妙婷如此焦躁,坐在她不遠處的林蓉芳柔聲勸慰道,“妙婷,你別生氣,這事兒畢竟是當年定下的,爸要是貿然將人打出去,豈不是要遭人詬病,再說,過不了多久,我就要跟羽鴻結婚了,現在多少人盯着咱們林家,總不能這麼草率,你放心,爸一向是最疼你的,總不會委屈你,你也要體諒體諒爸纔是。”
林蓉芳並不像林妙婷那般嬌媚豔麗,但也端莊秀美,尤其是她的聲音,溫柔誠懇,言行做派,實在無愧於閨秀二字。
只是,她說出來的話,卻是讓林妙婷的心火越發的旺盛,她立馬刁蠻道,“我親愛的大姐,你可別站着說話不腰疼,既然你這麼爲咱們林家的聲譽爲爸着想,你去嫁給那個土鱉好了,反正當初羽鴻哥喜歡的也是我,換我跟羽鴻哥結婚,不是正好!”
林蓉芳聞言,眼底的柔色陡然一沉,隨即微微低頭,面露委屈,“妙婷,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讓你嫁給那種人,我第一個就不同意,我考慮的不光是喬家的問題,你也知道,這些年,林家的分家一直都不滿意父親擔任家主,究其原因,就是因爲爸當年沒有從爺爺手中拿到象徵家主地位的傳家雙魚佩,現在這人上門,正好是父親可以名正言順的機會,咱們總要將事情搞清楚,知道雙魚佩的下落,這纔好去想應對的辦法啊!”
她這番話,可謂是苦口婆心,處處爲林博淵着想,直讓林博淵臉上的嚴肅轉爲了沉思。
林妙婷最見不得林蓉芳這種識大體顧大局的樣子,剛想出言嘲諷,卻是被母親孟玉琴按捺了下來,因爲她看的分明,林博淵已經將林蓉芳的話聽進去了。
孟玉琴雖然已經年逾四十,但因了保養得當,與三十多歲的少婦無疑,依舊是身姿曼妙,光彩照人,眼睛裡透着一股當家主母的威嚴。
她淡淡的瞥了嫺靜端莊的林蓉芳一眼,心中冷笑,面上卻讚道,“蓉芳說的不錯,既然他們送上門來,這翡翠雙魚配,咱們一定要拿回來,博淵,要我說,咱們還是先把人叫進來問問,畢竟這冷二已經消失了十六年,咱們還是先將他的身份搞清楚。”
林博淵聞言,點了點頭,“還是玉琴想的周到,阿鍾,先把人叫進來,我倒要看看,讓鬼冢推崇備至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