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師傅不幸蒙難,凌戰站在落崖山巔,忽而一聲悲愴,跪在滿是碎石的地上,朝着登仙台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從小到大,除了父母,很少有人像師傅那樣的長輩關心、呵護自己,儘管兩人相處不到一年的時間,但彌山武尊對自己的卻關懷絲毫不少,甚至可以用關乎備至來形容。
作爲彌山武尊最小弟子,也是關門弟子,凌戰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師傅對自己的關愛幾乎無微不至,就在他臨走去登仙台之前,把自己叫到天地道場,說都不說直接把一生的武道真諦傳給了自己!
“師傅,師傅!”
凌戰埋首錘地,痛哭流涕,悲愴之情溢於言表,他始終無法釋懷,沒能在師傅臨走前看他最後一面,沒想到登仙台那模糊一眼,竟成爲永別。
落崖之下,驚濤拍岸,響聲連綿不絕。
凌戰慢慢站起身子,方纔以頭搶地,額上沾染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凌戰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空洞,師傅一走,總覺得心裡少了點什麼。漫無目的向前走了兩步,臉上的暖流不斷往下流淌,迎着正午陽光映照起來顯現出耀眼的金紅色。
血液極爲粘稠,經由脖頸流淌至軀幹,而非直接滑落到地上。這些金紅色的暖流匯聚彌山武尊生前的武道真諦,曾使凌戰從七星大武師一夜躍爲武宗,可以說這些金貴的鮮血,飽含彌山武尊對凌戰的關愛。
“小子,我只不過隨口說說,你反應幹嘛這麼大!”
拄拐老人李星辰的話語再次在凌戰而後響起,“雖說萬年來沒人成功,但不代表彌山一定會失敗啊,說不定會有奇蹟出現呢。”
凌戰蒼白的臉上留下兩行熱淚,雙手攥拳卻使不出任何力氣,嘴中喃喃道:“不可能的,師傅問鼎時被無向武尊搶佔先機,後來又因爲汪直的原因強行推遲,耽誤了問鼎的最佳時機,本來那極難處登仙台就沒人問鼎成功過,師傅他……他不可能!”
凌戰一時哽咽,說話都說不出來,最後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痛聲哭了出來。
李星辰見凌戰倒地痛苦,便不再言語,
落崖下方驚濤拍岸,濤聲一聲蓋過一聲,不時還有幾條魚躍出海面,騰空後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料巨浪翻滾,瞬間就從遠放滾滾而來,這些勇於探索的小魚還未在半空中停留幾秒,就被海浪衝擊到沙石上。
片刻之後,海面風平浪靜,透過餘光,依稀看見那幾條曾經抗爭過的海魚泛起了肚白,安靜飄在海面上,它們被巨浪拍到山石上時,已經死了……
見到此景,李星辰並沒有爲那些死去的海魚感到惋惜,相反,他只覺得可笑,這些海魚想要挑戰自然,挑戰命運,就要爲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而這代價,往往就是生命。
正當轉身時,又有看到幾條海魚不甘心的越過海面,使勁拍打魚鰭騰空而上,想要不顧一切飛出海面,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這幾條海魚,比先前那些飛得更高,看得更遠。而被海浪撞到礁石上時,也死得更慘!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李星辰眼光一陣閃爍,好像想到了什麼。
凌戰倒在地上哭了很久,一陣哽咽後,發現自己的悲慟根本無濟於事,無論自己如何悲傷,也無法挽回師傅消逝的生命。
現在自己唯一能夠做的,那就是好好地活下去!
擦了擦眼角帶血的淚水,抹了一把鼻涕後,凌戰一屁股蹲在落崖旁,兩隻腳懸在半空中,一隻手搭在地上支撐身體,另一隻手則抓了一塊碎石扔到海里。
“小子,你不會想不開了吧!彌山是你師傅又不是你爹,他死了你用得着這麼痛心?”
見凌戰擺出這番姿勢,李星辰感覺有些怪異,看着凌戰的背影勸說道:“如果我是你,肯定不會輕生,而是好好努力修行,將來問鼎時也去那登仙台極難處,就算失敗了對彌山也是一個交代。”說到這,李星辰不免一番譏諷:“要是人人都像你,師傅一死就要死要活的,那世界上誰也不要修煉了,師傅死了自己也不活了,那還修煉幹啥!”
不得不承認,李星辰話說得不好聽,卻還是有道理的。凌戰聽了之後,身體一怔,半舉的石子留在手上,卻未拋出。
斯人已逝,生者長存。
再者說,那日登仙台發生鉅變,挑戰跟機遇並存,說不定彌山武尊正好可以問鼎成功。
想到這,凌戰的心情好受了些,手上用力,將石子拋下落崖,鵝卵石在空中高速旋轉,掉下落崖後在海面上一連激起十多個漩,最後才落到海里。
凌戰舔舐嘴角發乾的血,感受着淡淡的腥味,餘光撇向海面時而翻滾時而平靜浪潮,忽而意氣風發,萌生一股衝動,一股將浪潮全部吸收的衝動!
“咔嚓!”
伴隨着澎湃的心潮,凌戰的身體中,突然出現一絲微不可聞的碎裂聲。
碎裂聲很小,就像微風拂面,就像雨潤萬物,就像尋常可見卻經常忽略的呼吸聲,如果不仔細聽,根本不會發現。
凌戰心中一陣激動,他聽到了,這絲微不可聞的碎裂聲,他真真切切地聽到了。
聲音,源於丹田,源於丹田上方的半透明天珠!
凌戰心中激動萬分,正要大聲高呼,卻想到自己現在深陷圇圄,後面兩米處還有一個該死的老瘸子,於是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使自己表現的極爲平靜。
第一次進入登仙台時,爲了保護自己不被登仙台內濃烈的天地元氣漲爆,木王便將自己的丹田識海封閉,本以爲離開登仙台時就會恢復,沒想到無向問鼎時半路殺出噬魂宗兩位二轉無極,而他們的目標正是自己。於是,自己的丹田跟識海,又被封閉了半個月!
而就在剛纔,凌戰聽到了丹田處的一絲碎裂聲。
這幾日,凌戰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自己的丹田跟識海,只要一有時間一有機會,他就會運轉《練神訣》,運轉《十方殺劍》,運轉《天尋月》,試圖找回一點真元跟精神力,衝破丹田跟識海的阻礙,重現變成一個正常的一星武宗。可是,半個多月的嘗試,沒有一次成功,到最後,凌戰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沒想到,剛纔卻聽到丹田上方天珠的碎裂聲,像是小雞破殼,重獲新生!
凌戰看着遠處滾滾浪潮,努力地想要使自己平靜下來,可無論怎麼剋制,一想到自己將要恢復修爲,便變得極爲激動!
“小子,你怎麼了?”見凌戰身體發顫,一抖一抖的,李星辰還以爲他出了什麼毛病。
凌戰咬破舌尖,感受着其中的腥味,良久之後才淡漠道:“沒什麼!”
李星辰只當凌戰心情悲慟做出了一些意外舉動,見他如此回答也沒放在心上,冷哼一聲道:“小子,還記得先前我跟你說過的無極宗的事情嗎?”
見李瘸子舊事重提,凌戰那熾熱的心慢慢冷卻,他深知自己面臨最大的問題不是丹田被封變成普通人,而是必須面對來自李星辰這位二轉無極的喜怒無常。
李星辰想要的是無極宗聖地的秘密,而凌戰不能確保將何子成的骷髏戒交給他後,自己還能好好地活下來,或者被他帶回噬魂宗聖地,遭受其他各種折磨。
念及此處,凌戰眼神悠遠,望着遠處的大海,感受着徐徐吹來的海浪,並不說話。
見凌戰變得極爲安靜,李星辰心中有些不爽,加重聲音道:“這幾日一直不對你下手,是因爲我覺得你是一個可造之才,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如果將你抹殺,實在可惜!”
李星辰嘴上說得好聽,拔高凌戰的身份,想要藉此打動他,讓他主動交代無極宗的秘密。
凌戰不以爲意,對於李星辰蹩腳的謊話,只是覺得可笑跟幼稚。心道這種話拿出來,三歲的小孩都不會信,更何況是自己?
不過,李星辰既然開口,那凌戰也不可能一直沉默下去。
片刻之後,凌戰纔回過身子,幽幽回道:“前輩,如果你說的是無極宗,那我只能抱歉地跟您說一句,我並不知道什麼無極宗,也不知道什麼秘密。至於您再三強調的聖地,我更是一無所知。”
“小子,你是在考驗我的耐心嗎?”李星辰的聲音變得極爲冰冷。
凌戰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擺開雙手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個小小的武宗,何德何能知道聖地的秘密。
此時,凌戰心中打定主意,慢慢跟李星辰周旋,能拖多長時間就拖多長時間,反正這老傢伙也不敢對自己動手,只要自己不說,這死瘸子也無可奈何。
而且最關鍵的是,自己丹田上方的天珠出現裂紋,已經開始鬆動起來,相信過不了多長時間,自己的修爲就會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