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了一聲,藉着夜色掩飾,靠着那如鑼鼓喧天的槍響聲遮蓋,我們一行十個人,迅速貼着山壁,消失在這文屏山的區域。
只留下滿地滿山腰的屍首,給沙俞陪葬...
跟毛叔在西沙壩碰頭,已經是幾乎半小時之後。文屏山方向槍聲依舊響個不停,毛叔老黑和十幾位叔叔看着遠處不時竄向天空的流彈光輝,什麼都沒問,只是說我們做的很好。
“老謝呢?馬飛呢?你們幾個,也少了個人吧?”
“飛叔和謝叔都中彈了,謝叔很嚴重,飛叔送他去醫院。那個不知名的叔...死了。”
“啥??暴露了啊??”
“打起來了??那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多虧了小千啊...要不然,就算我們還能逃的回來,他們也絕對打不起來了。等於兄弟的命,受的傷,耗得時間,全部白費...”
聽着我身邊叔叔由衷的感慨,毛叔看着我難看的臉色依舊什麼也沒問,只是拍拍肩膀,說放心你謝叔不會有事,你做的也已經很好了。
“人要向前看,就像我們現在的前路,一片光明萬丈!路的盡頭,就是唐劍推遲了二十年卻始終要給我們的一個交代!!”
“走小千,走着,兄弟們!!我們現在就去找唐劍,算賬!讓他血債血償!!”
“對!!讓他血債血償!!”
聽着叔叔們燥怒的咆哮,看着毛叔帶頭拔出槍指着一條小道前去,我卻拉拽了他一把。說等等飛叔吧...飛叔臉上的傷縫好應該還能過來,他跟爸爸關係那麼深...這血,必須也讓他沾到才能化解內心的仇怨。
說着,我隨手就給飛叔打了電話,卻沒打通;心裡立馬緊張起來,趕緊打給謝叔。聽到謝叔接通後,頓時舒了口氣。
可是馬上又是一肚子疑惑。
因爲謝叔說,飛叔和包叔把他送到醫院後,立馬就馬不停蹄的衝西沙壩趕了過來。這前後都快一個小時,早該到了啊??
可人呢???
我一臉納悶的看着毛叔,毛叔卻只是笑笑,說興許馬飛臉上傷沒你想的簡單,半路發作,又回醫院去了。
“走吧,少他們兩個不算事兒,現在唐劍那裡山門大開空蕩蕩的,我們三十號人,足夠滅了他!“
聽他這麼說我也覺得有可能就是這樣,心裡鬆弛點。但還是重新拽住了他。
“又怎麼了?”
“毛叔...我覺得不太對啊?”
“剛纔藉着車燈,我看到唐劍他們來的那波人,車雖多,但從車上下來的人卻不多。感覺頂多四五十人。你說過就算沙俞的人反叛後,唐劍親信加上馬家幫舊衆依然佔着原沙家壩至少多一半的人。那至少也得有上百號人吧?怎麼纔去了這麼點...”
毛叔當即就摸摸我頭髮,笑着說小千你真是越來越謹慎了。但是人有時候太謹慎就不叫謹慎,是想多了。反而壞事!
“走吧!是你們逃回來的太快了,唐劍分了兩批人趕過去的,後面那批可能你們前腳走他們後腳纔來。”
是嗎...
我心裡如此狐疑的疑問一聲,看着毛叔鎮定自若的表情,卻還是選擇相信他。
緊緊腰裡別的彎刀,衝他要了兩個新彈匣塞進褲兜裡。眼神逐漸陰冷下去,我跟着大部隊就上了大卡車,一路衝小道拐了進去。
唐劍,你等着。拖延了這麼久,但我還是來了...我現在就來取你的狗命!!
穿梭過昂長的樹林小道,越過數個高矮梯田。車子停在站在高高的土丘上,我就站在車頂上,看到了唐劍的墳墓——那一座佔地數千尺的大院,和當中聳立,彷彿宮殿一樣壯闊的伊斯蘭洋蔥頂別墅。
鐵門緊閉着,整個大院燈火通明,表示唐劍也知道這是個不眠之夜。院子裡偶爾響起聒噪的狗吠聲,讓我不由在想,它們會不會跟自己主人一樣冷血陰毒,也吞吃它們主人的血肉白骨?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需要知道今天我要拿唐劍的項上人頭血祭爸爸、張昭,和所有因他而死去之人的亡魂漫天,這已足夠。
“...“
“衝!!“
最後關頭,毛叔再沒有說些什麼激勵人的話語,只是通紅的臉色印示出他比何時都要熱血激盪。一令揮下,我們攥緊了槍托,彷彿深夜草原裡的狼羣,眼裡都閃爍着要吃人的兇光,驅使着卡車瘋狂的向大鐵門衝撞而去!
“砰~“的一聲悶響,緊鎖的大鐵門被卡車連門帶栓整個就撞飛了出去,與此同時我們都已將槍拖在車沿上,只等見到一個人頭,就子彈爆之!
但是,沒有人出現,只有驚醒的犬類瘋狂吠叫。諾大的庭院,安靜的可怕。
“毛叔...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勁的?我說了...唐劍身邊的人已經被調光了,就剩下十幾個親信守着他,等着四點去文屏山交易順便收拾殘局呢。自然是沒有人。“
是嗎...
我心裡又發出這樣的疑問,不知是否因爲已經走到最後一步,那夜的毛叔在我眼裡做事兒大刀闊斧到都不像平日的他自己;他看我臉色疑慮,卻一把把我拽下了車,告訴我現在兵臨城下不得不進。這兒難免有暗道,要是唐劍聽到響動逃跑了纔是真的糟糕!
“快點!時間一分一秒都擔不得!!“
眼見他的臉色那樣焦急,我也意識到現在時間是多麼的緊迫。略去繁雜念頭,只知道自己相信他就足夠。握緊了槍,緊跟着三十多位叔叔的步伐,如一支軍隊版迅速逼近了眼前的大別墅。
“砰砰~!”
“咚~”
幾槍打掉門鎖後,毛叔當先就一腳踹開了大門。別墅裡面也是燈火通明,那讓我只掃一眼,牙齒就死死咬了起來。
唐劍...
唐劍!!
帶着白帽子,穿着黑大褂。唐劍就靜靜的坐在大廳的中央,面對着正面牆上那巨幅的真主畫像。時不時肩膀抽動下,彷彿想咳嗽卻咳不出聲響。
“唐劍...”
“你死到臨頭了!!”
毛叔一把將已經壓抑不住內心熱血縱流的我拉到身後,自己上前冷冷的笑了一聲,說唐劍,現在還叨唸你的古蘭經...有用嗎?
“一將功成萬骨枯,你也所差無幾了。爲了今天的地位,你害死了多少我們馬家幫的兄弟??你害的多少無辜的人家破人亡!??疑心動下你甚至連自己人都不會放過!!你的真主會原諒你嗎??就算你們伊斯蘭沒有十八層地獄,你也離做鬼後被冤魂抽骨扒皮不遠了!!”
唐劍沒有應聲,繼續在那抽搐着。半晌之後,才猛地回頭。
“我...”
“毛叔小心!!“
“砰!”
他一面相我們,神經緊繃的我立馬不由自主開了一槍,一槍就打的他胸膛血飆,看着他的死相,我的面色卻沒半點欣喜,反而煞白一片。
因爲那不是唐劍...
那是毛叔昨天托米白強找的,向唐劍傳達消息的那個內鬼。
他嘴裡塞了慢慢的鋒利玻璃渣,也難怪說不出話來表明身份,只是肩膀不住抽搐;此時此刻那雙蒙了藍光的眼睛死死瞪着我,我彷彿能從那裡面,看到已被死神悄然尾隨在身後的我自己...
“汪!汪!”
“汪汪汪!!”
一連串燥耳的狗吠聲從門外傳來,掃一眼就臉色煞白的看到七八隻體態臃腫的獒犬裂着獠牙衝我們兇殘撲來。剛回頭把槍眼兒對準他們,頭頂就響起一連串歘歘歘的聲音。
那時候,狗沒有撲上來,因爲後面有人拽着;我額頭的冷汗卻猛地滑落下耳鬢,因爲擡起頭一看,就看到滿二樓黑漆漆的槍管兒正對着我們。
四五十支...
足足有四五十支槍和拿着它們的人!加上門外拽着狗的這十來個,就足足有近七十個人包圍了我們!!
七十號人...
糟了...中埋伏,真的中埋伏了!!
“毛叔!!我說了不對勁的!!我說過了!!”
“你爲什麼就是不聽!???”
毛叔陰沉的臉色,讓我搞清楚現在不是怪自己人的時候;那時候看着隨時可能噴出火花的槍眼兒我知道已是一步錯,就死路一條!但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明明馬上要做到了啊??明明只差一步,我們就贏了,我就能親手手刃了唐劍,報我殺父之仇!!剷掉我此生最大的障礙!!
木叔走了,彪叔跟着失蹤了;爸爸去了,張昭爲了保護我也死了...
我殺了沙黑,殺了曹四,殺了沙俞也眼看着爸爸結果了馬海清!!
死了那麼那麼多的人!!!頂着狂風驟雨我也咬牙不服輸趟過了那麼次鬼門關!!!可到最後,我們還是敗了...
我們還是特麼的敗了!!!敗在了一個小細節上!!
我不甘心,我特麼的不甘心!!
啊啊啊啊!!!!
一聲咆哮,吼得我眼淚嘩嘩嘩的就掉了下來;與此同時,大廳之後傳來了一陣掌聲。
“不許開槍...”
唐劍坐着鑲嵌了輪子的木椅,悠悠哉哉的,被人推了出來。他臉上的譏笑,是對我最大的諷刺!!
“這可都是我的客人...小娃娃啊,我給了你太多逃的機會,你卻窮追不捨;狸貓仙,黑鬼,時隔二十年,你們終歸還是找了我的頭上。勇氣可嘉,風骨可表!你們是我最大的客人,也是我最大的仇人。好不容易可以面對面好好聊聊,幹什麼,要一陣槍響,把你們立馬就殺掉呢?”
“那樣,是多麼的沒有趣味,哼哼...”
“你還要你麻痹的趣味!!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等你死了被我們生吞活剝了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她媽的有趣味了!!”
“砰~”
“別吵,老黑!”
讓別人不開槍,自己卻一個槍子就打的老黑叔膝蓋血冒跪了下去;毛叔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只是陰沉的瞪着他,問說唐劍,這些都是馬家幫的舊部下,都是老面孔。所以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沙俞反叛,只是我們在調虎離山。但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就對了,好生聊聊,別動那麼大肝火,呵呵...”
說完,他拍掉了坐在正中央那替死鬼身上的塵土,陰冷的笑起來。
“你們可以找內鬼騙我,我自然也可以讓你們的人,騙你們自己。讓你們乖乖自己跑進這墳包裡,令我能輕而易舉把你們埋葬...”
“對了,還謝謝你們幫我除了沙俞那隻白眼狼。他要逃出昇天了,有朝一日回來,不比你們好對付...”
有內鬼!!
當時毛叔、我、老黑叔...幾乎我們所有人的臉色就都陰沉了下去。我左右在人堆裡掃視着,一張張曾以爲可以信賴的面龐從眼前閃過,令我心如刀絞!到最後,我的眼睛一下子就釘在一個人的身上。
“是你??媽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