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誰都聽得很清楚,短短半句話說完電話那邊直接就掛了,一句話也沒再多說。靠的近聽到的我和凱子當時就一臉懵然不明白爸爸和電話那邊的人到底在搞什麼。
“老坤,那是...”
除了爸爸;翟叔叔他們三個,那瞳孔卻都幾乎在同時緊縮了一下,都莫名其妙鬆開手裡拽的人一臉驚詫的看着爸爸。
怪異的也不止是他們,原本無比囂張的馬海清那時候也就因爲這短短八個字的交流僵硬在了那裡。
搞什麼...鬼啊...
“砰~”
“要去哪?要帶我們去哪兒?走,我跟你去。”
那會就在圍着的這羣人眼氣爆的情況下爸居然又猛踹了馬海清胸口一腳,把小靈通奪回手裡塞進褲兜,繼續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周圍那麼多人眼見我爸這麼肆無忌憚自然有點懵了,但懵完後立時獰了臉摸着袖子裡藏得兇器像烏壓壓的蟻羣一樣往我們跟前涌,卻被躺在地上的馬海清突然的揮手弄得停滯。
“鬼...”
就在我們莫名其妙的注視下馬海清一股腦翻了起來,那臉卻還處於完全呆滯的狀態甚至像根本沒看見我爸踹他胸口那記大腳印的一樣。呆愣愣盯着我爸褲兜裡那小靈通半天后...
“鬼...鬼啊!!!”
居然跟被黑夜嚇哭的三歲小孩一般顫動着眼珠子撒丫子撞開人羣直接就飛也似的跑了!一路上因爲心慌腳亂連栽三四個狗啃泥,爬起來後卻連下巴的土都來不及擦只是頭也不回嚇破膽一般猛然就鑽進麪包車裡,瘋狂拍打着靠背咆哮着讓手下趕快開車!
這一刻懵掉的就不只是他們幾個了,視線能及內所有人看着那狂飆而去的麪包車都有種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的錯覺!
“你們想幹什麼!?袖子裡藏得是什麼東西?站住都把手舉起來!”
馬海清那一幫子還在發呆,身後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我回頭一看就看到吳叔叔槍一手摸着槍套正快速衝這裡衝過來。那幫人臉色一黑,帶頭的幾個狠狠說了一聲你等着瞧後,就也都飛也似的鑽回麪包車奪路而逃了。
畢竟帶頭老大都嚇成那鳥樣了,他們還留着幹什麼。
而吳叔其實也沒真把槍掏出來,武警走了一幫法警只是乾瞪眼而以他沒人只能是嚇唬嚇唬他們。看人都走了才抹把額頭的冷汗。
“這些人又是哪裡冒出來的...該死怎麼越來越亂了,小千啊,你...”
本是一臉苦澀衝着我走過來的,但當吳叔冷靜下來後看到我,或者說我身後也正在看他、乃至連面對馬海清時眼神都未像看到吳叔一樣眼神露出詫異的爸爸時,卻猛地僵在了那裡。
“陳...耀...坤...”
“陳耀坤!??”
“吳叔你聽我說他...”
“別動,手舉起來!小千你過來快點離開那個人!快!!”
早在看到吳叔發呆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不妙了,然而還沒等我有所反應這個不妙已經爆發。不知道吳叔爲什麼這麼激動總之他一看到我爸那張臉瞬間就慘白一片,好像很激動嘴脣都在打着哆嗦,甚至連槍都直接掏了出來指着我爸爸!
彪叔陰沉着臉一聲不吭就擋在我爸身前,毛叔和翟叔叔則像很頭疼的一樣捂住額頭嘴裡在碎碎念什麼,我則看到那黑漆漆的槍口對準我爸的時候就直接慌掉了,當時就大腦一空喊吳叔別這樣,他是我爸爸!
你爸...爸...
聽到我的話,吳叔再次呆懵了一瞬,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片刻之後沒有收下槍而是依舊指着我爸、人卻已經直接衝過來,一把就撕住了我的領子。
“你特麼說什麼!?說什麼??你是陳耀坤的兒子???”
那一瞬那麼近距離看着吳叔已經有些發紅的眼睛,我似乎終於知道爸爸爲什麼前面不敢進法院。卻依舊壓根不明白他爲何這麼的激動,只是被他盯得有點害怕了下意識點點頭。
“啪~”
得到確定答覆後吳叔已經僵硬在那裡了,看着我的眼神變得很複雜甚至充斥着一股敵意;而我們倆誰都沒反應的時候,爸蒲扇般大的手卻突然竄到我眼前一把就把那槍給拍飛了,卻沒有攻擊吳叔,而是一把推開吳叔把我拉到他寬闊的背後。
“吳用...”
“離我兒子遠點!”
爸的語氣同樣變得帶着敵意了,那時候看着他們劍拔弩張...我心裡又不明所以、又慌、又難受...
一個,是我爸;一個,是這段時間三番兩次幫我的吳叔,甚至我兩次落在他手上,兩次他都掌握有我確實犯罪的證據,但他兩次都也沒有擺上公堂上只是藏起來放過了我。
幹嘛這樣啊...這樣幹嗎啊這是!??
“老吳...就算我們都認識,你也心知肚明他就是耀坤...但你也應該清楚他站在這裡,就代表他已經不是那個“陳耀坤”;重刑犯陳耀坤十幾年前已經在新疆刑場槍斃了,死了,你們公安部門備案裡都有記載。”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只不過是恰好長得跟他像、恰好我們也認識的人。是個小名叫耀坤,大名叫陳道林,故址陝西渭南嘎壩村的村民。他可沒有罪行記錄,面對一個無罪的人你直接掏槍是濫用司法權力了吧?”
毛叔叔那會就皺着眉頭隔在他們中間講着這讓我雲裡霧裡不太明白的話,吳叔聽完只是臉色更加猙獰而且眼睛一亮好像明白了什麼,一直對毛叔很尊敬的他甚至當場狠狠推了毛叔一把,吼着別跟他放屁了,少跟他玩什麼狸貓換太子!
“呵呵...是不是狸貓換太子也不由你說了算,不管如何政府記載的陳耀坤早就已經伏法槍斃;現在的耀坤有全新的合法的隨便你怎麼查也查不出所以然的身份證件和證明。難道你還真想跟自己秉持的法律過不去?而且老吳啊...”
毛叔卻是一點沒惱火,只是被翟叔攙扶着沒摔倒,站穩後眼神深邃的盯着吳叔淡淡而說。
“你應該心知肚明要不是當年耀坤顧着我們這幫兄弟的性命,自己認罪伏法抗下那些重罪馬家幫只要還吊着一口氣就是不會那麼輕易被你們打散掉的,至少當年唐劍馬海清串通起來推翻了很多明面上的遮掩,你們也只是能把我們的勢力打垮、經濟凍結!但別忘了馬家幫的根、馬家幫的魂始終是我們這幫人~!!”
“耀坤他沒自己認罪伏法至少有成十上百人爭着搶着幫他頂包,他沒自首、不被拉到新疆槍斃、馬飛就不會被逼的去殺人滅口,被抓到判掉無期;阿南也不會被打成傻子,老林老波他們也就不可能傻傻的被特警打死在高速路上!蟄伏几年等風頭過去我們照樣能攪得這裡天翻地覆!”
“所以啊...現在這結果,你不覺得很好嘛?不覺得都是他的功勞嗎?就算你不認爲那他現在也都已經金盆洗手了!你還揪着他不放過是要怎樣?難道真的要他死你才甘心!”
“對!老子就是要讓他死!只要他還活着...就沒有得到法律應予的懲戒!”
硬氣的人好像都有點倔驢脾氣,那會吳叔就像腦袋筋被卡住一樣不管毛叔怎麼說就是死死瞪着我爸讓他跟他去自首,看我爸沒反應,他甚至紅了眼轉而瞪着我,喊着說如果陳耀坤你今天不跟我去伏法,我就翻供!我就把你兒子前面根本對孟亮就是故意殺人的證據重新提交到法院去!
那會爸爸的臉,終於有變化了,變得更陰沉,看着激動的好像是玩真的的吳叔、再掃眼被“翻供”倆字嚇到我,眼神也就有點慌。但吳叔卻皺眉一直擋着我爸示意他別出聲,直到吳叔連吼三個號真的奔法院去後才搖頭一臉頭疼樣的轉過身來,讓我和我爸都別擔心。
“我瞭解老吳...他以前在西藏制暴徒的時候老婆就被半夜砸窗戶的一石頭打成腦幹受損下身癱瘓...禍不及妻兒,是他眼裡看的最重的一條底線...等着吧。”
毛叔的話好像一直都很準,心慌了沒幾分鐘我就看到吳叔又撒丫子從法院裡衝了出來,也讓我鬆口氣因爲後面沒有其他警務人員跟着。那會他衝到我們前面的時候,氣得話都有點說不出來,最後死死指着我爸,只是狠狠說了句陳耀坤你有本事!但你記住法網恢恢,遲早有一天我會找到你僞造身份和死亡的證明,我會親手再次把你送回你該去的地獄!
吼完後他轉身就氣呼呼的想走,卻又突然回過身,一把撕住慌張的我的衣領子。
“小千...小千你特麼給我記住!以前說過你爸是個負責任的好父親的話都特麼當老子是放屁!你爸是陳耀坤嗎,陳耀坤是天底下最惡的壞人!他手底下至少有十七條人命你特麼的知不知道!??”
“這還只是曾近調查出來的,有多少在馬蘭亭指使下被他弄死的人被剁碎了被餵魚了喂狗了到現在親屬還連個屍骸都找、不、到!記住,你爸是惡人,是天底下最惡毒的惡人!你給我記住!!”
“我說...離我兒子遠點...”
“給我滾!!”
不管他再怎麼咆哮再怎麼咒罵爸一直沒反應,直到那時候他一番話喊得我整個人懵傻掉的時候爸的眼睛才瞬間迸發出一股讓人生寒的好像要殺人的兇光。吳叔擡頭看到那眼睛的時候也根本不能自控的露出害怕的神色,但卻沒有怯,只是咬牙切齒的又跟我說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爸現在這張臉吧...這纔是他的真實面目!
“金盆洗手?你是飲血食生肉生存下來的惡狼猛虎!再怎麼躲再怎麼藏總有一天有人讓你聞到血腥味你吃人肉的獠牙終還會從那雙吃大米油糧的嘴皮子裡突出來!”
“金盆洗手??放虎歸山!”
喊出這些可能只有他們老一輩人才能理解的話,吳叔那會就氣得直接離開了,再也沒有回頭只是返回法院後門估計去調押運車了。那時候我還在發懵呢,下意識想轉頭,毛叔卻馬上貼着我耳朵低聲跟我說,什麼都別講,什麼都別問。
我幾乎是下意識點了點頭,因爲我覺得爸爸就算前面被馬海清那樣威脅都沒咋樣,一直面無表情的;此刻卻就被吳叔拽着我吼出的這一串話,真的給惹毛了,臉色、尤其是眼神那時候特別可怕...
可怕的就像一個陌生人一樣。
不管如何那時候我都是不敢出聲的,只是看着翟叔推推我爸肩膀讓他彆氣了,小千不是那種會聽了外人話就反過來質疑自己父親的孩子。我爸那會纔回過神,看着我的臉眼神也就越來越鬆緩但腮幫子還是緊繃着。
最後就在木叔刻意的嬉笑調侃下,大家決定去他的餐館擺個小慶功宴替我洗洗這段時間沾的晦氣;而就在我們要走的時候,身後曹漢卻突然跑了過來,臉色不自然的僵那老半天,問了句馬海清怎麼走了?
他話剛問出來彪叔他們就笑了,笑的又愜意、又讓人感覺瘮的慌。最後彪叔就說你丫好好把牢底坐穿吧,就算你坐到老死魂飄出來的時候,都會發現你這隻狗腿子、投靠的那些主子連我們一根毛都動不了,反而是他們...呵呵,安生日子也該過到頭了。
那會曹漢臉色就很難看,因爲他一直窩在那就等着看我們被馬海清帶走呢,結果卻是看見馬海清見了鬼一樣嚇得屁滾尿流。但聽彪叔的嘲諷他心裡自然又更不爽了一點,瞥眼手上銬子,就冷笑着說就算我真的是狗腿子又怎麼了?你們不是?你們以前都不是馬蘭亭的狗腿子?
“呵呵,我曹漢是識大勢,知道怎麼樣才能出人頭地,現在唐爺器重我,你們就算搗了下曹莊又怎麼樣?靠着唐爺老子照樣還能混得起來!你們呢?爲了什麼狗屁兄弟義氣去幫陳耀坤這麼一個廢了的人,去得罪唐爺清爺他們,毛景榮陳耀坤你們以爲再有錢再有人脈,清爺好說,得罪了唐爺,就是得罪了他後面的唐國邦,你們遲早會有好下場!?”
“哼哼~我是狗腿子,那你們就是純粹的腦殘!沒腦子只會蠻幹的傻子!還覺得都很得意是嗎?”
那會看着曹漢的臉,我都氣得想擂他兩拳更別說彪叔他們了,直接想掐他脖子;但那會從來都任人罵,只要不觸及我這根底線就從不發火的爸爸,好像是真的被馬海清的威脅和吳叔的抹黑有惹的有點毛躁了,居然先一步推開彪叔自己走到曹漢跟前。
毫無疑問,曹漢當場就嚇的腿都在打哆嗦,估計也沒想到我爸真的會被他激的做出反應來,當場就一邊後退一邊說這裡是法院陳耀坤你別亂來,我爸卻只是面無表情看着他,說我只是跟你講個故事。
講故事?
“這個故事,就是有一天狗在窗戶裡看到一隻狼,它怕的瑟瑟發抖躲在房裡不敢出來,卻又覺得狼拿它無可奈何;它看自己被主人養的跟豬一樣肥胖,而外面那條狼卻迎着黃沙走,餓的飢腸轆轆...”
“所以,狗就問狼:你有房子車子嗎?”
“狼說沒有。”
“狗又問:你有一日三餐和水果嗎?”
“狼說沒有。”
“狗就不怕狼了,戲謔的問那你有人哄你玩帶你逛街嗎?狼還是說沒有...”
“狗啊,就鄙視的說你真無能!怎麼什麼都沒有?!”
講到這,爸爸就突然迎着陽光和身邊老兄弟已經默契的笑臉,和他們一樣露出了很罕見的笑容。
說:狼笑了。
“狼說我有不吃屎的野性,我有我追逐的目標;我有你沒有的自由;”
“我是孤寂的狼...”
“而你,只是一條自以爲幸福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