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如海,夕陽如血。
廣袤的大荒原上,秋蟲嚦嚦,一片蕭瑟。
凝玉和艾薇爾帶着一幫高矮不均的子民們,行走在畫一樣的風景之中。
紅土高原翡冷翠高大的身影從地平線的荒草之中漸漸露出了自己的挺拔的身姿,在荒原上跋涉了多天之後,李察的封地就要到了。
李察的子民和家眷的構成非常複雜,熊貓和獒人們高大魁梧,半身人矮小,除了懂事聽話的三百童男童女之外,子民的構成還多了西馬克子爵交給凝玉的兩個附庸族部落,一個部落是昆克族的臭鼬人,另外一個部落是海溝虹族的刺蝟人。
這兩個種族都是海倫家族原先在楓葉村時的匹格族的附庸,沙漠強盜血洗楓葉村之後,匹格族及其附庸族除了一部分遷徙到了博克村,剩下的零星分散投靠到了其他福克斯家族去了。
這次來翡冷翠,除了這兩個部落願意追隨自己的小姐之外,(PS:這多半還是西馬克子爵強迫的結果。)再沒有其他比蒙願意追隨海倫來到這個可怕的荒原中心了。
忠心和現實,還是存在着一定的距離。
凝玉看着這羣和半身人一樣矮小的附庸族,在心底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一路上,走的還算安穩,沒有遇到什麼大規模的荒原強盜的襲擊,唯一的一次偷襲,也被獒人和熊貓們打了個落花流水。
坐在食人魔卡魯肩膀上的小豬崽李白的表現尤其出色,在果果老大的指揮下,小肉腸一樣的它,爆發出的水箭攢射,讓偷襲的地精們迎面被打了個滿臉開花。
只是事後卡魯的胸口腫了半天。
桑乾河,這條泰穆爾拉雅雪山水融化的支流,是多瑙荒原上最大的河流,除了每年冬季的枯水期之外,這條河長年歡騰,橫衝直撞的河水,將比蒙世界和荒原巧妙地劃分成兩片,一邊通往未知,一邊通往文明。
河岸邊灘塗上是一片遮天蔽日的蘆葦,抽着白絮的蘆葦,風一吹,嘩啦啦直響,一朵朵白絮在空中飛向了遠方。
“居然沒有橋?”凝玉看着奔騰的河水皺了皺眉毛。
話一出口,她就想起來自己說的有點多餘,桑乾河兩岸的距離足有五箭開闊,比蒙的木工的確還沒有能力在如此寬廣的河面上架起一座橋樑。
“這麼寬廣的河面,大概只有你們神秘的遠東大陸的工匠纔有可能造起一座橋樑。”艾薇爾張開了雙臂,感受着澎湃的水元素,這種感覺讓她很舒服。
和她一樣,同是海族的凝玉也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
或許來到這裡也不是壞事。凝玉覺得這裡起碼有一條河,比起乾燥的陸地,她倒寧可選擇這裡。
桑乾河邊的前沿兵站的哨兵也發現了這羣高高矮矮的拓荒者,迅速吹響了牛角號。
這裡駐紮着的,是比蒙邊境上最靠前的一個兵站。
兵站陳舊廢棄了很久,破敗的箭樓象個孤魂野鬼似的站在河岸上。
兵站的軍官是一位英俊的福克斯狐人,查驗了所有的文件之後,這位軍官帶着這批拓荒者來到了桑乾河邊,蘆葦叢中有個簡易開闢出的碼頭,幾條巨大的藤蔓舟擱淺在岸邊。
“這是接到軍部和神廟的通知之後,特地爲你們準備的渡河所用的大船。”狐族軍官微笑着說道:“本來這個兵站也是很久沒用了,爲了等待你們的到來,我們可是在這裡守了幾天,總算把你們給盼來了。”
“這些船夠不夠結實?”艾薇爾不大信任地看着這些粗大的樹藤編制的船身,她倒不擔心自己和凝玉,她們倆都是海族,根本無所謂。但是隨行的臭鼬和刺蝟們看着這條河時,臉色都變的很難看,她怕萬一有個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你放心好了!尊貴的小姐。”狐族軍官看到這兩位美麗的女子氣質高貴,也不敢怠慢:“這些藤蔓都是荒原上野葡萄藤,油份很足,我們將藤蔓編成船隻,然後再經過暴曬,這些藤蔓收縮在了一起,連空隙也沒有,絕對不會導致漏水。”
“我們的人很多,大人,這些藤蔓不會承載不了吧?”凝玉也有點不放心,這些船和以前的蓬萊號相比,簡直是小孩的玩具。
“您稍等,我給您做個示範!”狐族軍官對身邊的匹格扈從副官側了側腦袋,一位膀大腰圓的匹格武士抽出了腰間的制式軍刀,一刀砍在了船幫之上。
“當”地一聲脆響,刀鋒和船身的藤蔓濺起了一團火星。
“這些藤蔓這麼硬?”凝玉和艾薇爾咋舌地看着船幫上的刀痕,指頭粗的藤蔓,被怎麼用力的一刀,只斬出了一道四分之一強的深度缺口。
“關鍵是油份比較足,曬乾之後纖維收縮,使得這些藤蔓非常堅硬。”狐族軍官笑意吟吟:“這下兩位小姐該放心了吧?”
凝玉和艾薇爾相視一笑。
這些船隻對於操控巨舟行駛於海上的熊貓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桑乾河,轉過了幾道彎,十八里水路到翡冷翠,岸邊有個紅土原捏.....”
“出了個領主大人,叫李察咿呀喂......”
“咿呀咿多喂......”
熊貓們高亢響亮的歌聲引得船上的童男童女們一起附和了起來。
一聽到這首歌,凝玉和艾薇爾就忍不住撲哧笑了,李察這個傢伙是有趣,在他身邊時間越長,就越有這個感覺,雖然被髮配來翡冷翠戍邊,他照樣苦中作樂,先編了一首《桑乾河》教會了所有的人。
“古德!”凝玉對着船首用長木棍子撐船的熊貓喊道:“少喝一點酒!”
“知道了!”古德夯聲夯氣地應了一聲,扳起酒囊又灌了兩大口郎姆。自打半身人來了之後,熊貓們覺得自己彷彿進入了天堂,天天有郎姆美酒喝。不過自打有了兩次引酒過度,導致“醉酒狂化”,自己的老闆就取消了他們的定量,這次老闆不在,兩個老闆娘又好說話,古德還不趁機猛灌幾口再說。
“凝玉姐姐,我忽然有了個想法。”艾薇爾紅着臉拉住了凝玉的手,有點神秘兮兮地說道。
“什麼想法?”凝玉微笑着拍了拍跳到自己懷裡的小豬崽的屁股。
“我們不是缺少盔甲麼?鋼鐵盔甲的價格太貴了,但是我們可以自己做啊!”艾薇爾兩隻美麗的眸子閃着光芒。
“可是我們不會鍊鋼啊!我們不是矮人,我們沒有靈敏的鼻子可以感覺出那裡有礦石的存在。”凝玉把躺在身邊的賴着大肚皮的果果也抱了起來:“我倒是很想幫李察弄件盔甲,可惜我唯一的玉配上次已經典當了,再也湊不足錢了。”
“不一定哦!”艾薇爾輕輕拍了拍身邊的船舷,眼睛裡閃着狡黠。
“你是說......”凝玉的眼睛也亮了。
“我們也得幫李察分擔一點責任了,省得他天天被那個小狐狸精迷的暈頭轉向的!”艾薇爾撅起了小嘴,一臉的醋意。
“這個藤蔓編織的盔甲,是不是寒酸了一點?”凝玉皺了皺眉毛。
“我們可以精心設計一下花紋,編的威武一點!”艾薇爾拉住了凝玉的手,興奮地說道:“我們海族的盔甲不是全是海里的海苔編織的嗎,藤蔓也一樣啊!”
“艾薇爾,你真聰明!”凝玉撫摸着人魚的臉蛋,愛憐地說道:“其實李察也一直在背後誇你來着......”
“我纔不信哩......”艾薇爾嘴硬歸嘴硬,但臉上的笑靨還是綻放的很愉悅。
玀莎獸羣和肥羚,在刺蝟人和臭鼬人的吆喝之下,打破了翡冷翠固有的寧靜。
這裡土地和多瑙荒原上的土層顏色不大一樣,是紅褐色的,帶着一股金屬的反光,寸草不生。
枯草連綿的大荒原上,矗立着一座足有四十刃高,兩百刃長的巨大紅土高坡,只長着孤零零的幾棵狗尾巴草的紅土高坡上,遍佈着大大小小的洞穴和阡陌。
紅土高坡中間嵌着一座巨大的石頭神像臉,大半被掩藏在了紅土層之中,這是上古神魔之戰後的遺蹟,多瑙荒原上有很多這樣的遺蹟。
高坡的前面,有一叢一叢參天大樹一般拔地而起的紅色土筍,成了這裡獨特的標誌。
這座高坡的以前沒有名字,比蒙王國只有每年在春夏之交的時候,纔會有俄勒芬族來到這裡採挖一些紅土回去,紅土和香蕉,是象族食物中不可或缺的兩種東西。
凝玉總算理解了,爲什麼神廟要將這個本來沒有名字的地方起名叫“翡冷翠”了。紅土高坡附近一大塊廣袤的紅色土地上,只有矮小的灌木和漿果叢貼在地皮上,荒涼蕭索到了極點。而不遠處的多瑙荒原上,繁茂的野草按照紅土的範圍,和這裡劃分着一個半弧的圓圈,圓圈外是豐美的草原,圓圈內,是貧瘠的紅土。
如血的殘陽,將紅土高坡上也抹上了一層鮮豔欲滴的顏色。
“真美啊!”艾薇爾覺得這裡的荒涼給了她另外一種感覺,一種說不出的美妙感覺。
“是很美麗,但也很荒涼。”凝玉看着身後的一大幫亂哄哄的人羣,又皺了皺眉毛。以前什麼事都是李察操心,還沒覺得有什麼,現在輪到她來主事,才總算理解出了李察的難處。
這段時間皺着眉毛幾乎成了凝玉獨特的標誌了。
“我們可以讓翡冷翠變的富饒起來!成爲荒原上的一顆明珠!”艾薇爾的大言不慚又讓凝玉一陣猛皺眉毛。
“我們睡在哪?老是睡在帳篷裡不行,地氣太重了。”古德大步流星走了過來,對着兩位老闆娘點了點頭。他的嘴脣上有一個挑破的水皰。
“已經是秋天了,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會生病的,是不能睡在地上了。”凝玉也點點頭。
“我們需要建造城堡,瞭望樓,柵欄。”艾薇爾扳着指頭數着,越想臉色越難看。她總算明白爲什麼這幾天凝玉老是皺着眉毛的原因了。她總算想起來了,現在根本就沒錢了,拿什麼東西去造城堡和角樓?
“這些等李察回來再說吧,先解決睡在哪裡的問題。”凝玉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思念李察,有他在,談笑之間,即使不能解決問題,她也有個依靠,不象現在這樣,心裡塞滿了心事。
“很快就要到冬季了,我們必須在霜降之前,建好我們的營地,我這就去砍木頭!雪山那邊有針葉松林,我們熊貓和獒人全體出動,爭取一個晝夜能趕回來。”古德拿出酒囊又猛灌了一口,“這個該死的荒原上除了枯草和灌木,連棵樹都沒有!日死他先熊扳扳!”
“你們走了,守衛工作怎麼辦?”凝玉搖了搖頭。
“就一個晚上而已,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古德沉默了一下說道:“沒有木料就沒辦法造城堡,這個問題肯定要首先解決,你也想給李察大人回來時一個驚喜吧?”
凝玉沉默了。她的確很想爲李察分擔一點責任。
“晚上我們可以先睡在紅土高坡上的洞子裡面,你們看,那上面的洞很大的,住幾百個人應該沒什麼問題。至於守衛嘛,一切有我呢!”艾薇爾指着紅土高坡上的窯洞拍了拍胸脯說道:“我可是和水元素天生有着溝通能力的美人魚,水系大魔法師!”
“好主意!艾薇爾你真是太聰明瞭!”凝玉眼睛一亮,“我這就去讓刺蝟人們去薅草,軟綿綿的枯草睡起來一定也很舒服,土洞裡面也遠離地面,應該沒有地氣。”
“讓那些昆克族的臭鼬人住到別的洞裡面去,他們一路上老喜歡放屁,臭死了。”艾薇爾纏住了凝玉說道。
“小鬼靈!”凝玉笑着捏了捏艾薇爾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