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鐘,我們來到了公墓,以前寒姐也帶我來過這裡,十幾年前的一場血案。我爸的上百位兄弟全部不幸喪命,安葬於此。
我走過一座座墳,目睹者一位位的亡者,心裡面有着說不出的滋味。人生不過一場過眼雲煙,縱使生前再位高權重,富可敵國,死後也不過只是一撥黃土。想想也確實可悲,人就是這麼的脆弱。
走過一段窄道以後,我們停了下來,這裡立着三座墓碑,一座是劉煒的,一座是阿彪的,還有一座是韓爺爺的,阿彪生前名氣並不大,但是劉煒和韓爺爺算是一方梟雄,可是最後也只是成爲這衆多墓碑中的一塊。
雄哥燒着紙錢,風一吹,紙灰迷了我的眼睛,我眼角酸澀,蹲了下來,暗自苦笑,撿起紙錢丟盡火堆中,心中默唸,一路走好。
“小皓,你今後打算怎麼辦?”雄哥突然問道。
我暗淡的搖着頭,在一旁坐了下來,問雄哥有煙嗎?我已經很久沒抽菸了,也答應過小姨戒菸,但是我今天特別想抽,雄哥說我傷還沒有痊癒,最好別抽,我很固執,說就抽一根。
雄哥給我遞了一根,芙蓉王,以前我還挺喜歡抽的,但是現在已經忘了是什麼味道,我把煙叼在嘴邊,深吸了一口氣,嗆着了,猛地咳嗽了幾聲,一咳嗽,我胸口就會痛,臉一下就白了。
大飛哥連忙搶過了我手裡煙,給扔在地上踩滅了,略帶訓斥的語氣說:“小皓,你別這樣,先養好身體再說。”
我苦笑着,擡頭看着他,說:“沒事的,我命大,死不了。”我這是在自嘲,是啊,我命大,我死不了,可是他們……
我嗓子酸酸的,哽咽着,說不出話,雄哥這時候又給我遞了一根菸,說:“抽吧。”
我接過了煙,點着後,猛地吸了一口,又連續咳嗽了幾聲,我的身體還是沒有恢復過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完全恢復了。
我一邊抽着煙,一邊回憶着掏出胸口的十字架,這是當初劉煒送我的,他說這十字架也許可以保我一命,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可是我寧願當初他沒給我,我寧願自己死,也不想他替我去死。
雄哥也注意到了我手中的十字架,觸景傷情,說:“這曾經是我大哥的護身符,一直伴在我大哥左右,陪他征戰多年,當初他把這個十字架送給你的時候,我還特別意外,一直想問他爲什麼,可又一直沒問,現在想問,卻又沒機會了,人世無常。”
是啊,人世無常,時過境遷,難以預料。
凌晨兩點鐘,我們離開了,臨走前,我對着三座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心中暗自發誓,定當會爲他們報仇雪恨,一雪前恥。
回去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着下一步該怎麼辦,現在如果直接回去找謝家報仇,猶如羊入虎口,自取滅亡,所以我想先回陳家,找外公商議一下,藉助陳家的勢力反打一波,但就算是可以藉助陳家反打一波,我心中仍然有所顧忌,謝家現在已經今非昔比,獨霸全市不說,身後還有影流做靠山,光靠一個陳家,能贏嗎?
我暗自懷疑着,不久後,車停了,車燈照着院門,大飛哥突然回頭叫了我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恍惚的回過神,問他到家了是嗎,他點了點頭,我順其自然,剛準備開門下車,大飛哥又突然拉住了我,說:“門外面站着一個人,好像是在等你。”
“誰?”
“齊靈靈。”
我愣了一下,大飛哥眼神認真的看着我,我陷入了沉默,這時候齊靈靈已經要走了,她好像並不打算見我,走的很慌張,大飛哥哀聲嘆了口氣,說:“小皓,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的好,齊靈靈她很喜歡你,但是她從來不會打擾你,她把什麼事都藏在心裡,她過的並不好,你不能對她這麼殘忍,她今晚會來這裡,其實你也應該看得出來,她依舊沒有想打擾你,只是懷念你,擔心你而已,要不然她也不會深更半夜來門外傻站着。”
“她知道我回來了?”我納悶的問。
大飛哥嗯了一聲,說:“她一早就已經知道了,我們剛回來的時候,曾經在醫院碰到過她一次,當時你還昏迷不醒,她也見過你一面,那天她守了你一夜。”
“傻丫頭……”
說完這句話,我開門下了車,跑着追了過去,她瘦了,好像一陣風就能給她颳倒一樣,我在她身後停了下來,輕聲的叫了一聲:“靈靈。”
齊靈靈怔住了,她的身體微微顫抖着,我慢步走到她面前,她低着頭,神色憔悴,我抿着嘴,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對不起她,騙了她,又拋棄了她,還害的她家破人亡,我一直都不敢面對她,我怕她會恨我,可是我也忘不掉她。
我承認自己多情,也濫情,我從來沒想過一份欺騙,可以傷她這麼重,都說女人的心眼小,她們一旦認定一個男人,就是一輩子,而她這輩子認定了我,可我卻什麼都不能給她。
“靈靈,你還好嗎?”
她哭了,哭的很小聲,她漸漸擡起頭,眼睛紅紅的,眼角全是淚水,順着臉頰落在下巴上,晶瑩的一滴。
她咧着小嘴,哽咽着說:“你終於肯見我了……”說着她突然抱住了我,大聲的哭了,她的哭聲迴盪在我耳邊,刺痛着我的心,我漸漸的抱住了她,抱的很緊很緊,她的身體一直在顫抖着,我對不起她,真的對不起。
我們找了一個寂靜的地方坐了下來,前面是一片湖,湖水很靜很靜,我們兩個坐在一起,久久沒有出聲,她好像困了,漸漸的靠在我的肩上,我看着她的側臉,滿滿的憂傷,再也沒有以前的青春活力。
這兩年多,我知道她過的並不好,我想過要找她,也曾這麼做過,但最後我還是怯懦的逃跑了。
我的愛情一直都不平坦,唯獨和齊靈靈有過一段平凡的戀愛時光,但是那卻是一場欺騙,可即使如此,回憶起來仍然很美好,因爲那時候的我們,拋棄欺騙,就會顯得很單純,很美好。
我這一生中,遇到過很多女人,但是最刻骨銘心的,也只有丁嘉和齊靈靈,丁嘉給了我太多,可以說,是她伴我一路走過來的,而齊靈靈卻讓我懂得了心痛,懂得了慌張。
除了丁嘉和齊靈靈,我想唯一我忘之不掉,揮之不去的,就是然姐了,然姐在我心中的地位非常特殊,我也說不上來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沒有丁嘉和齊靈靈這般清晰。
我們在一起坐了很久,她睡着了,我抱着她,她睡的很安詳。
天亮以後,我送她回家了,她家裡面空無一人,而這全都是因爲我,是我害了齊開,又殺了齊盛,她媽媽也是因爲我進的監獄,我……
我失神的站着,模樣呆滯,齊靈靈似乎能感覺到我心中所想,她說不怪我,是,當初這事的確不能都怪我,可是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翻出十幾年前的舊賬,也不會有這麼多事情,有的時候我就會想,既然人已死,爲什麼又要困擾活人,讓活人不得安生,但是我想不明白,仇恨就是仇恨,遮掩不掉。
我靜靜的看着她,我好想對她說,跟我走吧,我照顧你,但是我說不出口,因爲沒準哪一天我就成了刀下鬼,我不想再拖累她,更不想再害她。
她輕輕的踮起腳尖,在我脣上吻了一下,淺笑着,說:“我愛你,我也會等你。”
她走了,我卻還在傻站着,她在樓上,透過窗戶看着我,我猶豫着看了她一眼,這一刻,我的心在警告我,如果不能給她想要的,就趁早滾蛋,滾的越遠越好。
我魂不守舍的離開了,回到家裡面後,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葉小萱還是沒有走,她走到我面前,低頭看着我,溫柔的說:“你怎麼了嗎?”
我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輕微的搖了搖頭,說:“沒什麼,你早日離開吧。”
我起身走了,心不在焉,恍恍惚惚,我回了房間,躺在牀上想了一整天,爲今之計,似乎也只有回陳家求助了,但是陳家我能回去嗎?在然姐和外公之間,我該怎麼選擇,還有就算我回了陳家,陳家現在能對付得了謝家嗎?我會不會拖累外公。
我想不明白,太複雜了,晚上我從樓上下來後,大飛哥正在和寒姐竊竊私語,我隱約聽到了一點什麼,好像是在說丁嘉,還有婚事什麼的。
頓時,我眉頭一緊,快步下樓,來到大飛哥和寒姐面前,焦急且不安的問:“你們剛剛是不是在說嘉嘉,嘉嘉她怎麼了嗎?還有你們說的婚事又是怎麼一回事?她是不是要嫁給謝楠了?”
面對我咄咄逼人的追問,大飛哥和寒姐都沉默了,他們面色苦愁,我自嘲的笑了,癱坐在沙發上,像個死人一樣,目光呆滯,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