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青……
這一刻，林輕的腦海中閃過了前世經歷的一幕幕場景。
末世時期，爲了生存掙扎，結仇是很正常的。
有些人即使在末世中，也能散發出人性的光輝，彷彿天生就適合成爲引領人類走向光明的領導。
也有些人天生就適合這種弱肉強食的混亂世道，肆意支配收割他人的生命。
更多的人是爲了活命不擇手段，拋棄人性。
林輕一直覺得自己挺幸運，有逆熵者這一天賦，加上靈魂強大，才讓他在末世能一直像個人一樣存活。
只是，人心難測。
即使有秩序等級的變化提醒，當年他也沒能識破那層危險的僞裝，沒能分辨出誰纔是真正拋卻人性的怪物。
林輕收斂了心思，只是微笑道：“只是偶然間聽過而已，上三家以前也是光明會的吧？”
光明會是末世時期建立的，爲了讓人類在末世之中，找到一個光明的未來，那時候的人類高層，也基本都是光明會的。
“是。”
徐少鋒微微頷首，說道：“二十四家有一部分都是從末世時期存活下來的，也是2047年第一批接觸地外文明的人，自然也是光明會的。”
“那還真是夠光明的。”林輕笑了笑，“什麼樣的人都有。”
“那時候的光明會，很多人都是從末世活下來的。”
徐少鋒感嘆道：“能夠從末世活下來的人，有很多人確實都是不擇手段的性子，齊館主這種光明正直的人只是鳳毛麟角，各方從一開始就理念不合，所以後來纔會四分五裂。”
林輕明白他的意思。
很多從末世活下來的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鮮血，爲了活命，又怎麼會在意是否成爲外星人的附庸？
“晏家，袁家，洛克斯家族。”林輕問道：“盯着巡查總部的就是這三家嗎？”
徐少鋒微微點頭，“接下來給你申請第一禁區的神職試練名額，按照流程，必然會經由智星集團，這三家自然也能第一時間獲得消息。”
“我表現出來的實力，就算得到普通神職的希望都不算大，不至於吧？”林輕微微皺眉。
他表現的實力，雖然在三星級精英巡查中還算不錯，但獲得普通神職的概率也就三四成，失敗的概率是比較大的。
爲此，徐少鋒和唐挽秋還特意替他隱瞞了不少，再裝作巡查總部內部排隊抽號，不想錯過機會就行了。
——這其實就是正常精英巡查的狀況。
基因重組層次，運氣好開發出一種第四能級基因能力，幾種第三能級基因能力，再練成一門很普通的原始級戰法，也就是三星級精英巡查中的佼佼者水準了。
這種條件下，就有個三四成希望通過普通的神職試練。
運氣好碰到特別適合的神職時，希望也會更大。
林輕現在就是僞裝成這種正常天才範疇內的精英巡查。
在以往，智星集團雖然會發出邀約，但也就是象徵性邀約而已，根本不怎麼在乎的。
哪怕成了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基礎神職者，更別說只有三四成希望了。
根本入不了智星集團的眼。
但現在二十四家居然還要盯着這種水平的精英巡查？
“第二宇宙網的地球寶藏，每次開啓之後，能夠接觸到的知識、傳承等等都會變多。”
徐少鋒解釋道：“或許對智星集團沒那麼珍貴，但對二十四家來說，就很珍貴了，一些頂級的原始級戰法甚至是珍貴無比的星辰級戰法，一些關於神職的隱秘知識，還有聖文字的組合方式，神職的專屬神器、神技等等，二十四家都渴望得到。”
“聖文字？”林輕早就聽說這個詞，但一直不太懂。
“就是一種對神職有所提升的特殊文字符號。”徐少鋒說道：“最珍貴的就是文字符號的組合。”
林輕依然不太懂。
不過，等他獲取神職之後，自然就明白了。
“總之，你小心點。”
徐少鋒說道：“千萬不要透露出你的核心能力。”
“我明白。”林輕點點頭。
……
……
申請發出的當天下午。
林輕還在總部等待結果時，就收到了三份邀請函。
三份邀請函分別來自於晏家、袁家、洛克斯家族，內容大同小異，總之都是邀請他見面一敘。
“二十四家也不是一條心啊。”林輕卻是看出了不一樣的信息。
聽說晏家作爲上三家之一，爲晏家馬首是瞻的家族也有不少，袁家則是以公孫家爲首，而洛克斯家族主張跟隨以羅德里斯家族。
這三份邀請函，這三個家族顯然也是在爭，沒有謙讓的意思。
當天晚上，林輕收到邀請函沒多久，就連續有兩名巡查使親自登門。
可以說是傳話，也可以說是充當說客。
這兩名巡查使都是附庸派的，討好二十四家自然也很正常，分別爲袁家和洛克斯家族登門勸說。
這兩名巡查使代表兩大家族出場，還提了一些林輕根本毫不在意的好處，一點好東西都不拿出來，只讓人聽了想笑。
不過，讓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本以爲代表晏家登門勸說，可能是某位附庸派巡查使。
但他沒想到的是，居然是另一位上部長‘波魯柯特’？
“波魯柯特部長？”
林輕看着眼前這個身穿白色西裝，風度翩翩，猶如紳士貴族般的英俊中年男子，不由得有些詫異。
據他所知，波魯柯特明明是聯合派的上部長！
去年巡查總部的三位上部長，正好是附庸派、聯合派、自治派各一位上部長，可以說是三足鼎立。
去年斷碑監獄的囚徒突襲巡查總部時，死了一位附庸派的上部長。
沒想到波魯柯特這位上部長，不知不覺間也成了附庸派？
“林輕，我很看好你。”
波魯柯特在林輕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坐姿很講究禮儀和氣質，看上去很有古老貴族的範。
“你這個月的月底，纔到二十歲吧？”
他微笑道：“不用急着去嘗試神職試練，你先看看這份合同，這是晏家家主——我的老朋友晏如令親自讓人給你擬定的合同。”
林輕看了一眼桌上的合同，並沒有動，而是說道：“波魯柯特部長不知道我是跟誰的嗎？”
波魯柯特笑了笑，說道：“唐挽秋？我知道你是自治派看好的苗子，但這又如何呢？都市圈以外的派系之分，終究只是小打小鬧而已，在都市圈內部，智星集團纔是最大的。”
他又擡頭看了一眼窗外無盡的夜空，“在地球之外，元辰文明更是比我們地球文明強大無數倍，所謂的自治，你不覺得天真可笑嗎？”
“是挺天真的，但並不可笑。”林輕隨意道。
“看你也不像那麼天真的人。”波魯柯特微笑道：“我們聊聊合同吧，你不想看也沒什麼，我可以直接告訴你。”
他看着林輕，“你現在去第一禁區嘗試神職試練，有多少把握？兩成？三成？還是四成？”
林輕沒有說話。
“只要你簽了這份合同。”
波魯柯特盯着林輕，“得到晏家的資源傾斜和情報之後，我敢保證，你至少有六成希望通過神職試練！”
他緩緩道：“2126年5月20日，就是地球正式接軌星空的時刻了，只剩下三年半，如果你這次神職試練失敗的話，下次試練只會更困難，一旦你拿不到宇宙公民的身份，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林輕看着他。
“到那時候，地球這種特殊的生命星球，在宇宙各方文明的眼中，就像是一個不設防的金庫。”
波魯柯特沉聲道：“到時候，地球文明這點力量也顧不住你，普通人就是待宰的羔羊，如同家畜一樣，作爲地球這種高等級星球出生的你，不僅天賦不錯，而且還是最標準的‘初始人類’。”
說到這，他略顯嘲弄地笑了下，“你可能還不知道什麼是初始人類吧？”
“我確實不知道。”林輕看着他。
波魯柯特輕聲道：“宇宙人族是一個龐大的族羣，而初始人類，就是最早出現的人類種族，情感、靈魂、基因都是最基本的人類，雖然不如宇宙星空之中那些強大的人類種族，但適應性最高。”
他嘆了口氣，“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在很多宇宙文明眼中，初始人類就是最好的實驗耗材，所以在奴隸商那裡也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實驗耗材？
林輕微微皺眉。
“第一次知曉宇宙中那些文明有多強大時，我並未氣餒。”
波魯柯特說道：“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從未氣餒，因爲我覺得地球文明未必沒有崛起的機會，但當我發現宇宙中像地球這種弱小文明，大多數都是滅亡或者被當成商品販賣的結局時，我真正動搖了。”
他看着林輕，“你能想象嗎？那些跟我們長得一模一樣的初始人類，就像是被割的韭菜一樣，一茬又一茬地割下來，跟賣菜沒什麼區別。”
“齊凌霄救不了地球，楚泓君也救不了地球，他們就算是能夠救一些人，又能救多少呢？”
波魯柯特問道：“你覺得除了成爲強大文明的附庸，還有什麼解決的方法？”
林輕沒有說話。
“我很少說這麼多。”
波魯柯特微微搖頭，嘆了口氣，隨即將桌上的合同推了過去，“你看看吧，以你的水準，原本也沒資格成爲智星集團的內部成員，但只要你先依附於晏家，將來未必沒有機會進入智星集團。”
林輕看了一眼，說道：“袁家和洛克斯家族也都邀請我了。”
“不用管。”
波魯柯特平靜道：“比起晏家來說，袁家和洛克斯家族也不算什麼，晏家的那位晏青青小姐，在三家都是實力最拔尖的人物之一。”
“哦？”林輕不動聲色。
“把合同簽了吧。”
波魯柯特看着林輕，說道：“相信我，這是你這一生最大的機遇。”
林輕知道。
一旦簽了合同，覈實了基因等方面之後，晏家就會將這份合同上傳第二宇宙網。
如果他就職成功，合同對宇宙公民就會生效。
如果他失敗了，合同就算是廢紙也無所謂，反正晏家也不需要。
“合同就算了，等我根據神職試練的情況，從禁區出來之後再考慮考慮。”
林輕也不想鬧大，再拖延一天去了禁區就沒事了。
“從禁區出來之後再考慮？”波魯柯特緩緩搖頭，“還沒到你去嘗試試練的時候，你會失敗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注視着林輕，低沉道：“簽了它，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林輕沉默了一下，問道：“波魯柯特部長，你這是在強迫我籤這份合同？我不籤的話，難不成你還要殺了我？”
波魯柯特眼神豁然冰冷，一言不發地注視着林輕。
【當前秩序等級下降6.1級】
林輕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這一刻，屬於原始生靈的威壓和氣魄肆意壓迫着他，甚至周圍的遊離能都在隱隱波動，似乎隨時都能形成領域。
客廳裡的氣氛似乎徹底陷入冰封的死寂，更是透着嚴寒般的肅殺！
忽然——
“開個小玩笑，別緊張。”
波魯柯特忽然笑了，氣氛也冰融雪化一般恢復了正常。
“報告上說你的意志驚人，果然沒錯。”
他輕聲讚歎着站起身，“這裡可是巡查總部，你我是地球同胞，我怎麼可能殺你呢？”
說話間，波魯柯特的雙眸忽然綻放出一抹微渺的光芒。
林輕還沒說話，卻是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變得沉重了幾分，還有些僵硬麻木的感覺。
“波魯柯特部長，你這是什麼意思？”林輕冷聲道。
“只是一點臨別的贈禮而已。”
波魯柯特微笑道：“這幾天時間裡，你現在的狀態下，行動速度將會比過去慢得多，這種情況下，就別去嘗試神職試練了，你註定會失敗，暫時放棄吧。”
他感嘆道：“我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好，希望你能理解。”
林輕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波魯柯特固然不敢在巡查總部殺他，但存心破壞他的行動，耽誤他的神職試練，卻還是敢的。
正常神職試練都是必須要搖號申請的，錯過了就要等很久。
現在，波魯柯特就是在這種方法威脅他——
不籤合同，神職試練就別想成功。
“林輕，你應該感到榮幸。
波魯柯特嘲弄地說道：“往往是那些真正的天才，才值得智星集團強制性籤合同，你如今也享受到這種待遇了，不是嗎？”
他也不多說，便往客廳門外走去，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你慢慢考慮吧，考慮清楚了再聯繫我。”
眨眼間，波魯柯特就已經離開了客廳。
“晨光。”林輕念力傳音道：“剛纔我和波魯柯特的談話，他有記錄傳輸給晏家嗎？”
“沒有。”晨光的聲音響了起來：“這種事情他自然會保密，又怎麼會增加泄露出去的風險？”
林輕沉吟了一下，說道：“他在我身上使用的能力，是神職的能力吧？”
“是。”
晨光說道：“主人你中的應該是一種增加負面狀態的能力，所以身軀會變得僵硬遲緩，通過領域展開強行清除，或者使用者死亡，都可以解決。”
“是嗎？這麼簡單的方法？”林輕心念一動。
意識已然開始控制上萬公里外的黑炎使徒，開始燃燒自己進行自殺。
隨後，他催動腦海中的永恆之門——
伴隨着一半能量的消失，林輕的眉心處也飛出了一縷流光，赫然是一個光點。
光點飛出窗外，在半空中迅速擴大，在夜幕中化爲一個赤果的少年。
下一刻，少年渾身都浮現出現了深青色的鱗片，額頭生出獨角，體型擴大到三四米高，背生肉翅，更有黑炎燃燒起來。
只是頃刻間，黑炎已然跨越上萬公里出現在他的眼前！
“主人，你想讓炎出手嗎？”
晨光這幾個月早就知道炎的存在了，但她作爲智能生命，絕對忠誠，顯然也不在意。
“波魯柯特可是一個原始生靈，而且還有神職基礎的靈魂。”
林輕當即輕聲道：“這種大餐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黑炎的神職是生命系星空惡魔，想要進化就必須破壞規則，行大殺戮之舉，又或者是獻祭擁有神職基礎的原始生靈的靈魂。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過，在總部出手確實不太好。”
……
天空中，一架飛向遠空的黑色戰機以接近十倍音速高速飛行。
戰機內部，波魯柯特整理了一下身上纖塵不染的白色西裝，略顯愜意地靠坐在沙發座椅上。
一名身材火辣的女性精英巡查端來了一杯紅酒，好奇道：“部長，計劃成功了？”
“當然。”
波魯柯特笑着將她抱在懷裡，問道：“通訊器都關機了嗎？”
“按照您的要求，都關了。”女性精英巡查乖巧點頭。
“那就好，總部找不到我，他就只能錯過這次神職試練。”
波魯柯特隨意道：“這點小錯，又只是影響到一個精英巡查，也不會有什麼處罰。”
“部長您怎麼不威脅他強行簽了合同？死亡的威脅下，他肯定會同意的。”女性精英巡查說道。
“那巡查總部我也待不下去了。”
波魯柯特失笑道：“區區一個林輕，還不值得我放棄上部長這個位置……”
忽然間——
“轟！！”
恐怖的爆破聲中，這二階合金製造的戰機彷彿撞到了什麼似的，半個戰機都摧枯拉朽一般，直接在空中崩潰破碎！
更有威能可怕的濛濛領域瀰漫而出，瞬間將正在破碎的戰機凝固在了半空中，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傳播出去。
“誰！”
波魯柯特又驚又怒的吼聲中，還有一抹着無法掩飾的恐慌。
這領域未免也太強了，同樣原始生靈的領域，對方顯然已經達到第五能級的極限了，讓他根本沒法使用領域，速度也是大降！
下一刻，他便看到一隻渾身燃燒着黑炎的深青色惡魔，在領域內以恐怖的速度飛來。
那本就龐大的拳頭，此時更是在波魯柯特的眼中以驚人的速度放大，瞬間充斥在他眼前的世界！
“嘭！”
恍若崩山般的重拳落下，波魯柯特的頭顱瞬間爆裂破碎，僅僅是迸發而出的衝擊，就導致其身邊的女性精英巡查當場死亡。
整個戰機內的兩人瞬間身亡。
林輕通過領域將破碎的戰機和屍體都懸浮在半空中，也確認了波魯柯特的死亡。
“波魯柯特果然實力一般……”
看到這一幕場景，林輕倒是毫不意外。
在蛻變原始之前，黑炎全力燃燒的情況下，實力就已經比上部長這個層次更強些了。
而如今黑炎已是原始生靈，又是星空惡魔系列的職業，一拳秒殺波魯柯特也沒什麼奇怪的了。
忽然間——
林輕陡然感覺到一股磅礴而宏大的波動，瞬間掃過了這具黑炎身軀。
他頓時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星淵眷顧！
他作爲生命系惡魔，只要行殺戮之事，自然會得到星淵眷顧的恩賜，尤其是高層次的。
此時他擊殺了一位擁有神職基礎的原始生靈，連同靈魂一同獻祭出去，星淵眷顧的恩賜可想而知。
只是，這恩賜還沒積累到足以讓他進化的地步。
“也不知道要殺幾個……”
林輕也不清楚到底需要殺多少，才能得到星淵眷顧的獎勵，從而再度進化。
但只要履行神職的職責，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他看了一眼停滯在半空中的破碎戰機和屍體，當即收起了領域，任由它們從高空墜落而下。
“上部長，永別。”
……
……
“什麼？波魯柯特部長死了？”
林輕震撼地看着徐少鋒，問道：“怎麼可能？都市圈之外，居然還有人能殺了上部長？”
“不知道是什麼人動手的。”徐少鋒皺眉道：“但波魯柯特部長僅僅一招就被殺，敵人似乎強得離譜？”
林輕也是沒想到效果挺好。
波魯柯特的屍體沒過多久就被發現了，但其戰機和屍體距離總部太遠，正好說明了他的清白。
至於兇手，也沒人看得出來到底是誰做的。
所以，林輕也是毫不在意地留在總部的海島上，等待神職名額下來，就可以去第一禁區嘗試神職考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