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酒店房間不見一點光。
躺在牀上的孤厲身影睡得很不安穩,額頭上的青筋不斷跳躍滾動着,夜色裡,棱角分明的臉上分明被一層薄汗所籠罩着。
奇異的,明明應是極爲掙扎的,可男人的臉上依舊是沒有任何波瀾。
——我太冷了,你下來陪我吧。
那個滿臉是血的男人再度出現,甚至還用手抹着臉上身上的血,直到十個指頭上再也沒有乾淨的地方,這才冷笑着,將沾滿鮮血的手伸向霍靳言……
夢中,霍靳言墜入懸崖般的旋轉,額際疼的像是要裂開,伴隨着轟的一聲爆炸火光……
他猛地從噩夢中驚醒!
大口的喘着粗氣,本就因喝酒而幹疼的嗓子跟空氣突然相觸,霍靳言劇烈的咳嗽起來。
不知就這樣過去多久,霍靳言單手抹了把臉上的汗,下牀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他沒開燈,水龍頭開到最大,冰涼的水立刻涌了上來,雙掌捧着,潑到臉上。
腥膩的味道在鼻腔裡涌動,模糊燈光裡,霍靳言只看到盥洗盆內原本盛着的水竟全部變成了鮮紅的血液,微波粼粼裡,他看到自己攤開的手心裡,也遍佈着血……
連連倒退兩步,意外撞到淋浴的開關,嘩啦啦的冷水從頭澆下,也將幻覺驅散!
哪裡有什麼鮮血,不過都是他的夢魘罷了!
倚靠着牆壁,任由涼水澆透,霍靳言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眼神從初醒的茫然到真正的清明。
不過……就是夢魘而已……
…………
樑晨曦讓開,出乎樑露白意料之外的,竟讓她進了門。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這裡,如同多年前的擺設大抵相同,現在也早已經沒有了當時的羨慕與震驚!多年前,當她跟他爸爸第一次來時,樑露白就無意間進到過這裡,只覺自己就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
她不自覺的打開樑晨曦的衣櫃,裡面的衣服就像是動畫裡公主的一樣,她做夢都想要擁有。
所以,她不自覺的將本屬於樑晨曦的裙子穿在身上,只覺得鏡子裡的自己,怎麼那麼好看!
隨意拿起梳妝檯上的脣彩抹在脣上,瑩瑩亮亮的,令她忍不住的將剛纔抹過的脣彩放進自己口袋裡,可就在這時,樑晨曦卻推開了門……
回憶到這裡,樑露白看向樑晨曦的眼神,多了幾份嫉妒與怨恨。
“你從出生就能夠擁有這些東西,不費吹灰之力,可我只有在拼命努力追趕後,才能夠得着你,這個世界……還真是殘酷!”樑露白笑着,意有所指的開口。
“不是這個世界太殘酷,而是你想的太多,能力卻不足!”
樑晨曦冷漠迴應,樑露白的笑僵硬了下,又是這副模樣,又是這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就像是那天看到自己口袋裡她的脣彩時,冷冷的說了句,送你了……
她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憐憫,她又何必故作大方?
所以那天,她狠狠的將脣彩扔到了地上,用着挑釁的眼神看着她!
樑露白原本以爲樑晨曦是個隨她怎麼捏的軟柿子,只因爲第一次見面時她冰冷冷的,穿着白色的裙子,如同是個沒有感情的瓷娃娃般。
可是,就在脣彩落地的瞬間,瓷娃娃的開關被打開了,她噙着冷冷的笑,學着她的樣子,將梳妝檯上所有的東西都朝她狠狠砸去,霹靂乓啷的聲響引來樓下的人。
談安辰衝出來將樑晨曦抱在懷裡,看也沒看自己一眼,從那天開始,樑露白便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要將屬於樑晨曦的一切都搶進自己的手裡!
儘管在公司的事情上吃了虧,儘管在別的地方討不着好,可當年她成功的搶了樑晨曦的留學機會,她現在也成功的吸引了安辰的全部注意。
在談安辰的問題上,樑晨曦就算再怎麼強勢,她還是輸了!
“不要老說那些沒用的,你看看我的腳,你踢的那麼重,安辰心疼壞了,還幫我親自用藥酒推淤,晨曦姐,我看你也怪可憐的,被安辰誤會的滋味……不好受吧?以前他的眼裡可只有你,可是……晨曦姐又怎麼能夠明白,同病相憐的滋味呢?”
樑露白笑得璀璨,樑晨曦聞言卻只是用着嘲諷的眼神看向她。
而門外,談安辰倚靠着牆壁,安靜的聽着,並沒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存在。
樑露白一聲接一聲的嘲諷傳進他耳中,談安辰的臉上並未有任何受騙的衝擊,就像是早知道似的,深沉的眸底蘊着複雜的光,期盼聽到樑晨曦的迴應,又害怕聽到。
片刻,轉身又朝着不遠處自己的房間走去……
“樑露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跟當初那個偷穿我衣服,偷拿我脣彩的女孩,有什麼區別?”樑露白笑得實在太外放,以至於樑晨曦冷冷一句,就令她僵硬,甚至有收不回來的趨勢!
“自卑,是深埋在你骨子裡的病,什麼藥,都救不了你!
樑晨曦雙手環胸,不湊巧的是,樑露白雖然將自己當成是敵人這麼多年,卻對她是一知半解的,她越是往自己跟前湊,自己就越是要壓的她擡不起頭來!
可偏偏就是有人喜歡犯賤,她也沒有辦法!
“呵呵呵呵呵……真好笑,我可是留學回來,哪裡有什麼自卑,我不知道比當年和我一起的同學厲害多少。太晚了,我要回去睡了,晨曦姐,我就靜待着,你怎樣能夠令梁氏……渡過難關!”
樑露白咬牙切齒,臉上卻還帶着甜美的笑……
…………
翌日,梁氏總裁室。
樑晨曦撫着額角,接連已經灌下了三杯黑咖啡。
商場如戰場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昨天你笑看風雲,今日興許就已跌入泥雲。
今天剛上班,電視上就在播報新聞,頭版頭條赫然就有有關惡意收購的消息。
而一向站在s市商圈不敗之巔的霍氏,這次卻被點名,被惡意收購的名單最初只是在網絡上散播開來,一開始轉發幾十條,甚至連霍氏的公關部分都沒有注意到網絡的動向。
伴隨着今日新聞的播出,原本網上極少點擊的惡意收購名單卻以幾萬幾十萬的速度迅速被轉發開來,公司大大小小,遍佈各個行業。
期間更有傳聞說霍方淮將商業間諜穿插進敵對公司,所以當他決定惡意收購時,才能夠那麼如魚得水,不論這件事情是真是假,都重新燃起大家對霍方淮以及霍氏的熱情。
樑晨曦有些頭疼,昨晚洗完澡直接出去吹了風,早晨起來就沒什麼精神。
叩叩叩,總裁室門口傳來敲門聲,樑晨曦應了聲,門從外面被推開。
緊接着淡淡的花香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而秘書手捧着一大束的黃玫瑰走了進來。
或許是因爲枝數太多了,她抱着的感覺有些費力,可臉上堆滿了笑意。
“樑小姐,這是樓下剛剛簽收的,指明要送給你的!不知道是誰惹到您了,這麼大手筆……”秘書邊說着,邊將黃玫瑰放到茶几上,數一數少說得有個上百枝。
樑晨曦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誰無緣無故的會送這麼大束黃玫瑰來?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黃玫瑰的花語是……道歉?
不知爲何,樑晨曦的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霍靳言的臉,難道他是想要用這束玫瑰爲昨晚的事情……
這樣的想着,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起來,秘書見她神色不太對,也不再打趣。
“你把這黃玫瑰分下去,每個桌子上一枝。”樑晨曦看着黃玫瑰就來氣,回想起昨晚那個意外的吻,她的頭又開始疼了!
“樑小姐……”秘書還想說什麼,但被樑晨曦涼涼眼神一掃,徹底沒了聲音。
“我知道了。”抱着那大束的黃玫瑰,秘書就這樣離開了。
…………
樑晨曦面朝落地窗站着,纖細的小腿被玻璃絲襪包裹着,更顯無暇。
放在耳邊的手機嘟嘟響着,隱約能夠屏幕上跳躍着霍靳言三個字,電話響了很長時間沒人接,就在樑晨曦想要掛斷電話的時,電話卻咔的一聲自那頭被接起。
她的心顫了下,很快又恢復正常。
“霍靳言,能不能不要玩這麼無聊的遊戲?你送那把黃玫瑰來是什麼意思?”
樑晨曦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率先開口,聲音裡帶着不滿。
電話那端沉默了不短的時間,就連樑晨曦以爲是電話信號故障的時候,霍靳言終於說話了。
“什麼,黃玫瑰?”
他剛一出聲,樑晨曦就驚了下,與昨天他的聲音相比,這如同磨砂紙般沙啞的聲響,着實算不上多麼的好聽!
“你是在裝傻嗎?今天早晨送到我公司的黃玫瑰……難道不是你送的?”
樑晨曦突然反應過來,難道那黃玫瑰真的不是霍靳言送的?
霍靳言又是片刻沒說話,有悶哼聲傳來,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
“能不能麻煩你……”又是過了好一會兒,霍靳言的聲音纔再度傳來,樑晨曦心裡雖有疑惑,但還是應了聲。
“幫我從你車上找找我的皮夾,它好像……不見了。”
“……”這次,換成是樑晨曦選擇了沉默……
…………
樑晨曦果然在車內的夾縫裡找到了霍靳言的錢夾,黑色很像是他的風格。
她忍不住在車內嘆了口氣,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孽緣,就連錢包都會掉在她車內!
扭動車鑰匙,樑晨曦與剛剛從外面回到公司的談安辰擦肩而過……
樑晨曦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酒店,拿着他的錢夾直接上了電梯,按照昨晚的記憶找到了房間。
快速的摁着門鈴,過了有一陣,門從裡面被打開。
“霍靳言,你的……”樑晨曦的話音戛然而止,看着站在門口的霍靳言,半響沒說出話來。
霍靳言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泡過似的,身上的衣服溼噠噠的,他這樣,不難受嗎?
“你怎麼了?”儘管知道自己不應該問那麼多,但樑晨曦還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想要將手裡的錢夾遞給他,卻因爲沒跟他對好,啪的一聲錢夾掉在了地上。
錢夾啪的一聲分開,裡面的照片映入到樑晨曦的眼底。
那是……霍靳言同可泫,兩人看起來都還很年輕,霍靳言甚至還帶着幾許的笑意,與現如今保持着的面無表情形成最鮮明的對比。
樑晨曦正想着,霍靳言已經彎腰將錢夾拾起,啪的一聲闔上。
“我叫服務生,買套新衣服來。”樑晨曦遲疑了下,轉身進了房間裡,用着室內電話撥打前臺號碼,很快就已經將事情都安排好。
掛上電話,樑晨曦只覺得室內光線怎麼那麼昏暗,仔細一看,原來是厚實的窗簾還沒有拉開,索性將窗簾向着兩邊拉開,只聽到刷的一聲,極好的陽光伴隨着四散開來的灰塵……
飄飄灑灑的落進房間內。
光線來的突然,霍靳言下意識的用手擋了一下,
站在被光染成鍍金色塵埃內的樑晨曦背對着霍靳言,他就那樣看着她纖瘦背影,看她伸手將窗戶打開,有新鮮的空氣涌了進來,將屋內的濁氣驅散。
做完這一切,樑晨曦這才轉過身來,卻見霍靳言望着自己一直沒說話,蹙了下眉。
“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嗎?”樑晨曦試探性的開口,如果他不記得當然最好,如果他記得……
霍靳言臉上本來就沒有什麼表情,樑晨曦更是沒法在他臉上獲得些有利信息。
“不記得。”他很直接的回答,樑晨曦暗暗鬆了口氣,卻並未發現剛纔那幕被霍靳言已收入眼底,眸底劃過暗芒。
恰好在這時,侍者已經將衣服買了回來,霍靳言拿着衣服直接進了衣帽間。
很快,霍靳言換好了衣服從衣帽間出來,已經與剛纔樑晨曦見他時是不同的狀態。
“你早晨打電話說什麼黃玫瑰?”說這話時,霍靳言正將黑襯衫的袖口挽起,聲音略沉。
“沒什麼,我弄錯了。”看他的樣子,似乎是真的不知情,樑晨曦轉了口,看了眼腕錶,她已經出來半個小時,也該回去了。
“錢夾已經給你,我送你去昨天的餐廳門口取車。”
樑晨曦別開視線,刻意與霍靳言透視過來的目光避開,想要離開,卻被他擋住去路。
她往左走,霍靳言擋在左邊,她往右走,霍靳言擋在右邊。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耐心盡失,擡起頭來面色不悅的與他對視。
換好衣服的霍靳言身上竟依舊殘存着那種木香的味道,只見他聞言彎下高大的身形,漸漸用暗影將她整個人都籠罩着,那種近乎於危險的距離令樑晨曦下意識連着後退兩步,直到背脊貼合在了落地玻璃窗。
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樑晨曦突然有些生氣,她何曾這樣退縮過?
“霍靳言,我臉上是有花兒嗎?你爲什麼這麼看着我?”她挺直腰背,冷冷出聲。
“你對我的態度,好像不太尋常。昨晚,我們有發生什麼?”沐浴在日光中,樑晨曦能夠清楚的看到呈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瞳孔被暈染成琥珀色。
“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除了昨天那個意外的吻之外,的確什麼都沒有。
霍靳言沒說話,幽深的厲眸落在她臉上,樑晨曦只覺太陽穴位置突突跳着,似乎頭更疼了。
沉悶的手機鈴聲倏然劃破尷尬氣氛,本就屏息的樑晨曦稍稍鬆了口氣,眼神裡卻依舊帶着不甘示弱的情緒。
霍靳言只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的來電顯示,單手撐在樑晨曦身旁的落地玻璃上,摁下了免提鍵,很快霍景睿稚嫩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爸爸。”電話那頭有些嘈雜,不知他從哪裡打來的電話。
“嗯。”霍靳言看着樑晨曦,簡單的嗯了聲。
“……”電話那端無端沉默了下。
樑晨曦猜想,或許小景睿是被霍靳言的聲音給‘驚’到了。
“昨晚上你沒回來,家裡吵翻天了,爲了可泫。”霍景睿半響找回自己聲音。
其實從小景睿的角度來看,吵翻天已經算是最好的修飾詞,昨晚那陣仗,令他只想到一個詞……羣魔亂舞。
樑晨曦挑眉看向他,電話裡的景睿同現實裡給她的感覺截然不同,似乎更成熟。
“我知道了,昨天睡得好嗎?”
霍靳言沙啞的聲音着實稱不上多好聽,透過電話更有種金屬感。
“……”
“奶奶昨天買了個ipad,說是從垃圾桶撿的沒人要送給我,然後,陪我看節目來着。”
本來這話也沒什麼,可是從霍景睿有些木訥的聲音裡聽起來,着實有趣。
“嗯。”霍靳言嗯了聲,他本來就話說,此時更顯距離。
“爸爸不想知道我昨晚看了什麼嗎?”霍景睿又問。
“那你看了什麼?”霍靳言滿足他。
“爸比,你會唱小星星嗎……”
“……”
撲哧一聲,樑晨曦沒忍住,相信如果誰看到了霍靳言的這張臉都會和他一樣的反應。
“……”
“……”
因着那聲突如其來的笑,電話兩端同樣的沉默了。
“不會唱。”霍靳言冷冷的迴應着,心裡只覺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霍先生麼?我是霍景睿的老師,他在班內用手機打電話被我沒收了,請您來一趟好麼?”電話轉而被令一道柔柔聲音所代替,樑晨曦聽的清清楚楚,別過頭去,嘴角向上勾着。
“……”
她剛纔絕對沒有看錯,霍靳言深諳的瞳孔裡一閃而過的……是尷尬……
…………
霍氏總裁室。
霍方淮啪的一聲將早晨出刊的財經雜誌砸在地上,俊逸的臉龐面目猙獰。
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就算是安插了商業間諜,他也做的極爲隱秘,絲毫不擔心會被人調查出來。
其實像這樣對大型企業的負面新聞,公司的公關部門應該會早有耳聞的,可因着這幾年霍方淮的確太過年輕氣盛目中無人,不將所有人放在眼裡,別人自然對他也沒有什麼好印象。
與媒體人交惡,在業界風評奇差,霍方淮在接手的這些年裡,逐漸把自己推向了負面的風口浪尖上!
久而久之,這竟成了惡性循環,所有的情緒一旦找到了出口,自然就同開了閘的洪水般,源源不絕的涌來!
門從外面被推開,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壓在人心裡。
穿着旗袍梳着整齊發髻的三太太孟品言寒着臉走進來,看也沒看的腳踩在揉皺的雜誌上。
只聽到啪的一聲,孟品言連一句話都沒說直接甩了個耳光過去!
“方淮,怎麼好端端的會讓你弄成這樣?你知道你爸現在有多生氣嗎?董事會如果知道了,你該怎麼辦?”那巴掌的力道適中,是從下頜甩過去的,隱約只能看到一片紅。
霍方淮低着頭,掩飾掉眼底脆弱!
“我從小就跟你說要出息,要爭氣!要把霍靳言比下來,可是他剛回國,你就給我弄這一出,你太讓我失望了!”孟品言毫不遮掩自己的失望,滿臉的焦急。
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霍氏羣龍無首,是她不知用了多少辦法才讓震東將霍氏交給方淮的,現在弄成這樣,她怕方淮總裁位置不保,生生便宜了霍靳言那個賤種!
“我本來就不想管理霍氏,當年不是你逼我的嗎?這些年我做的努力你全都看不到,出了事就怪在我頭上,霍靳言不是回來了嗎?那索性就讓他繼續管理好了!”霍方淮憋了幾年的怨氣,終於一口吐出,可在看到孟品言唰唰掉下的眼淚時,心裡只剩挫敗。
“媽,對不起,我錯了。”霍方淮在心裡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屈服了。
“我這麼多年做的這些事,全都是爲了你,你不能便宜了他!聽到沒有?”
孟品言擦乾眼淚,將妝補好,她是霍家的三太太,就算哭也要咽回到肚子裡,不讓別人有機會能夠看到笑話!
………
霍氏的危機事態正在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
只不過此時的樑晨曦與霍靳言並未顧得上,只因爲,他們正在學校裡。
從酒店出來,霍靳言就讓她先送自己去了學校,這是生平第一次被老師叫家長,在國外時,沒有人會管這些東西。
樑晨曦坐在車內,透過車窗能夠看到笑得一臉如花般燦爛的老師將手機遞給霍靳言。
這名年輕的女老師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似乎並未察覺,只是低調的偶爾迴應,最後就連樑晨曦都看的出來女老師訕訕表情的轉變。
直到他上車,就連樑晨曦都覺得霍靳言是塊木頭。
剛一上車,霍靳言就從前面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心,像是那上面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你幹嘛?”樑晨曦只覺莫名其妙。
“她摳我手心。”簡簡單單一句話,令樑晨曦下意識的看向那個女老師。
沒想到這樣的木頭也有人看上,雖然外表的確不錯,但要是熟悉起來,就知道他這個人到底有多麼的難相處,反正對樑晨曦來說,如果世界上只剩他一個男人的話,自己考慮考慮倒還行,其他的時候……免談!
而昨天那個意外的吻,自己就全當是被狗咬了口,她總不能跟狗計較吧?
如果霍靳言知道此時的樑晨曦已經將他列爲同狗一個級別,不知道心裡會有怎樣的感受。
趁着紅燈,樑晨曦將車內廣播打開,主持人恰好正在說着霍氏這次的事情,用着最言簡意賅容易懂的話來向大衆描述如果霍氏的商業間諜罪成立的話,涉事者在法律層面上將會受到怎樣的影響。
霍靳言聽了會兒,開了口。
“我想他應該沒有時間再去找你的麻煩。”他的聲音低沉,比早晨剛起的時候好多了。
“霍靳言,那是你弟弟,你夠狠的,你就不怕我把直接證據交給商業罪案調查科?霍家到時候可脫不了干係……”樑晨曦冷笑一聲,不知他對自己怎麼那麼有信心。
霍靳言靠在椅背上,側頭看着她。
“如果我說我相信你的選擇呢?”他看她良久,最後才把這句話說出。
“你相信我的選擇?我的選擇當然是將這些東西在適合的時候交給商業罪案調查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這話說不出的譏諷味道,又遇紅燈,將車停下。
“只要你高興,隨便你。”霍靳言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儘管臉上沒有表情。
不知怎的,樑晨曦就覺得一口悶氣堵在胸口,他好像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當然不會那樣做,她甚至有一種感覺,就算是自己將那些證據都交給了商業罪案調查科,他也有絕對的能力將霍氏穩住……
靈光一閃,樑晨曦似乎同樣洞悉了他的想法,猛地側頭看向他,心裡的那口悶氣終於找到了源頭,她……從一開始就進了他設的局?
“霍靳言,你這一手借刀殺人玩的真漂亮!”樑晨曦的聲音冷冷的,有種說不出的怒。
霍靳言還沒回應,樑晨曦的手機已然響起,是秘書的號碼。
“樑小姐,可泫小姐……來訪,但是沒有預約!”秘書的聲音有些遲疑。
“讓她去我辦公室等一下,我半個小時內回去。”樑晨曦看了眼腕錶,從昨晚餐廳將霍靳言放下回公司差不多要二十分鐘,半個小時足夠能讓她不遲到了。
…………
電-梯門打開,樑晨曦便看到了秘書桌子上的黃玫瑰。
這話到底是誰送的,她到現在還想不出來,樑晨曦的生活圈子是很小的,能稱得上交心朋友的,也不過就阮綰一個人而已。
打開總裁室門的時候,樑晨曦已經收斂好了所有的情緒。
而坐在沙發上喝着咖啡的可泫朝她盈盈一笑,與之前的憔悴落魄形成最鮮明的對比。
她重新染燙了發,酒紅色大波浪卷給人以朝氣的感覺,裸妝也給人乾淨的感覺。
“我現在可是計時收費的,你讓我等半個小時,知道我損失了多少錢嗎?”
可泫笑着打趣,從包裡將一份協議拿了出來,樑晨曦疑惑接過,卻在看到上面的白紙黑字時莞爾一笑。
“這算是我免費十年爲梁氏旗下女裝品牌代言的賣身契,你可要保管好,公司和我的簽名蓋章都在上面了,我可是說到做到的人。”
看起來可泫的心情真的很好,絲毫不受外界的任何影響。
“我當然會收好,希望未來十年我們合作愉快。”樑晨曦也絲毫不扭捏,淺笑開口。
“你笑起來可真好看。”或許可泫是很難見到樑晨曦這樣笑着的模樣,不由的感嘆着。
樑晨曦真心的笑,不摻雜任何瑕疵,與平日裡冷睿的那個她,真的截然不同。
“你也是。”沒有心理負擔的女人,總要比壓力過大的女人顯得年輕,跟之前稍顯成熟的打扮相比,現在這樣的可泫,更讓觀衆喜歡。
“你知道嗎?那天鄭鍇跑去我那裡找我,我從來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跪下求我原諒!那樣一張嘴臉,我竟然曾經愛死要活,現在想想真是愚蠢。”可泫習慣性的去摸婚戒的部分,又突然意識到,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沒有戴了。
“你準備回家嗎?”樑晨曦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令可泫臉上的笑凝結了。
家?她還回的去嗎?當初信誓旦旦的說要活的比誰都幸福,可現在鬧成這樣,她怎麼還有臉面?可泫心想,這番話卻沒有說出口,又或許……是不想要再提。
樑晨曦剛想說話,手機鈴聲插了進來,從早到晚,她的電話都沒有斷過。
“樑晨曦,是不是你搞得鬼?你現在和我大哥聯手搞我?”霍方淮的聲音很衝,就算沒有開擴音,可泫也聽了個**不離十。
“霍方淮,如果你有病,就趕快去吃藥,別像是條惡狗一樣逮到誰就撲!”
樑晨曦諷刺的聲音令霍方淮更爲怒火中燒,昨晚的那頓飯霍靳言的意外出現更是變相的印證了他現在心裡的看法,畢竟沒有人能夠這麼幹淨的將他埋的暗線全都挖出來,除了霍靳言!
在霍方淮看來,現如今的樑晨曦同霍靳言是蛇鼠一窩!
“哦對了,我敢做就不怕你知道,事情的確是我散播給媒體的,也讓你自己檢討一下,你的人際關係,到底差到怎樣地步?如果沒有了霍氏的名銜,那些曾經圍在你身邊的人,還有誰會留下?”樑晨曦說完這番話,也不給霍方淮緩衝的時間,啪的一聲掛斷。
而站在地下停車場內的霍方淮,看着自己幾千萬的黑色豪車被人以紅色油漆潑上的‘小人’二字,憤怒的將手機猛地摔在地上,聲音悠遠回長……
剛掛斷電話,就看到可泫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這樣的性格真好。”她似乎是在感嘆什麼。
“我這樣的性格哪裡好?太過強勢只會讓人望而生畏,其實女人柔弱一些有人保護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樑晨曦很清楚自己的優缺點,也有自知之明。
她這樣帶刺的女人,又有誰願意親手採擷呢?
可泫的眼神裡帶着深意,似乎對她的話並不苟同,不過看看時間經紀人應該在樓下等着她了,而這段對話也到此結束……
…………
霍景睿回到別墅時看起來很不開心,瞪着眼睛,看着霍靳言。
不過很快眼睛就酸了,他剛想揉,反被霍靳言掃了眼,立馬乖乖的去洗手。
再邁着短腿快步跑回來,繼續瞪着爸爸。
“昨天晚上爸爸沒回來,是和姐姐在一起嗎?”畢竟是小孩子,壓不住心事。
霍靳言看着霍景睿認真的小臉,從國外到國內,他還沒見過他對誰那麼上心過。
“不是。”終於還是給了小景睿答案。
“騙人,我聽到姐姐的聲音了。”霍景睿有些生氣,語氣裡難得露出小孩子的模樣。
霍靳言側身點着鼠標,不再看他,屏幕上的光將他的側顏照亮,雖面無表情但卻棱角分明。
“幫我的手機還給我,我要打電話給姐姐!”霍景睿也有些上了小牛脾氣,掌心向上攤開,朝霍靳言要着今天被老師沒收的手機,如果不是老師突然出現,他就能親自問姐姐了!
“你要是不跟我說,我也不跟你說昨晚的事!”
霍靳言還是不搭理他,反倒是門外的敲門聲打破了僵局。
原來是霍方淮回來了,霍震東叫他們兩人進書房。
霍靳言的眸底劃過暗芒,意味不明……
…………
霍家書房內。
霍震東表情鐵青森冷,看着桌面上攤開的東西,並未理站在不遠處的兩個人。
事實上,霍方淮對霍震東心裡是有懼怕感的,沒有了在外面的年輕氣盛,此時看起來更像是頭馴獸,溫馴無害。
“方淮,好,很好!你看看你做的這些事情!”啪的一聲巨響,霍震東-突然發難,將手中文件重重砸到霍方淮面前,後者肩膀瑟縮了下,而霍靳言依舊穩如泰山的站着。
今天上午剛到霍氏,霍震東就收到了匿名快遞,裡面詳細的記錄着霍方淮這幾年所做的那些足以定案的罪證,本來商戰就是殘酷的,用些灰色手段什麼的他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可讓霍震東沒想到的卻是霍方淮竟然還揹着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這些東西人家寄給我就是個警告,你以爲你做的行跡不露,其實人家早就盯了你好幾年!你個廢物!”霍震東氣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上午董事會開會,他還信誓旦旦的說霍氏絕對不會亂!可轉眼間就讓自己的親兒子打了臉!
霍方淮陰森的眼神落在面無表情的霍靳言臉上,是他,一定是他!
“董事會已經開會決定,暫時解除你霍氏總裁的職務,由靳言代爲掌管,你最近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不然就連我也沒法救你!”霍震東干咳兩聲,顯然被氣的不輕。
“好,你們不就是在這等着我呢嗎?我還不稀罕當什麼總裁!”霍方淮猛地怒吼出聲,也不等其他人是怎樣的反應,朝着門外急速奔去。
砰的一聲巨響,門從外面被摔上,很快樓下又傳來引擎的劇烈聲響。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霍震東看着自己依舊面無表情的這個大兒子,臉色稍稍好看了些。
“你這一招也用的太狠了。”許是因着剛纔吼的太大聲,霍震東的聲音有些沙啞。
“不是父親您教我‘借刀殺人’的嗎?”霍靳言冷冷迴應,眼神裡並未有什麼感情。
“他畢竟是你弟弟……”霍震東再說。
“商場無父子,商場無兄弟,這是當年您教我的,您忘了嗎?”
您這個稱謂非常耐人尋味,明明是尊敬的用法,卻又讓人感覺到疏離,極爲的疏離。
“出去吧。”霍震東嘆了口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可泫的事……”霍靳言轉身就走,霍震東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再度開口。
“我想做的事,沒人能阻止我。”霍靳言像是沒有聽到,只留下了這一句,冷淡的話語!
…………
臨近下班,樑晨曦終於將電腦關上。
霍方淮現在自顧不暇,自然也不會來找梁氏的麻煩,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總算能夠有喘息的機會了……
這樣想着,樑晨曦並未注意到門從外面被推開,等到睜開眼睛看到談安辰時,許久沒說話。
“進門不用敲門嗎?這未免有些太隨便了。”樑晨曦淡淡道。
談安辰看着她,不知就這樣過去多久,突然開口出聲。
“不喜歡黃玫瑰嗎?”不過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令樑晨曦的臉色微變。
送黃玫瑰給自己的人……是談安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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