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150 山風欲來
桌面上放着的赫然是紅的刺目的結婚證。
不單單是沈煙雨愣了，就連郭斐修的眼神也有些許凝滯，似乎沒想到樑露白連說都沒說，竟然就這樣私自將結婚證給領了出來！
深邃的五官陰鷙着，雖然稍縱即逝，但還是被霍靳言收入眼中。
而霍靳言基本可以算是這幾個人當中唯一一個冷靜的人，他對樑露白的婚事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對象如果是談安辰，他倒是覺得，這花配這葉，還真挺般配！
視線不着痕跡的落在身邊坐着的樑晨曦身上，她精緻的五官上表情並未有特別大的變化，只是看着結婚證，眼神裡帶着沉思，許久沒說話。
尷尬的沉默瞬間席捲了整個客廳，就連作爲新人之一的談安辰自己都是面無表情的，唯有樑露白自己，是狀況之外的高興。
“你們兩個人，一聲不吭的就把結婚證領了？”沈煙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郭斐修看了她一眼，而前者也在看着他，那平靜眼神裡透出的暗冷令郭斐修清楚的明白，恐怕在沈煙雨心裡，已經將露白的所作所爲歸咎在他身上。
“煙雨阿姨，這是你一直想看到的不是嗎？”談安辰溫潤的聲音裡帶着平和，沒有半分起伏，也沒有去看別人，深沉的眼神如同汪洋大海，令人望不見深淺。
沈煙雨的冷銳視線落在談安辰的臉上與之相互對視着，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她要說什麼，氣氛再度僵持起來，就連樑露白臉上的笑都乾乾的！
樑晨曦看向談安辰，腦海中驀然回想起當初在書房外聽到的對話……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你選擇晨曦，立刻離開這個家離開梁氏，第二個，就是選擇露白，到時候，我會給你百分之十五的梁氏股份作爲……我的禮物！
談安辰用他的實際行動作爲答案，而這樣的選擇，早在他離他越來越遠時，樑晨曦就已經明白，這樣想着，心裡僅存的那一點情緒徹底消散，面對眼前的一切泰然處之。
“談安辰，恭喜你，終於得償所願。”所有人的沉默裡，反倒是樑晨曦先開了口，她的聲音裡不含一絲一毫諷刺，可越是這樣，聽到有心人的耳中，越是尖銳。
晨曦，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恭喜！
談安辰在心裡一字一句的說着，可微抿的薄脣，卻有着生硬的疏離感。
“先吃飯，吃過飯後談安辰你來我書房。”沈煙雨淡淡開口，似乎不想要再在這個問題上週旋什麼，視線在樑露白的臉上饒了圈，又看了眼樑晨曦，站起身來。
或許是因着坐的時間太長的關係，似乎有些腳步不穩，郭斐修眼明手快的將沈煙雨扶住，可沈煙雨卻抽回自己的手，任由郭斐修望着空落落的掌心，片刻纔回過神來。
樑晨曦將這幕收進眼底，她有些擔憂，其實自從那個人走了之後，不論沈煙雨再和誰在一起她都無所謂，可唯有郭斐修，她真的……不放心！
“好，吃飯。”樑晨曦站起身走到沈煙雨的旁邊，隔開她與郭斐修之間的距離，淡淡開口。
………………
回程的路上，樑晨曦很沉默的看着窗外，而霍靳言也沉默的開着車。
紅燈亮起的十字路口，霍靳言單手落在樑晨曦手背上，直到此時，樑晨曦這纔回過神來，看着霍靳言沉如水的側臉，開口說了句。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看你不太開心。”吃過飯後，沈煙雨將談安辰叫去書房，樑晨曦不想面對樑露白與郭斐修兩人，索性就直接和霍靳言離開了那裡。
“你不會以爲，我是因爲樑露白和談安辰結婚的事兒纔不高興的吧？”樑晨曦笑了笑，如果霍靳言是爲了這件事的話，她真的要哭笑不得了。
“不，你是爲了那個郭叔。”綠燈起，霍靳言單手穩控着方向盤，視線落在前方。
聽到霍靳言這樣說，樑晨曦的笑反而凝滯在了嘴邊，他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是爲了郭斐修的事心煩，她總覺得，郭斐修與母親之間，有一種讓她怎麼都說不出來的……異樣感。
“嗯，的確是這樣。”樑晨曦隨意的笑了笑，表情卻不是那麼真切。
“那個郭叔……”霍靳言欲言又止，最終也沒有將整句話說完。
“有天我母親出門，晚上回來時就將郭斐修帶回來了，我當時見到他的那一瞬間，還以爲是……那個男人回來了！”說起往事，樑晨曦的聲音裡也沒什麼起伏。
“你母親和這個郭斐修……”
“你以爲郭斐修是我媽養在家裡的情/夫？”樑晨曦笑着搖了搖頭，恐怕沒有人在知道了他們家的事情後，不會這樣想的。
“郭斐修來我們家這麼多年，從來沒進過我媽的房間，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其實就連樑晨曦自己都有些搞不懂沈煙雨，如果只是貪圖郭斐修那張與樑長卿一模一樣的臉，如果只是找一個替身，那爲何……她從來都不曾與郭斐修真正在一起過？
“爲什麼，我會有一種山風欲來的感覺？”嘆了口氣，這樣的感覺自從回來後越發清晰起來，希望……自己不要預感成真纔好。
這樣想着，樑晨曦的手機鈴聲卻意外響起，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阮綰。
手勢示意霍靳言不要出聲，將電話接起來……
………………
霍靳言將樑晨曦送到她與阮綰約定好的電影院旁邊，隨後便開着車離開。
很快，樑晨曦便看到了阮綰，今天的她一襲羣青色碎花長裙，臉上已經沒有了昨日的頹然，在看到樑晨曦時，淺淺的笑了笑，可樑晨曦分明看出，她笑意背後所要隱瞞的。
“我票已經買好了，進去吧，陪我看看電影，我已經有好多年沒這麼自由的出來了。”自從做了封景騰的助理後，她所有上班與私人的時間似乎都交給了那個男人，後來dream娛樂集團成立，她更是不再有任何私人的時間。
樑晨曦用着一種很奇怪的眼神落在阮綰的身上，她總覺得她似乎有什麼事情想要對自己說。
“好。”不過，她從未拒絕過阮綰。
從門口取了3d眼鏡，兩個人檢票進場，因着是熱映的美國科幻片，整個電影院都是人滿爲患的，其實不僅僅是阮綰，就連樑晨曦都已經有很多年沒這樣輕鬆的來看場電影了。
不知道霍靳言喜不喜歡，下次可以帶他來一起，樑晨曦有片刻的晃神，想起霍靳言，心裡暖暖的，沒想到剛剛分開一會兒，倒是挺想他的。
電影開場後，原本說話的人都安靜了，除卻屏幕外四周都是暗的，樑晨曦剛剛融入到劇情，卻覺得身旁的阮綰似乎是在看着自己，側過頭去與之對視，果然……她在看着她。
“綰綰，你怎麼了？”樑晨曦壓低了聲音，將3d眼鏡摘下。
“晨曦……”阮綰細微的聲音傳進樑晨曦耳中，在電影院這樣嘈雜的環境裡，聽的有些不太真切，樑晨曦向前湊了湊，湊到她脣邊。
“我和封景騰，準備結婚了，爲了肚子裡的孩子。”
四周的喧囂聲似乎都褪去，雖然心裡早已經有了準備，但是當阮綰這樣說着時，樑晨曦的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爲着阮綰而難過……
“你……”這就是昨天晚上他們兩個人談過之後，她想了*給出的答案嗎？
“隱婚，所以不會大肆宴請賓客，晨曦，不用替我委屈，這是我自己選的。”
阮綰冰涼的手指伸過來落在她手背上，輕拍了兩下，之所以選在電影院宣佈這個消息，就是因着能夠讓樑晨曦的情緒稍稍壓抑不要徹底爆發。
“綰綰，你想好了沒？”
那句‘爲了肚子裡的孩子’是封景騰說的嗎？這樣傷人的話，綰綰都能接受？
“嗯，想好了，所以我來告訴你。”阮綰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屏幕的亮光裡顯得溫婉，樑晨曦爲此沉默了很長時間。
“不委屈嗎？”就這樣嫁給那個男人，心裡不委屈嗎？
或許是沒想過樑晨曦會問自己這個問題，阮綰脣角淡淡的笑頓了下，可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不委屈，不過有天我如果反悔想要帶球跑的時候，你得幫我出路費。”難得，阮綰也跟她開起了玩笑，可效果很明顯並不好笑，明滅的光線裡，喧譁的影廳內，兩個人互相對視着。
“好，我給你出路費。”樑晨曦看着她，眼神裡帶着心疼。
“不用爲我心疼，晨曦，昨天之前我甚至都無法正大光明的爲我肚子裡這個孩子爭取個身份，可今天，什麼都已經迎刃而解，應該高興的不是嗎？”阮綰笑着笑，重新將3d眼鏡戴上，長長的睫毛在鏡片下扇/動着，事實上，卻澀澀的……
“今天，談安辰與樑露白也把結婚證領出來了。”像是想起什麼，樑晨曦淡淡開口。
阮綰驚訝的將眼鏡再度摘下，看着樑晨曦，眼底佈滿着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