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好的腳步剎那間僵住。
她猛地轉過眼,看向韓隊在夜色中淡淡寒涼的雙眼。
韓肅楓卻不再看她,在她身旁走過,率先舉着手電筒走進高及膝蓋的花圃叢中,一邊撥弄着那些花枝一邊依舊以着只有她能聽得見的聲音說:“不需要解釋,我只要你一句實話。你該知道,我雖然不經常回韓家,但我始終都是韓羽菱的哥哥。蹂”
蘇好不知道韓隊是怎麼發現的,但她很清楚的是,韓肅楓這個人,爲人正直,絕對不會跟蹤她或者是在暗中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該。
該不會……
她這時才忽然想起,她在博錦會館離開後,外面下着大雨,在她最終坐上卓晏北的車之前,有一輛計程車在馬路對面停了許久。
她猛地看向韓肅楓的背影問:“是你在那輛計程車裡?”
韓肅楓回頭看了她一眼:“我今天沒有開車,從總隊打車去博錦會館附近接一個朋友。”說着,他又瞥了她一眼:“現在是我在問你,蘇好,跟我說實話吧。”
蘇好卻是站在花圃邊緣,握着手電筒,沒有開口說什麼。
眼見韓隊在花圃裡翻動了許久,卻並沒有找到什麼可疑的東西,現在已經是深夜,即使拿着手電筒也看不出地面上太多的腳印痕跡,何況之前雨下的那麼大,就算是留下了什麼,估計也已經同樣的被沖走了。
就在韓肅楓從花圃裡走出來時,蘇好忽然眼尖的看見他腳後的一個位置,她忽然說:“等一下!別動!”
韓肅楓腳步一頓,果然沒有再動,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神盯着他腳後的一個位置,同時,手電筒的強光照射了過來,他低下頭看向腳後方的地面,果然看見一個淺淺的被沖水沖淡的腳印痕跡。
蘇好直接走去,蹲下身,伸手將他的腳移開,對比了一下前後兩個腳印後說:“果然,兇手怕留下太多痕跡,是從花圃裡走進來後又走出去。韓隊,這個腳印和你剛剛在門口那裡看見的痕跡是一樣的嗎?”
韓肅楓俯下身用手電筒照着看了一會兒:“已經被雨水沖淡了,看不出大小,也看不出實際深淺,入口處門檻上那塊痕跡的確是腳印,但門檻很窄,留下的腳印只能看出寬度,卻看不出長度。依寬度來看,腳不是很大,按比例來算,鞋的尺碼大概在38碼到41碼之間。
這個答案讓蘇好很失望。
這樣的鞋碼,有可能是男人也有可能是女人。
這一場大雨對兇手來說,來的太及時了。
好不容易在花圃裡找到一個腳印,卻被雨水沖泡的只剩下淺淺的痕跡,完全沒有任何用處。
韓肅楓從花圃中走出來,看了蘇好一眼,蘇好從失望中回過神,募地擡眼看向他,神色微滯之後,她抿了一下脣瓣,輕聲說:“韓隊,過多的話我沒辦法對你解釋,我唯一能保證的是,我絕對不是你所以爲的第三者。”
韓肅楓立時看進她澄澈的眼裡:“你這一句話裡,是有多少含義?”
“無論韓隊你是從哪一個角度去理解哪一個層面,總之,我唯一能坦白的事是,我不是第三者,更也無意破壞你妹妹的婚姻。”
她這句話的確含義很深,韓肅楓像是聽懂了,卻又有些不解,他冷眸微眯,看着她坦然而平靜的神情。
“我只希望,是我誤會了你。”他深深看着她:“現在,我父親剛剛遇害,我或許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考慮其他事情,但是蘇好,我必須告訴你,五年前,卓亞集團雖然是在卓晏北的手裡起死回生,但他那時纔剛剛回國接手家族企業,任他有再大的能力,如果在國內商界沒有外援的話,也一樣是寸步難行。是韓家,出手相助,否則,卓亞集團在當年資金完全崩盤的狀態下,卓晏北就算是有點石成金的手段也無力迴天。”
蘇好擡眼看着韓肅楓嚴肅的表情:“韓隊,我雖然沒在商界混過,也不懂商業聯姻的規矩。既然你有必須告訴我的話,那我也必須強調幾點。首先,我並不是第三者,請你不要以介入別人婚姻感情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待我,我想,你應該看得出來我蘇好是什麼樣的女人。其次,商業聯姻構件在利益之上,如果卓亞集團無法給韓氏加倍的優厚回報,當年是絕對不會伸出援手的。其三,恩情並不是可以衡量道德界限的標杆,恩情與利益不在一個等號上,更也不該以此來衡量人的道德標準。最重要的是,韓家已經得到足夠的回報,如果依舊以這種方式來做道德捆綁,那麼究竟誰纔是大錯特錯,我想韓隊你心裡比我更清
楚。”
韓肅楓眉宇一蹙:“依你這種說法,你和卓晏北之間,果然不一般。”
“韓隊,你是個很清醒的人,韓家是否早已得到比當初的付出多出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回報,你一定十分清楚。所以,韓家順理成章的繼續來做道德式捆綁,你說,該是不該?”
蘇好眼神清亮的看着韓肅楓的雙眼,始終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韓隊,如果你認爲我蘇好的人品道德等等一切都還夠格做你的助手的話,那我們就繼續查案。”
韓肅楓沒有再說話,看了她一會兒後,轉身叫刑警過來將這片花圃四周拉出重點警戒線:“從現在開始,這裡不準何人靠近。”
說罷,他回頭看向蘇好,輕聲說:“不管怎麼說,他們已經訂了婚。”
蘇好微微一哂:“我知道。”
多餘的話不需要再多說,韓肅楓略點了一下頭,算是終止了這一話題,轉身走向別墅。
蘇好跟着走過去:“所以,韓隊,我還夠格做你的助手嗎?這案子需不需要我跟你一起查了?”
韓肅楓沒吱聲,但從他的態度上也看得出來,並沒有要讓她滾蛋的打算。
蘇好暗暗一笑,跟着走了進去。
走進別墅,刑警們依舊在四周,有專門的人員在拍攝現場和屍體上的種種跡象。
韓羽菱坐在不遠處的旋轉樓梯的階梯上,雙眼有些空洞無神的抱着膝蓋,卓晏北卻不知去向。
蘇好向四周望了望,看見許小海正跟在彭副隊那邊做記錄,便走了過去,低聲問:“卓總怎麼沒帶韓羽菱離開?”
許小海一邊整理着手中的記錄一邊說:“你那會兒跟程東剛從側門走出去,小趙和其他人就在二樓發現臥室的窗口上有兩個極小極隱蔽的彈孔痕跡,卓總現在在二樓,他在上樓前拍了拍韓小姐的肩,也算是安慰了吧。我估計是這麼多人在場,像卓總這種爲人處事十分低調的人也不好在這麼多警察面前秀恩愛,何況韓董事長屍骨未寒的,他就這樣把未婚妻帶走,似乎也不太好。”
本來蘇好是不想看見讓自己太難受的一幕,死者爲大,無論如何卓晏北現在也不可能對韓羽菱拒之千里,就算是韓羽菱撲到他懷裡哭訴,蘇好也沒有理由去說些什麼,所以她剛剛纔會拉着程東出去。
她根本沒料到裡面的情況竟然會是這樣。
看向那邊孤零零的抱着膝蓋蜷縮的坐在階梯上的韓羽菱,蘇好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同情嗎?
或許不,因爲蘇好自己就沒有父母,她只知失去身邊最重要的人很痛苦,可失去父親是一種怎樣的痛苦,她不知道,只是看着韓羽菱,想到那次在衣品彙門口,這個表面簡單實際卻聰慧精明的女人,再想到她是卓晏北名義上的未婚妻,蘇好無論如何都對她同情不起來。
但起碼蘇好不會去雪上加霜,不會在這種不恰當的時候要求卓晏北跟韓家劃清關係。
“韓小姐,請節哀,不要哭壞了身體。”派出所的警員走到樓梯邊,見韓羽菱手裡有着溼紙巾,就沒有遞紙過去,只是安慰的在旁邊說:“韓老先生雖然慘死,但他不會希望看見韓小姐你這樣傷心難過到不顧身體,而且,韓小姐你在這裡哭,會影響警方辦案的時的專注力,從而影響破案進度。”
韓羽菱擦了擦眼淚,沒有看身旁的警員,只是擡起眼,看向客廳中那具被水泡到發脹發白的屍體:“一定要找到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