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眉角擡了一下,他也有點看出對方的身份了,這很可能是退伍的老兵,而且見過硝煙,身上有很濃的煞氣,那雙眼睛非常冷血,就跟蛇的眼睛一樣,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因爲職業的軍人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服從命令。
曾毅擡了擡手,示意那人進來講話,“我這裡是診所,但還沒開業,你是要看大夫?”
“會正骨嗎?”光頭問道。
曾毅仔細一看,才發現光頭兩邊的胳膊都軟軟地吊在肩膀上,這光頭站得太直了,臉上又不現一絲痛苦,所以曾毅一開始纔沒發現。“胳膊脫臼了?”曾毅不禁有些欽佩,兩隻胳膊都掉了,這得是多大的痛苦,這光頭竟然能做到面色如常,真不是一般的忍耐力和剋制力啊。
光頭點了點頭,“要找最高明的正骨大夫,我這個傷不好接回去。”
“先坐下,我看看!”曾毅拿出一張椅子,放在光頭的面前。
陳龍鬆了口氣,自己太職業習慣了,兩條胳膊都廢掉的傢伙,竟然把自己緊張出一身汗。
曾毅擡起手,在大漢的兩隻胳膊上仔細捏了幾下,然後表情就有點疑惑:“你這個傷,是被人用手法打出來的,不好弄回去啊。”
大漢點了點頭,“能看出這個,兄弟你手底下有點真貨。你看着辦吧,如果弄不回去,我再找別的……”
曾毅搖了搖頭,伸出雙手,同時抓住光頭的兩條胳膊,然後直直拽到身後,“當時對方是不是先這麼拉過來?”
光頭只好點着頭,“是!”他這會額上就出了點細汗,掉下來的胳膊被人這麼扯,疼得直鑽心啊。
“然後再這樣?”曾毅把光頭的兩隻小胳膊反轉,彎曲,形成一個背手反扭的樣子。
光頭額上的小細汗頓時變成了黃豆大小,咬牙點頭,“沒錯!”
“最後他猛一反轉,然後往外扯?”曾毅作勢又要去拽。
光頭急忙說道:“不對,是先往外扯的。”
曾毅就試着往外扯了扯,“是這樣嗎?”
光頭搖頭,“位置不對,是往身前扯……”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曾毅不斷地問着,然後調整着胳膊的角度,光頭的後背就全溼了。
終於,曾毅扯到了一個位置上,光頭眼神一亮,急忙說道:“對了,就是這裡,就是這裡……”
後面那句還沒說完,就見曾毅往前一步,猛然一個大扯,再使勁一個猛推,“咔吧”一聲,他放下光頭的胳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好了!胳膊裝回去了!”
光頭此時還沒反應過來呢,愣了片刻,他才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胳膊,發現胳膊竟然提得起來了,就趕緊站起來,抱拳道:“佩服,兄弟你手底下的功夫真硬實,這傷一般人整不了的!”
曾毅擺了擺手,“你也厲害,換一般人,早就痛得叫喚了。我看你力氣大,剛纔不得不故意扯錯位置,引開你的注意力,不然這胳膊還真不好弄回去。”曾毅找出毛巾,擦了把汗,同時整兩隻胳膊,還真是個技術活加力氣活,時機稍微差一點,勁道稍微小一點,這胳膊就裝不回去。
光頭再次道謝,站了一會,道:“其實剛纔我還有話沒說完,我這胳膊真是被人用手法打掉的,那人想要讓我疼上幾天,現在……”
曾毅“哦”了一聲,有點明白了,光頭的意思是你現在把胳膊接回去了,那人沒得逞,怕是會找你的麻煩。
“五十塊,你放下錢走人吧!”曾毅把毛巾一扔,坐了下去,“你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我只當沒聽到。”
光頭沒有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感激,“兄弟你是個爽快人,我也不會讓你替我挨這個事的,日後他要是找你麻煩,你直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曾毅擺了擺手,“你走吧,再不走,我把你胳膊再拆下來。”
光頭掏出一張五十,有些皺巴巴的,他攤平了放在曾毅面前的桌子上,鞠了一躬,然後一抱拳,“兄弟,這份情我記下了,後會有期!”
光頭一走,陳龍開腔了,“曾老弟,那光頭看起來很能打的樣子,對方既然能拆他兩條胳膊,要麼是更能打,要麼是很有權。你今天撿了個大麻煩!”
“人已經治了!”曾毅笑着,“我開診所只管治病救人,病人之間的糾紛,我沒工夫管,他要來找麻煩,就讓他來好了。”
陳龍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心裡卻暗暗叮囑自己,回頭一定要讓人多在這一片巡邏,萬一有事,自己也好有個照應。
下午的時候,曾毅給杜若打了個電話,杜若前幾天喊着腰不得勁,其實不要緊,就是坐久了,不過曾毅在給方南國配置膏藥的時候,也幫杜若搞了兩貼。
“那晚上我們聚一聚,就在你說的地方,正好我把膏藥拿回去,哈哈,我這老腰可算是得救了。”杜若在電話裡很痛快,曾毅把陳龍訂好的地方一說,他就答應了。
“我還約了陳所長。”曾毅說到。
杜若一聽就明白了,多半是陳龍託曾毅打的這個電話,不過他也沒拒絕,“人多了熱鬧,那咱們晚上見。”
得知杜若答應,陳龍很高興,跑回派出所收拾了一番,把自己給杜若精心準備的禮品帶上,然後載着曾毅直奔訂好的地方。
到了地方後沒多久,杜若打來電話,“你們先吃,我可能晚來一會,市裡有個緊急任務。”
曾毅把杜若的電話裡的意思一講,陳龍立刻表示:“杜局作爲一局之長,管着全市上千萬人的安全,肯定是非常繁忙的,市委書記和市長要有個什麼活動,他這個局長的,都要親自去做安全保衛工作,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話是這麼說,不過他心裡還是有點小小失望。
“杜局說了,讓我們不必等他,自己先吃!”
“好,那咱們先墊點,等杜局來了,再開一桌新的!”換了是陳龍,肯定是坐在這裡死等了,既然約好的,等不到杜若,他是不敢先動筷子的,可現在有曾毅,總不能讓曾毅餓着肚子等吧。
兩人就點了幾個菜,先吃着,但沒有喝酒,準備等着杜若來了一起喝。
水足飯飽,又等了兩個小時,杜若的電話纔過來,一個勁抱歉:“曾老弟,實在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我馬上到你說的地方了。”
撂下電話不到五分鐘,杜若就風風火火走了進來,道:“實在對不住,晚上臨時來了一位上級領導,我陪市裡的幾位重要領導前去機場迎接。爽約了,我先自罰三杯。”
陳龍立刻攔住,他哪敢讓杜若罰酒,“杜局長辦的是公事,公事要緊!這喝酒什麼時候不能喝啊。”
曾毅也笑着,“杜大哥,你就不要折煞我了,否則我以後都不敢找你喝酒了。”
杜若也就是做做樣子,聽曾毅這麼一說,他也就借坡下驢,道:“那就先記下,等下次喝酒,我一併還上。”
陳龍趕緊請杜若上座,“杜局一晚上車馬勞頓,辛苦了,您快請坐,我這就讓他們上菜。”
“菜就不吃了!”杜若擺擺手,“我馬上就要走,上級領導在榮城的安全保衛工作,還等我去親自安排。我就是順道過來,把藥拿上。”
曾毅一聽,“咳,早知道你這麼忙,我就親自跑一趟,給你送過去得了。”
“這怎麼行,我哪能和方書記一個待遇!”杜若開了句玩笑,道:“我真得走了,曾老弟,這次對不住了,下次我請,一定要讓你喝好。”
“行,只好是杜大哥的酒,我一定捨命相陪!”曾毅從包裡拿出膏藥,“這裡是三貼,一貼管三天,三貼用完,保證你的腰得得勁勁的。”
“哈哈,曾老弟的水平,我當然相信!”杜若把藥膏收進手包,就告辭下樓。
到了飯店外面,杜若道:“曾老弟,我順道,要不要把你捎回去?”
陳龍立刻上前表示,“杜局這麼忙,這點事就交給我去做吧,我保證把曾專家安全送到家。”
“要說保健局也真是差勁,你的工作這麼重要,沒有一輛車怎麼能行?”杜若發了句牢騷,“這樣吧,我來幫你解決一輛。”
“不用了,有車也是在路上堵着呢!”曾毅笑到。
“這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給我就行,我保證讓你不堵車。”說完,杜若搖了搖手,鑽進自己的榮城市局一號車走了。
望着消失的車尾燈,陳龍重重嘆了口氣,他有點鬱悶,沒想到杜若來去匆匆,他準備好的東西一直揣在兜裡,卻沒找到送出去的機會,也沒從杜若嘴裡打聽到什麼實質性的消息。
“陳大哥,嘆什麼氣,馬上就要高升的人了!”曾毅笑到。
“咳……,沒準的事呢!”陳龍搖頭。
“我看是十拿九穩了,杜局今天能來,不就給你一顆定心瓦嗎!”
陳龍一琢磨,心裡的希望又升起來了,可不就是嘛,杜大局長怎會不明白今晚這頓飯的意思,他能來,本身就是個信號啊。
“曾老弟,走,杜局長忙,我來陪你喝!”陳龍一把拽住曾毅的胳膊,“今天一定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