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振邦快步上前,來到翟榮泰身側,“啪”一個敬禮,“老首長,振邦向您報到!”
韋長鋒也跟在後面敬了個禮,但不敢說話。
翟榮泰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兩人的話,他一直看着曾毅把地上的藥材分揀完畢,才收回了目光,轉過身,翟老的神色頗爲不悅,道:“放着該做的正事不做,卻跑到老熊鄉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不務正業!”
“老首長到了南江,我們這些做部下的,理應過來看您。”楚振邦跟在翟榮泰身後,關切問道:“老首長,您身體最近還好吧?”
“你們要是不來吵我,我還能更好些!”
楚振邦一聽,心裡鬆了口氣,看翟老這態度,應該不是對自己有什麼看法,否則就不會讓自己落地見面了,他道:“老首長身體健康,是我們這些做部下的福氣,很多大事,還要您來主持呢!”
“這些馬屁話,我不喜歡聽!”翟榮泰哼了一聲,揹着手走進會議室。
楚振邦就跟了進去,他正好有一些事情要向翟老彙報,軍區現在需要一批先進的軍備,可幾個山頭都在爭,所以一直批不下來,這事還需要向翟老講明實際困難,請翟老幫忙。翟老不喜歡聽馬屁話,那肯定是喜歡聽正事了。
韋長鋒就站在門口跟張傑雄低聲寒暄,一邊把着門。
張傑雄這個警衛團的少將,說白了,乾的就是警衛員的活,跟手握大權的韋長鋒是沒法比的,可韋長鋒也不得不放低了身段結交,一口一個張老弟,聽得旁邊的湯衛國直翻白眼。
曾毅把藥材分揀完畢,看了看水溫,這麼一大鍋水,要燒開也得費點時間呢。
“一會水開了,先把這堆藥材下鍋去煎,煎十分鐘,然後再下另外一堆藥材!”曾毅對警衛局的人吩咐着。
韋長鋒擡眼看着那邊的曾毅,心說這是誰啊,有張傑雄在這裡站着,他敢對警衛局的人如此呼喝。
正在揣測呢,湯衛國就領着曾毅走過來,道:“爸,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曾毅,向南的乾弟弟!”
曾毅這個名字韋長鋒倒是知道,韋向南曾經在他面前多次提起過,可韋長鋒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只知道曾毅治好了他那一雙外孫的病,現在看曾毅對中央警衛局的人都敢呼呼喝喝,這纔有些重視,頷首笑道:“是曾毅啊,向南常提起你!”
“韋伯伯好!”曾毅笑着打了個招呼,他的手剛摸了藥材,黑乎乎的,也不好伸手。
韋長鋒就看着那邊的大鍋,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湯衛國就附在韋長鋒耳邊,低聲說了一下緣由。
“是這樣啊!”韋長鋒看着曾毅的眼神,又不一樣了,心道這個曾毅很不簡單啊,翟老什麼樣的國手請不到,曾毅只是初次跟翟老見面,就能讓翟老把孫子的性命交給自己,這份能耐又何止是了得啊,他吩咐道:“曾毅,這件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出差錯!”
曾毅便道:“所有的環節,我都會親自把關的!”
“那就好!”韋長鋒微微頷首,走到大鍋旁邊,仔細問着地上那堆藥材的名字。
水開了,警衛局的人按照曾毅的吩咐,把那堆需要先煎的藥材扔進鍋裡,然後用長柄的鐵勺翻了兩下。
韋長鋒看着鍋裡翻滾的藥材,問道:“怎麼需要這麼多的藥材啊?”
“現在煮的是藥湯,不是用來內服的,是給病人沐浴用的。”曾毅解釋了一句,就道:“把火弄小一些!”
警衛局的找來鐵鏟,放進去一些黑灰,把火封小。
韋長鋒聽說藥不是內服的,放心了很多,只要藥不進翟浩輝的嘴巴,相信就算不對症,也不會出什麼亂子。
第二堆藥材下鍋,又煎了十分鐘,曾毅就讓人把鐵鍋從火上擡了下來。
翟老此時走了出來,問道:“小曾,現在是不是可以開始治了?”
曾毅搖了搖頭,道:“不急,要等藥湯放涼了才行。牛書記那邊已經準備好飯了,我們先吃飯吧,等吃完飯,估計就差不多了!”
翟老倒是痛快,立時就道:“那就先吃飯!”
楚振邦看着鄉政府大院裡被煙火薰得黑漆漆的鐵鍋大翁,稍稍有些皺眉,道:“老首長,老熊鄉這邊的條件,實在是有點太簡陋了!穩妥起見,是不是到幹休所那邊再進行治療?”
翟老不置可否,而是看着曾毅。
曾毅就道:“這邊條件確實有限,今天煮這一回藥,就快把鄉衛生所的幾味藥給抓空了,不過現在藥湯都已經煮好了,可以先在這邊進行一次治療,接下來的治療,就放在幹休所那邊進行,抓藥也方便一些。”
“曾毅是大夫,就聽他的,我們吃飯!”翟老說完,呵呵笑了兩聲,道:“可算要嚐到家鄉的口味了,把我肚裡的饞蟲,都快勾出來了!”
楚振邦看了一眼曾毅,心中微惱,這個年輕人是誰,竟然敢反對自己的提議,一會要是出了什麼事故,你負得起責任嗎!
翟老看楚振邦沒動,就道:“振邦,你安排一下,晚上我就住在長寧山了!”
楚振邦這纔有些釋懷,當初軍區之所以選擇在長寧山修建幹休所,就是想邀請翟老回來養老,可翟老根本就沒有回南雲的意思,所以長寧山上的別墅區,一直都空着很多的房子。現在翟老主動提出要在南雲住下,楚振邦自然是喜出望外,哪怕是隻住上一晚,這幹休所也沒有白建啊,說不定翟老這一住,還就不捨得走了呢。
“老首長,我親自去安排!”楚振邦立刻拿出電話,一邊通知長寧山幹休所實行戒嚴,做好接待準備,一邊命令直升機前去幹休所醫院把專家和設備接過來,以防意外。
會議室此時擺上了三張大桌子,開始用大盆開始往上端菜,這是老熊鄉的一大特色,不管菜色好壞,但絕對是讓你吃好吃飽,顯得山裡人待人客實誠。
翟老在最裡面的一桌坐下,道:“叫大家都過來吃飯吧,還有老熊鄉的那個書記,今天他忙前忙後的,實在辛苦了!”
張傑雄立刻吩咐下去,警衛局的人分批吃飯,又叫人通知牛旺森和宋部長也進來一起吃飯。
曾毅洗了手,進來就和湯衛國幾人要坐一桌。
那邊翟老招了招手,“小曾,你過來這邊坐,關於治療上的事,我還要問你呢。”
楚振邦的眼中出現一絲驚訝之色,以翟老的身份,自己這個大軍區的司令員今天能坐在這桌跟翟老一起吃飯,都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也能獲得翟老的邀請。
曾毅走了過來,但沒坐下,笑道:“這桌上都是軍國大事,我聽了去可不好,我給幾位長輩和領導倒杯酒,還是坐那邊去了!”
翟老眉毛一豎,道:“坐吧,我一個退休的老傢伙,沒有那麼些規矩!”
韋長鋒此時終於逮到了說話的機會,道:“曾毅,翟老讓你坐,你就坐嘛,你來負責倒酒!”
翟榮泰這纔看着韋長鋒,韋長鋒認識他,他卻不認識韋長鋒,軍隊上的規矩比地方上更多,翟老要是不問,韋長鋒是不能主動做自我介紹的。
楚振邦這才介紹道:“這是我們軍區的副司令員韋長鋒!”
韋長鋒就“刷”一下站得筆直,道:“報告翟老,我也是您的老部下了,我是從XX軍出來的。”
翟老微微笑着,怕是韋長鋒在XX軍的時候,自己早已不在那裡了,否則應該記得這號人物,不過他這麼說了,勉強也算是自己的部下吧。
“坐吧,坐吧!”翟老一指凳子,道:“我聽說曾毅跟你家的丫頭,還是結義的姐弟?”
“是有這麼回事!”韋長鋒說到。
曾毅道:“我一個人漂泊到南江的時候,除了師兄外,一個親人也沒有,向南姐一直都拿我當親弟弟看。”
“我拿曾毅,也是當自己的兒女一般看待!”韋長鋒大言不慚地說了一句,他發現翟老對曾毅的興趣,要遠遠大於自己拐了好幾道彎攀上的老部下關係。
張傑雄的眉毛就一擡,好像半個小時前,還是湯衛國給你介紹的曾毅吧!
“好啊!”翟老笑了起來,“那邊的那個,是你的女婿,我跟你這一家子,倒是有緣得很吶。”
韋長鋒就陪着笑,“今天這兩個小輩,也不知道怎麼就跟翟老碰上了。”
“要不是碰上,我還不知道曾毅有這麼高明的醫術呢,一會治病就全看他的了!”翟老笑着提起筷子,“開動吧!”
席間曾毅只負責倒酒,他一會還要給翟浩輝治病,所以不敢喝酒,衆人聽他這麼說,也不勉強。
飯吃到一半,曾毅的行醫箱和臘肉就送到了,曾毅又讓飯館炒了個臘肉、涼切了豬臉送過來。
翟老一嘗,頓時眼神大亮,讚了一句:“沒錯,就是這個味!”說着,又夾了第二筷子。
楚振邦立刻就記在了心裡,以後再給翟老送東西,一定不能少了這個臘肉。
吃過飯,大家都到院子裡看曾毅給翟浩輝治病。曾毅伸手去摸了摸藥湯的溫度,發現還沒有涼,就讓人找來兩隻盆,來回舀着顛倒,加速藥湯變冷的過程。
“小曾,用你這個辦法,浩輝大概多久能恢復心智?”翟老問道。
“因爲他之前用了太多的藥,身體的正常機理被破壞了,所以吸收藥力的效果會差一些……”曾毅想了想,“不過應該會一次比一次效果好,大概三次之後,就能恢復心智。”
“三次?”翟老把這個數字又唸了一遍,問道:“三次是多久?”
“三天!”曾毅說到。
翟老的眉毛就微微抖動,三天就能讓浩輝恢復心智,這不是在哄自己開心的吧。
曾毅又道:“恢復心智只是第一步,後面還需要慢慢地調養,要想徹底痊癒,怕是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了,翟老您要有個思想準備。”
“能恢復心智就好!能恢復心智就好!”翟老把這話連說了兩遍,他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思想準備,只要能讓浩輝恢復正常的神智,哪怕就是他從此臥牀不起了,那也沒有關係,總比他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要強。
“浩輝很年輕,體質比較好,如果方法得當的話,要想痊癒也是很快的。”曾毅笑着,“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早,首先是要讓他先恢復神智,然後才能根據具體情況,進行下一階段的治療。”
翟老微微頷首,道:“你儘管放手去治,我相信你!”
曾毅道:“衝翟老對我的這份信任,我無論如何,也要還您一個健康正常的浩輝!”
翟老心中大喜,讓張傑雄搬來一張椅子,就坐在一旁,準備目睹整個治療過程。
張傑雄看那鍋藥半天涼不了,心中着急,就道:“再去找兩個盆來,舀快點!”
警衛員到對面飯館去借盆的工夫,幹休所的專家趕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不少儀器設備,差不多把建立臨時野戰醫院的所有設備都搬了過來。
一位五十多歲,頭髮些許花白的老教授在警衛員的指引下,來到楚振邦的面前,“報告司令員,巴子平奉命來向您報到!”
楚振邦也不廢話,道:“現在這裡有個患者,需要你去確診一下!”
巴子平一眼就看到了翟浩輝,就那目光呆滯的樣子,一看就是病人,他道:“我這就去看看!”說完走過去,伸出搭了個脈,小心翼翼地體會着脈象,這人看起來癡癡傻傻,可能讓軍區的兩位司令員都站在一旁,來頭肯定不小啊。
翟老有些不滿,這些軍醫院的大夫,自己早就請過了,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楚振邦真是多此一舉,不過看在楚振邦也是好心,翟老也不好發作。
曾毅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藥湯還沒涼,讓他看看也沒關係。他找來一把鐵鏟,從旋風爐裡把紅火的焦炭剷出來,然後裝入一個小蜂窩煤爐裡,準備煎第二副藥。
曾毅弄好爐子,巴子平也診完了脈,眉頭就皺成一個大大的川字,棘手啊,太棘手了!
這個病不好治啊,清竅失靈,寒熱相戰,你沒辦法用藥啊!你用熱藥驅寒,必然導致心火發作,說不定當場就成了真傻子;你用寒藥去泄體內邪火,又會導致寒邪內陷,反過來你又要再去扶助元氣,最後反反覆覆,就變成一個元氣空耗的局面。元氣是生命之本,不能空耗啊!
楚振邦就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結論嗎?”
巴子平看着那大片鍋裡的藥,又看着坐在那裡的翟老,他還以爲是這位面色堅毅的老者開出了治病藥方呢,就道:“我能不能先看一下藥方?”
張傑雄就拿出藥方,遞到了巴子平面前。
巴子平一看,當即連連搖頭,道:“胡鬧,簡直是胡鬧!這兩個方子一熱一涼,藥性完全相反,怎麼能同時使用呢,這是要出大亂子的啊!”
“你想清楚了再說!”楚振邦道。
巴子平就道:“司令員,藥方我還是能看得準的,這藥絕不能這麼用!”
楚振邦就看向了曾毅,要讓曾毅給一個解釋。
巴子平有些意外,心說這藥方難道不是那老者開的,而是這年輕人開的嗎?真是混賬至極,這種連中醫學院一年級學生都知道的明顯錯誤,他竟然敢犯,這不是砸中醫的招牌嗎!巴子平怒道:“我倒要問問,你究竟有沒有學過中醫,這麼淺顯的錯誤,你難道看不出來?”
曾毅也不着惱,道:“單看方子的話,確實是藥性相反,但有方子,還得有法度,如果方法得當,這藥未必不能同時用啊!”
巴子平就道:“好,你就說說看,這兩副藥要怎麼同時用!”
巴子平很生氣,自己行醫幾十年,這兩副藥能不能同時用,難道我還不清楚嗎,你一個黃毛都還沒褪盡的小子,就敢在我面前提什麼方子法度,真是笑話!
曾毅就拿過方子,準備解釋一下。
此時翟老卻道:“既然你說這兩副藥不能用,那麼你就開一個方子出來!”
巴子平就有點難辦了,這方子確實不好下,他想了半天,才提筆寫了個方子,兩害權衡取其輕,他開了個泄心肝兩經鬱火的方子,但怕元氣內陷,又加入了幾味扶助元氣的藥。這種方子,猶如飲鴆止渴,就像一隻打火機,你把火吹滅了,可氣還在滋滋地冒,一遇到火星它又着了,最後氣冒光了,火纔會滅,但打火機也廢了。
巴子平斟酌再三,才把方子遞了過去。
張傑雄接過來一看,就低聲道:“跟以前那些沒效果的方子是一樣的!”
翟老頓時心中大怒,這幫庸醫,各個都拿這種不能治病的方子搪塞自己,非但治不好病,反倒把浩輝的病給耽擱,明明是自己下藥孟浪,反倒要指責別人下藥孟浪,半點不覺得是自己的水平不夠。
翟老就問道:“巴大夫,如果用你這個藥,幾副能治好病?”
巴子平頓時無言以對,這方子怎麼可能治好病呢,頂多就是讓瘋癲不至於再嚴重就是了,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好,不過就是換了別人,相信也不會再有更好的辦法了。
翟老就冷哼一聲,道:“曾毅,你不用解釋了,儘管去治!這幫庸醫,解釋了他們也是不會明白的!”
巴子平羞愧難當,自己在軍區司令員的面前被人罵作庸醫,以後還怎麼混啊!
楚振邦卻是心中大震,他已經聽出翟老的不滿了,所以也不敢出聲多說什麼了,只是他有點不明白,翟老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年輕大夫,怎麼就這麼大的信任呢。
曾毅嘆了口氣,既然翟老不用自己解釋,自己也就先不解釋了。曾毅這個寒熱兩藥同用的道理,就有點像是山上的那隻空瓶子,在倒掉熱水之後,想要讓瓶子不變形,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它泡在熱水裡。
原理相似,但放到用藥上,就要兇險很多了,所以沒人敢想這樣的辦法。要徹底治好翟浩輝的病,最根本的,還是要泄去他心肝兩經內的邪火,熱藥沐浴不過是個輔助的手段,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曾毅要煎的第二副寒藥。
看藥湯差不多涼了,曾毅就道:“把藥湯都倒進甕裡,然後扶病人坐進去!”說完,曾毅打開自己的行醫箱,從裡面取出鍼灸包。
鍼灸包裡的針是銀針,比金針短,不過造型差不多,針尾都有一朵小小的六瓣梅花。
等警衛員把翟浩輝扶到大甕裡,曾毅就開始行鍼。
巴子平在旁冷眼觀看。心說到底是年輕啊,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看你一會闖下大禍後該怎麼收場,哪有這麼用藥的,太孟浪了!
不過多看兩眼,巴子平就有點訝異,曾毅行鍼沒有什麼技法,只是按照經脈運行的順序,在幾處大穴上行了針,這是個什麼治病的法子,巴子平完全看不出門道。
行完針,曾毅就架起小砂鍋,開始燒水煎第二副藥。
水剛開的時候,翟浩輝的身子突然動了一下,然後就聽到空氣中有一聲很輕微但非常清脆的聲響,就像是對着一塊銀圓猛吹了一口氣,銀圓嗡嗡作響的聲音。
曾毅擡頭看了一眼翟浩輝,就把藥下到了鍋裡。
過了幾分鐘,翟浩輝那邊又發出一聲同樣的聲響,其後又響了三聲,曾毅就把煎好的藥盛在了一個小碗裡,放在大甕旁邊。
等了一會,不見曾毅用藥,巴子平就問道:“現在還不用藥嗎?”
曾毅惱怒地看着巴子平,“住聲!”
剛說完,空氣中又傳來一聲那樣的嗡嗡聲響,曾毅還是沒動,只是手捧着藥碗,站在那裡凝神聽着什麼。
再過三分鐘,那種奇怪的聲響再起,曾毅立刻拿起藥碗,把藥給翟浩輝灌了下去,然後迅速把銀針都起了。
巴子平目瞪口呆,他終於有點明白曾毅剛纔是在等什麼了,剛纔總共響了七聲,而曾毅又用了七根銀針,他是在測算沐浴用的熱藥所起的藥性,到底行到了經脈的何處,由此計算出吃下寒藥的時間,從而錯開了寒熱兩藥的藥性衝突。
這種辦法,巴子平只是從古書上看到過,但從沒見過,要知道經脈運行,看不見也摸不着,誰能測出它的速度啊。
巴子平看着曾毅手中的銀針,怎麼也不想不明白,爲什麼銀針會發出那種共鳴式的聲響,這個年輕人又是誰,怎麼會這種見都沒見過的方法。
又泡了半個小時,曾毅道:“好了,扶他出來吧!”
警衛員趕緊把翟浩輝扶出來,擦乾淨身子,給他穿上衣服。
翟老看了看,沒有發現翟浩輝有什麼好轉的跡象。
曾毅像是看出了翟老的心思,道:“今晚讓他好好睡一覺,有沒有效果,明天一早就能看出來了。”
楚振邦就道:“老首長,那我安排一下,咱們就先到長寧山去吧!”
翟老點了點頭。
楚振邦立刻做出安排,讓直升機隨時等待降落的命令,然後在警衛局和特種大隊的暗中保護下,護送翟老朝老熊鄉外面走去。
警衛局臨走的時候,把那口鐵鍋和大甕也扛着走了,免得到了長寧山找不到這道具,明天治病還得用呢。
降落長寧山的時候,曾毅發現平時本來就很嚴的幹休所,今天增設了很多的崗哨,而且還能看到一隊隊巡邏戰士牽着黑背軍犬在幹休所內來回走動。
湯修權得知翟老來了,就過去拜訪,得知是因爲翟浩輝的病才留在了長寧山,湯修權就寬慰道:“這件事交給曾毅,您就儘管放寬心吧!去年我的那兩個雙胞胎的孫兒病了,長鋒給請了多少大夫,可連病因都沒查出來,看着兩個寶貝孫兒同時躺在病牀上,當時我的心都碎了。後來遇到曾毅,一副薑湯就給治好了!”
翟榮泰心裡稍稍寬鬆了一些,道:“有這麼神奇?”
湯修權笑道:“在南江省人院,曾毅有個外號,叫做‘曾三劑’,就是說不管什麼病,保管三劑痊癒!”
第二天早上,曾毅剛起牀,正站在門口活動腰骨,張傑雄就走了過來,“曾大夫,翟老請你過去一趟。”
曾毅看張傑雄的神色,就知道應該是藥效起作用了,跟在他後面就去了翟老的那棟別墅。
進到客廳,就看到翟老正跟翟浩輝一起吃早飯呢,翟浩輝的氣色明顯比以前好多了,坐在那裡不用別人喂,自己正吃着一片面包。
楚振邦和韋長鋒兩人,今天換上了將軍裝,威風凜凜站在餐桌一側,目視翟老用早餐。
“小曾,吃過早飯了嗎?”翟老看曾毅進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沒有吃的話,就一起吃點!”
曾毅左右看了看,有兩個將軍站在一旁,自己怎麼吃得下,就道:“家裡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我給浩輝複診完了,就回去吃!”
翟老頓時臉色一沉,“怎麼,是嫌我這裡的早飯不合胃口?”
曾毅就擺着手,笑道:“怎麼會呢,光看着桌上的這些東西,我已經是食指大動了!那我就叨擾了!”
翟老臉上的陰雲這才散去,他看着站在一旁的楚振邦和韋長鋒,道:“你們兩個,就沒有小曾實在嘛,吃了就是吃了,沒吃就是沒吃。”
楚振邦和韋長鋒相視一笑,道:“起牀就過來了,確實是沒吃,那我們也和小曾一道,叨擾老首長一頓早飯!”
吃過早飯,楚振邦和韋長鋒不好再賴在長寧山不走,就向翟老告辭,回軍區去了。
曾毅給翟浩輝又診了脈,道:“情況大有好轉,再用藥的話,效果會一次比一次好,看來三天恢復神智,大有希望。”
翟老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道:“看來別人叫你曾三劑,是有些道理的!”
曾毅笑着擺了擺手,道:“翟老知不知道浩輝去年發病,是因爲什麼事情?”
翟老看了看正被張傑雄扶着在外面散步的翟浩輝,嘆道:“這一年多來,他沒有一句囫圇話,所以誰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事情。”
曾毅就微微皺眉,道:“根據脈象,浩輝這個病,是從氣上來的,應該去年受了什麼事情的刺激,在暴怒之下致病。俗話講,心病還需心藥醫,藥物只能讓他恢復神智,但他要是不解開這個疙瘩,這病就很難痊癒。”
“等他恢復神智,這事也就清楚了!”
曾毅搖頭:“如果不知道的話,就算了。他恢復神智之後,還是不要去打聽當時的事情,免得他再受刺激,以致病情反覆。”
翟老微微頷首,“你說得有道理,治病的事,還要你多想辦法。”
曾毅想了想,又問道:“浩輝是個什麼性格的人?”
翟老道:“他從小自尊心就特別強,從來不肯爲人後,做什麼事都要做到最好!”
曾毅就道:“要治肝怒,有兩個辦法,一是以喜制怒,不過這就需要知道他去年是因爲什麼發病的;二是以悔消怒,目前看,只有從這方面想辦法了。浩輝以前狂症發作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麼記錄,比如是照片,或者是影像?”
翟老想了想,道:“家裡應該有影像!”
“那就好辦了!”曾毅說到,“最好是把他發狂症時的影像拿來,等他神智恢復之後,就給他觀看。浩輝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那麼當他看到自己發狂症時的那個樣子,必然會覺得吃驚,隨後心生後悔,此時翟老再勸他幾句,不管當時是爲了什麼事情,但讓自己變成了那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就都不值的。他想通了這個道理,這個病就算不吃藥,也自然會好。”
翟老此時對曾毅的醫術已是非常信任,看曾毅僅憑脈象,也能推斷出當時的情形,就更無懷疑,道:“這事就按你說的辦!”
正說着呢,曾毅的電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道:“是縣裡的領導找我,可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說完,卻是按掉了電話。
翟老就道:“你有這麼好的醫術,當個醫生,治病救人多好,爲什麼要走仕途呢?”
曾毅無奈笑道:“我曾經開了一間診所,想繼承爺爺的遺志,做一名好大夫,可惜診所開張的第一天,牌照就讓衛生局給扣了。我只想好好地做事,奈何想要做好事情,就得先做好官,現實如此,我也不得不隨波逐流啊!”
翟老嘆道:“可惜了!”
曾毅又道:“天下之道,殊途同歸,當醫生能夠治病救人,當官同樣可以。人生病了,需要醫生來幫他解除病痛;可老熊鄉的人祖祖輩輩受窮,生了病看不起醫生,這種疾苦,也需要人去解除。身體上的痛是病,經濟上的貧同樣也是病,它們都會讓人覺得痛苦難熬。”
翟老看着曾毅,這個年輕人的說法,倒是讓自己有點刮目相看的感覺,“沒想到你還有上醫風範。”
曾毅擺了擺手,笑道:“我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覺得走仕途做事會更容易一些。將軍茶的項目,要不是有扶貧的名義,僅靠市場資本去運作,怕是十年八年也做不起來。等將軍茶項目做大了,老熊鄉那些住在深山老林裡,用不上電、看不起病的人,都可以搬到條件更好的鎮上、甚至是縣上來住,生病了可以去醫院。我就是行醫一輩子,所能夠救治的人,或許也沒有這一個項目受益的人多。”
翟老呵呵笑了兩聲,“你是我見過最理直氣壯的官迷了,這當官的理由,讓人不給你官當都不行。”
“小子猖狂,隨便瞎說,讓翟老您見笑了。”曾毅笑着站了起來,道:“領導召喚,我得到縣裡走一趟,下午我一定趕回這裡。”
翟老就擺了擺手,呵呵笑道:“去吧,你是要去醫萬民的,我怎麼敢攔你啊!”
曾毅就笑着告辭,出了門,他囑咐張傑雄按照昨天的藥方再去抓藥煎藥,然後就驅車趕往縣城。
到了縣政府大樓,曾毅去敲開了康德來的辦公室。
“小曾,坐!”康德來指了指對面的沙發,低頭把手上的文件批完,然後站起來,拿着一份文件走過來,道:“這個協議你看一下,事情很棘手啊。”
曾毅接過來,發現是一份將軍茶的開發協議,是去年簽署的,而且是以南雲縣政府的名義籤的。
“這還是子牛同志主政南雲時候簽署的,當時縣裡還進行了宣傳,不過後來那投資商就沒了消息,沒想到今年春茶上市,投資商又拿着這份協議找到了縣裡,要求縣裡履行合同。”康德來摸着自己的肚皮,“這件事原本就是個誤會,但必須慎重處理,既要消除誤會,取得投資商的諒解,又不能讓投資商認爲我們南雲縣政府是言而無信。”
曾毅就知道康德來爲什麼要找自己了,現在將軍茶領導小組自己是負責做事的,這事還得自己去解釋溝通啊。
“那這份協議我就帶走了,回頭我找專業人士先研究一下條款!”曾毅說到。
“要儘快!”康德來提了要求,“現在這個投資商正在組織人手,也要收購新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