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方家只能算是小門小戶。
方南國的老父親方雲舒以前在中辦幹過,分到一套面積不大的舊式四合院,分爲前後兩個院子,後院住着方南國一家人,前院是客房和保姆房,兩個院子裡都養了不少的花草魚蟲,長着七八棵樹皮斑駁的老樹,走進去,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官氣官味,就是標準的退休後養老的格局。
曾毅上前按了門鈴,過了沒多久,就有人拉開四合院的大門,看了曾毅一眼,臉上堆起笑意,問道:“你是曾主任吧?”
曾毅點了點頭,笑道:“是我!”
那人立刻把門開大了一些,伸出手道:“曾主任快請進,方書記早就吩咐過了,說曾主任今天會過來,我一直在等着呢。”
“辛苦你了!”曾毅客氣道。
“哪有什麼辛苦的,我的工作就是爲領導服務!”那人笑呵呵在前面領路。
穿過爬滿了葡萄蔓藤的長廊,兩人走進後面的院子,唐浩然正跟一個十**歲的女孩,站在院子中間的青花大魚缸前,手裡拿着魚食,不知道在聊着什麼,時時傳來笑聲。
“曾毅!”唐浩然看到曾毅,就把手裡的魚食往缸沿上一放,迎上來兩步,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
曾毅伸出手笑道:“一定就是方書記的千金,方晨盈小姐吧!”
方晨盈微微側着腦袋,眼中帶笑,像要解開一團迷似的,打量了曾毅半天,才伸出手跟曾毅淺淺一握,“我早就聽說過你了,我父親平時可是沒少提到你,老拿你來當例子教育我。”
曾毅笑了笑,“那真是不好意思,估計你的耳朵都恨死我了!”
方晨盈攤開手,“是啊,都長出繭子了,家裡聽我父親講,到了學校又得聽恩熙講!”
“崔小姐最近好吧?”曾毅問了一句。
“還好!”方晨盈笑着,“她現在可是你的忠實粉絲,都準備去選修中醫了。”
“見到她,代我問個好!”曾毅對崔恩熙的堅持和執着,可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真去學中醫了,說不定能學出個樣子呢。
此時屋裡傳出方南國的聲音,“曾毅回來了?進來吧!”
曾毅應了一聲,然後跟着方晨盈走了進去,唐浩然沒進去,說是要在外面抽顆煙。
屋子裡的佈置陳設,都是古香古色,沒有什麼值錢的擺件,但格調卻不低,客廳裡擺了幾張淺色的沙發,方南國正陪老父親坐在那裡聊天,馮玉琴不在,大概是去忙別的去了。
方南國就對自己的老父親道:“這就是常跟你提起的曾毅了。”
方雲舒滿頭銀髮,不過看起來精神矍鑠,面有紅光,朝着曾毅笑了笑,道:“果然是年輕有爲,氣質不俗,坐吧!在家裡都不用拘束,自在一些。”
方晨盈就指着一旁的沙發,道:“我爺爺其實很和氣的,你就坐這裡吧,我去給你倒水!”
曾毅笑了笑,把行醫箱往腳邊一放,然後坐在了沙發上。
“聽南國講,他背上的傷就是你給治好的,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高明的醫術,不得了啊!”方雲舒爽聲一笑,“我在中辦工作的時候,跟很多位國手都打過交道,可他們也對南國的舊傷毫無辦法。”
曾毅笑了笑,“老爺子謬讚了,我哪比得上國手,其實就是一些家傳的醫術,剛好在治療舊傷方面有些辦法罷了!”
方雲舒仔細打量了曾毅一番,不由微微頷首,這個年輕人很了不得,沒有眼下那些年輕人身上的驕狂之氣,就是比起當年的方南國,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方南國是方老爺子的驕傲,方家其實並沒有什麼顯赫的資本,方雲舒能在仕途上給方南國提供的助益,也是微乎其微,但方南國硬是從一個小門小戶的公子哥,做到了封疆大吏,這在國內官場上,是非常少見的。
眼下方南國還有再進一步的希望,如果成功,那就是要進入中央序列了,當年方南國入仕的時候,方雲舒可沒想到自己的兒子能夠走得這麼遠。
當然,他也明白這其中的難度有多大,而讓他想不到的是,方南國這次能否再進一步,竟然跟眼前這個年輕人有着莫大的關係,他笑道:“不要光是坐着,來,吃棗!這棗是從院子裡自家的棗樹上摘下來的,新鮮的很,跟外面的棗比起來,口味要好很多。”
“謝謝老爺子!”曾毅也不客氣,笑着拿起一顆鮮紅的大棗就咬了一口,果然是味道很不錯,“七月十五棗紅圈,八月十五棗落竿”,這棗子確實是新鮮。
“這棗樹得有幾十年了吧?”方雲舒問方南國。
方南國淡淡一笑,“是,我以前在下面工作的時候,每年你都把棗子打下來,曬乾了給我寄過去。”
“時間過得真快啊!”方雲舒笑了兩聲,“那時候你也就是曾毅這麼大的年紀。”
曾毅看着這兩父子邊聊邊回憶往昔的快樂時光,心裡有些酸酸的,在他的記憶中,沒有父親。
在客廳聊了一會,方南國站起身來,曾毅就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講,跟着他進了一旁的書房,方晨盈在客廳裡陪着自己的爺爺聊天。
進了書房,方南國同曾毅坐下,抽出一根菸慢慢點燃,問道:“翟老的身體還好吧?”
“很健康!”曾毅說到。
方南國微微頷首,“這是好事啊,翟老在,軍隊的精氣神就在。”
“過節拜訪的人很多,沒敢多耽誤他老人家的時間,過兩天再去看他,張將軍安排好之後會通知的。”
方南國就知道該如何來安排這幾天的行程,這次回京城,他要拜訪的人很多,但翟老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想要進入序列,沒有軍方的支持,想都不用想,如果翟老要接見他,他肯定就要把別的拜訪安排推一推。
“這幾天我會比較忙一些,讓晨盈領着你跟浩然在京城裡走一走,你們年輕人出去玩比較自在一些!”方南國去拜訪那些大人物,自然不可能帶着秘書去。
之前領曾毅進來的那個人,此時敲了敲書房的們,聽到方南國說請進,才推門進來,道:“方書記,門外有個年輕人,說是來找曾毅的。”
方南國就笑了笑,擺手道:“你去吧!你的朋友可真是不少,找你都找到我這裡來了。”
曾毅就跟着那人出了門,門外停着一輛軍用吉普,掛的也是軍A的牌子,曾毅心想不會是那位王中校真給自己派了輛車來吧。
“曾毅!”遠處有人喊了一聲,就看一個上尉軍官,手裡抓着瓶飲料,從巷子口的超市走了出來。
“哈哈,是你啊!”曾毅趕緊迎了上去,“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翟浩輝比半年前明顯結實了很多,人也精神,他在曾毅的肩膀上擂了一錘,“我要找你,那還不是小菜一碟!聽老張說你到京城了,我立馬就殺了過來,晚上給你接風,我已經約了美心。”
“走,先進去歇一會,喝口水。”
曾毅領着翟浩輝就進了方南國的家,把他介紹給唐浩然、方晨盈,又去向方南國說了一聲。
方南國自然不會反對,道:“那你就去吧!”
翟浩輝現在在總參工作,這是翟老的意思,留在京城,是希望翟浩輝能把身體儘快調養好,而只掛上尉的軍銜,是爲了方便他今後下基層去鍛鍊,軍銜低,才能接觸到第一線的士兵,翟家三代,都是從大頭兵做起的。
“一起去吧!”翟浩輝邀請到,“人多了熱鬧。”
方晨盈笑着點頭,她是知道翟浩輝的來歷的,翟浩輝親自上門發出邀請,這是多大的面子,絕對不能拒絕的。
唐浩然心裡非常想去,能夠和京城的公子哥搭上線,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但又怕方南國這邊有事需要照應,就道:“我得守在家裡,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一點!”
方南國的聲音此時從書房傳來,“小唐,今天我就在家裡住下了,你忙自己的去吧!”
唐浩然眼裡就閃現精光,心裡很感激,方老闆絕對是位好領導,如果下屬有什麼機會,他都是給予支持,絕不會橫加阻礙。
當下四人就出了方宅,上了翟浩輝的吉普。
翟浩輝比較低調,開車非常穩,既不鳴笛,也不超速,安靜地混在車流之中,慢慢往前行駛着。
曾毅看着窗外不見首尾的車流,感慨道:“以前在榮城,我就覺得車多,交通擁堵,現在到了京城,我反而覺得榮城從來都不堵車。”
方晨盈笑了笑,道:“每到過年過節,京城就特別堵,這也是京城的一大特色。”
“爲什麼?”曾毅問到。
方晨盈指着窗外的車子,“你看看,路上全都是外地的車牌,這都是進京趕考的。”
曾毅聽了之後一頭霧水,不怎麼明白,稍微一琢磨,他不由笑了起來,進京趕考,這個詞可真是形象啊,原來這些人都是從外地趕來,趁着過節來拜訪京城大官的。不過這可不是京城的特色,而是國內官場的特色,不管什麼地方,一到過年過節,領導都比平時處理公務還要忙,大家好容易找到一個正大光明給領導送禮的機會,豈肯錯過?
翟浩輝也是笑着,“這哪是趕考,分明是折磨考官,我們領導光月餅就收了上百盒,正發愁要怎麼處理呢。”
車上的人都是大笑,上百盒月餅,可真夠頭疼的!難怪沒怎麼見有人吃月餅,但月餅卻年年都在生產,盒子也是越做越漂亮,原來都是面子活。
翟浩輝的車子穿過城中心,然後駛入一條幽靜的石板小衚衕,最後進了個大院子,裡面已經停了很多輛車,都是平常不多見的豪車。
“你第一次來京城,本來是要好好招待的,但現在時候不對,就在這裡湊合吧。下次你再來,我給你賠罪!”翟浩輝停好車,還專門解釋了一句。
曾毅笑着:“這裡挺好,在榮城的時候,就聽人說起過。”曾毅明白翟浩輝的意思,以翟家的背景,別說去國賓館,就是去軍委從不對外接待的西山竹苑,對翟浩輝來講,也是一句話就能安排,但眼下過節,這些地方大人物出沒頻繁,翟浩輝是個低調慣了的人,怕被人看到影響不好。
國內的飯店,大抵分爲兩種,一種是講經濟效益的,有錢就能進去消費,另外一種是不講經濟效益的,只爲特定人羣服務,你就是腰纏億貫,也照樣不得其門而入。
翟浩輝今天選的這一家,屬於是第一種,只要你能付得起飯錢,沒人會說三道四,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看門口的車子,就知道前來消費的人,非富即貴。
衆人下車,就有服務生立刻上前,領大家往裡面走去,曾毅往後瞥了一眼,發現翟浩輝的那輛吉普,已經被人用車罩給罩了起來。
“這裡以前是個王爺府,現在改成了飯店,我來過兩次,口味還不錯!”翟浩輝微笑着走在前面,“美心在商場上混,跟這裡的老闆很熟,她這會應該到了。”
正說着呢,曾毅就看到龍美心了,還是那副老樣子,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壞笑,反正曾毅是看不出她哪點像名門貴媛。
“你肯到京城來了?”龍美心上前兩步,“終於想通了嗎?”
“想通了!”曾毅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說完,他搶着接過龍美心手裡的包,連聲道:“我來,我來!”
龍美心傻眼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不會真準備給我拎包吧!”
“有何不可?”曾毅反問,不過又道:“我拎包,你買單,很公平啊,權當是我的薪資酬勞!哈哈,大家今晚都不要客氣,我請!”
龍美心被氣樂了,道:“你小子打得好算盤,這麼拎一下,就想讓我買單,沒門!”
“我早說過讓我拎包的成本可是很高的,現在我已經拎了,你想反悔也來不及了!”曾毅笑着,“準備付錢吧!”
龍美心一臉恨恨,看不到曾毅,心裡挺想的,滿腦子都是他的優點,可一見面,這小子又讓人恨得無比牙疼,“你這是強買強賣!到了京城地界、天子腳下,你還敢這麼橫,還當這是你的一畝三分地呢?”
曾毅也乾脆,二話不說就把龍美心的包塞了回去,“那你自己拎吧!”
龍美心就爆了,“多拎一會你能掉塊肉啊!”
旁邊的幾人都笑了,尤其是翟浩輝,笑得腮幫子都疼了,以前在長寧山,就見這兩人每次見面都咬得是一嘴毛,這半年不見,沒想到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我大小也是個領導,給你拎包成何體統!”曾毅也就是跟龍美心鬧着玩的,嘴上這麼說,他還是把龍美心的包接了過來,給她介紹了一下方晨盈和唐浩然,衆人就朝裡面走去。
王府可比方南國的四合院大多了,幾人連續穿過七八道門,纔來到一座幽靜的小院子裡,院子裡翠竹搖影、蔓藤垂掛,修整得自然大方,雖不工巧,但很自然。院子裡有座廂房,推開門,裡面有會客廳,有餐廳,擺放的都是復古的傢俱,但也有濃濃的現代氣息。
唐浩然一路走過來,也是開了眼界,榮城可沒有這樣奢侈的飯店,整個就是一古董飯店,人走在其中,就像是回到了幾百年前似的,這麼大的一個院子,就只坐一桌,可以想象,這一頓飯的成本,得有多高。
衆人剛剛坐下來,飯店的老總就過來了,進門直拱手:“對不住,對不住,貴客登門,關某沒能親自迎接,實在是太失禮了。”
“關總,你這是忙什麼呢!”龍美心問到。
關總知道龍美心是惹不起的人,趕緊解釋道:“今天咱們這裡來了兩位神人,那真叫一個神,我給迷住了,這才把迎接貴客的大事給忘了。”
龍美心有些好奇,“什麼神人,能把關總給迷住!”
“一位是乾州來的神醫,美心小姐可能聽過,叫白木通,醫術高明;另外一位是榮城來的高僧,明空**師,剛纔就是明空大師在**,講得真叫一個好,我一聽就入迷了。”關總往前幾步,笑道:“要不,美心小姐也過去聽聽,我只聽了一小會,受益良多啊!”
龍美心扭過臉,要問曾毅去不去呢,卻看見曾毅正在笑,就問道:“你笑什麼?”
曾毅能不笑嗎,關總嘴裡說的兩位神人,他竟然都認識,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他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世界太小了。”
關總就看着曾毅,龍美心沒給他介紹,他也不知道曾毅是誰,就問道:“這位先生認識白神醫,還是認識明空大師?”
曾毅笑着,“都認識!”
關總眼神一亮,這兩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請到的,難怪美心小姐如此重視今天的宴會,原來是來了真貴客啊。
龍美心就問道:“那要不要過去看看?”
曾毅笑了笑,站起來道:“既然碰上了,不打招呼似乎有點不合適!”
曾毅是想去看看明空現在的樣子,在崔宰昌面前講了那一次法之後,明空就被崔宰昌奉爲高僧,專門請去韓國演經**。以平海集團在韓國的影響力,可以想象得到,明空去了,那絕對是總統級別的超級待遇,這一去好幾個月,曾毅都以爲他樂不思蜀了呢,沒想到在這裡給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