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墨的手,卻遲遲沒有用力,只是在她的脖子處來回地遊移着,輕輕的,帶着一種不可思議地顫抖。
葉凌諾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安宇墨的目光隨着他的手,不斷地遊移着,似乎是在想着到底找什麼地方下手比較好。葉凌諾下意識地嚥下了一大口的唾沫。
乾澀的喉嚨頓時舒適了不少。
安宇墨的聲音冷冰冰地在她的耳側響了起來,“痛嗎?”
什麼?葉凌諾的眼珠子艱難地轉動了一下,想要開口,可喉嚨裡面全是火辣辣的疼痛,忽然之間,根本發不出來任何聲音。
安宇墨面色不變,又再次開口道,“這裡的傷,痛嗎?”
葉凌諾眨了眨眼,她從安宇墨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蒼白的面容,還有脖頸上面,一條淺淺的傷口。
血已經凝固了,應該是剛纔韓夢雲用刀逼着自己時,不小心劃到的,可她竟然沒有能夠感覺出來。似乎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安宇墨受了傷的手給吸引了過去。
安宇墨出奇地有耐心,一直在等着葉凌諾的回答。
葉凌諾搖了搖頭,下一瞬間,就被安宇墨拎着脖子,掀翻在了牀上。頭撞到了牀頭,腦袋裡面立刻嗡嗡作響,眼前暈眩了一下,黑了一會兒,纔再次清醒過來。
她掙扎着從牀上撐起了身子,不明所以地望着安宇墨,不知道他忽然之間爲什麼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
不等她發問,安宇墨又撲了過來,一手死死地握住了她的下巴,往上一擡,迫使她和自己對視着。葉凌諾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安地望着他。
安宇墨的目光像是利刀一樣,在她的身上扎出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窟窿,“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就這麼恨我?”
葉凌諾深吸了一口氣,本能地搖着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不知道?”安宇墨冷笑了一聲,“你偷用我的電話,給韓夢雲發短信,約她見面,故意傷了宇然,惹怒我,逼我對你出手。甚至還以身涉險,三言兩語激怒了韓夢雲,讓她傷害你,進而更加有理由從我身邊離開。因爲,在我身邊,不管是我,還是韓夢雲,都有了傷害你的理由。”
頓了頓
,安宇墨咬牙切齒地說道,“葉凌諾,你還真該誇獎你,說你勇敢,說你聰明。爲了離開我,連命都不想要了。”
葉凌諾被他那種眼神看得心裡發毛,下意識地就開口否認着,“不是這樣的,安宇墨,你聽我解釋。”
“已經沒有機會了。”安宇墨搖了搖頭,眼裡的憐憫之色,不知是爲誰流露而出。他受了傷的手,艱難地在包裡拿出了自己的電話,遞到了葉凌諾的面前,冷冷地道,“比起解釋,我更相信證據。”
葉凌諾擡眼一看,安宇墨手裡的,正是自己發給韓夢雲之後,忘記刪掉的短信。
她心裡忽然涌現了濃烈的後悔。她說不清楚自己在後悔什麼,是後悔匆忙之下,竟然大意地忘記了毀滅證據,還是說,從一開始,就後悔了,不該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她不後悔。
葉凌諾握緊了拳。她的確是要離開的,雖然韓夢雲後來的出現出乎了她的預計,不管是安宇然的發病,還是自己被韓夢雲差點殺死,統統都不在她的計劃之中。
但就算沒有這些意外,結果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離開的人,是沒有絲毫藉口和理由的。
已經沒有退路了。葉凌諾自嘲地勾起了笑,放棄了所有辯解的想法,說得再多,結果也不會改變,該離開的人,也是會離開的,又何必開口。
想到這裡,葉凌諾的聲音也沉了下來,“你說的對,安宇然的傷,我的傷,你的傷,都是我早就計劃好的。”
清冷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疲憊,填滿了病房。
房裡,狼藉一片。被打翻的急救箱,滿是鮮血的牀單,心潮澎湃的兩人,紛紛亂亂地組成了一副讓人不想去多看一眼的畫面。
安宇墨的手上的力氣,漸漸小了下來,可還是固執地停留咋葉凌諾的下巴上面,他像是忽然之間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一樣,有些茫然,也有些古怪地望着葉凌諾,喃喃地道,“爲什麼?”
葉凌諾的心,跌入了深深的寒潭。
這樣的安宇墨,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他應該是高高在上,意氣風發,將一切都掌握在手心裡面,眼裡永遠都是一往無前的堅毅和從容。
而不是像現在這
樣,看上去狼狽不已。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所有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她走了這麼遠,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不可能回頭了。
“爲什麼?”葉凌諾定了定神,咬牙冷聲笑了出來,“這種話,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要離開你,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安宇然會死,我會死,你會死,這些,都沒有關係,就算是屍體,我都不要留在你身邊。”
安宇墨瞪大了眼。
葉凌諾像是根本看不見他的神情了一樣,臉上是一種孤注一擲的冷漠,“安宇墨,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留下來。如果你非要留下我的話,殺了我吧。正好,也可以替安宇然報仇,反正我對你而言,也不過是一個隨手可扔可棄的玩具而已,殺了我,你——”
“啪!”清脆的耳光聲,打斷了葉凌諾的話。
安宇墨一手握着她的下巴,一手還高舉在空中,沒有收回來。他手上的鮮血,染到了葉凌諾的臉上,看上去猙獰無比。
葉凌諾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作疼,可她卻沒有避開,似乎,有什麼東西,比臉上更疼一樣。
安宇墨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眼神令人心悸,“這一巴掌,是替宇然打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傷害她。沒有人。”
葉凌諾扯了扯嘴角,卻沒有笑出來。
安宇墨的手,全然沒有了平日裡的溫度,冷冰冰的,像是雕塑一樣。淡淡的話語,帶着顯而易見的殺意,葉凌諾頓時覺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從安宇墨的指尖慢慢傳來,涌入了全身。
身子僵硬得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了。
臉上的血,猶如火一樣,炙熱地燃燒着。
安宇墨的臉色看上去灰濛濛的,他沉默了半晌,緩緩收回了自己握住葉凌諾下巴的手,別過了臉,“你走吧。”
葉凌諾一怔,沒有動。
安宇墨坐在牀邊,手中的血已經凝固下來,但看上去還是令人觸目驚心。他沒有去看葉凌諾,只是不停地望着自己反覆攤開又合攏的右手,語氣平穩地再次開口重複道,“葉凌諾,我從來沒有勉強別人的習慣,這一生,更是沒有求過別人的打算。趁我現在還算冷靜,你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