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宋澈,你在跟我開玩笑的吧?”
何正泰聞言,當下拉長老臉,道:“你白唸了這麼多年的醫科,還在這自說自話,居然把癔症歸納成中醫獨有的病症!”
“我當然知道西醫裡也有所謂的癔症。”
宋澈道:“精神疾病的範疇裡,癔症,又稱分離性障礙,是一組概念和分類不斷變化的疾病,也可能是一組疾病的複合體……”
“宋專家,能否麻煩您說得儘量通俗易懂一些?”
這時,喬碧雲忽然打岔道。
原來,攝像機已經悄然開啓了。
這等於提前開始了節目的錄製。
但鑑於宋專家的話題太高端,以至於小喬等電視臺人員聽得一頭霧水。
宋澈很爽快的照辦了,“簡單來說,就是精神障礙,大腦功能活動發生紊亂,導致認知、情感、行爲和意志等精神活動受到不同程度的障礙。”
“舉個例子,你現在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身在哪裡、在做哪些事,但一旦罹患癔症,你的認知就會發生偏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在哪、自己在做什麼。”
小喬恍然,看着昏迷中的俞媽媽,試探道:“那你是說,這位俞女士,就是罹患了精神障礙疾病?”
“不可能,我媽中毒之前,一直好好的!”
俞紅鯉卻率先倒戈了,因爲無法容忍宋澈說母親患有精神病,“再說,我媽是由於服了毒藥,才變成現在這樣子的,她現在一動不動,連眼皮都睜不開,你告訴我,她還怎麼會表現出精神障礙?”
“就是,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難不成這毒藥,還能讓人在昏迷狀態中精神失常?”何正泰沒好氣的道。
“你們這麼爭着搶白,都不讓我把話說完,我很爲難的。”
宋澈笑了笑,見他們勉強露出一副“繼續你的表演”,才繼續道:“我以上說的癔症,是現代醫學範疇的,而俞女士的病症,則是中醫上的癔症!”
“不一樣?”小喬好奇道。
“概念上是一樣,但本質上,又稍有不同。”
宋澈道:“比如腎,中醫的腎,其實不是現代醫學上的腎臟器官,而是人體精元運轉的籠統存在,像最常說的腎虛,現代醫學上可沒這個說法。”
頓了頓,宋澈看着俞媽媽,道:“而癔症,在中醫上,應該稱作是情志病,是指因七情而致的臟腑陰陽氣血失調的一種疾病,包括癲狂、百合病、髒躁、鬱證、不寐等……”
“可是,俞女士這麼平靜的躺在這裡,你是怎麼看出她是得了這個……情志病?”小喬秉持着雖不明但覺厲的原則,哪怕聽不懂,也要順着宋澈的節奏開展節目。
宋澈沒急着回答,問俞紅鯉,道:“在你媽出事之前的很長時間裡,是不是情緒一直不太好,比如鬱鬱寡歡?”
俞紅鯉一怔,眼神中透露掙扎和驚疑。
家醜不可外揚。
但現在,爲了能救醒母親,她也不得不坦白了。
“沒錯,我媽在被投毒之前,心情一直不太樂觀,主要是由於家庭內部的問題。”
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別看裴茂祥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這個丈夫兼父親,卻做得很不稱職。
每天忙於工作、應酬和出差,基本不着家,一個月能在家完整呆上一天都屬於破天荒。
至於陪伴和家常,更是寥寥無幾!
這,就是所謂的喪偶式婚姻。
“而且,我媽在昏迷前,曾經被檢查患有輕度抑鬱,我也在家裡發現了抗抑鬱的藥物……甚至有一次夜裡,我媽曾經拿刀割腕,還好傭人發現得及時。”俞紅鯉的神情格外難看,寫滿了揪心的痛楚。
何正泰皺眉道:“這件事,你爲什麼不說?”
“是我爸捂着不讓張揚出去,他要面子,怎麼能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老婆得了精神病呢?”俞紅鯉慘然一笑。
接着,她又疑竇重重的看着宋澈:“而且,我們一直認爲母親的昏迷,是服用了毒藥引起的,所以就沒把這件家醜拿上來說了。”
“就是忽略了這個至關重要的細節,這病情纔會耽誤這麼久,而且越拖越嚴重。”宋澈也悵然的嘆了口氣,暗暗替俞紅鯉母女感到惋惜。
正當衆人唏噓的時候,忽然,門口傳來了一陣暴跳如雷的吼聲!
“都住口!別給我在這編造有的沒的!”
大家一扭頭,就看見裴茂祥頂着一張鐵青色的怒容闖了進來,身後還領着幾個保安和傭人。
當然,還有林文東!
“你們!簡直欺人太甚啊!”
裴茂祥冒火的眼睛掃過每個人,最終鎖定住了宋澈,擡手指着這個挨千刀的禍害,震怒道:“你小子存心跟我作對是不是?非把我整得身敗名裂才甘心?擅闖我家裡,還讓電視臺肆意竊取我的家庭隱私!我活到這歲數,還沒人敢這麼整我!”
宋澈淡淡道:“裴先生,我是來給你妻子治病的,難道你不希望你妻子能醒過來?”
“誰稀罕你這隻會耍嘴皮子的赤腳醫生!給我滾!”
裴茂祥一揮手,指示保安和傭人將這些人統統轟出去:“滾出去了,但你們一個都別想溜!我要是不讓你們去鐵籠子蹲一蹲,真當我家是馬戲團了,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去撒野!”
“尤其是你這個姓宋的,真以爲自己是齊天大聖,沒人治得了你!我把話撂在這了,我會一層層的上告,從市、省,告到中央,都要把你的行醫資格徹底剝奪了,省得繼續到處坑人!”
若是此刻手裡有把刀,裴茂祥怕是都恨不得將宋澈大卸八塊了。
他的尊嚴、他的顏面、他的人格,全被這王八蛋給玷污了!
“上!給我把這小子拖出去!他要是反抗,你們就給我狠狠的揍!最好把他揍回醫院!出了事我擔着!”裴茂祥歇斯底里的叫道。
眼看保安和傭人們氣勢洶洶的逼上來,俞紅鯉立時橫在了宋澈的面前,冷冷道:“誰敢動他,我也不會罷休的!”
“你是想把我氣死才甘心啊!逆女!”裴茂祥氣得眼角不住的抽搐,陷入癲狂的爆棚狀態。
俞紅鯉:“我只想救醒我媽!”
裴茂祥:“我難道不是要救嘛,我都請了這麼多專家名醫了,你卻給我在後院裡點火,你還有沒有良心了!”
俞紅鯉也被刺激到了,煞然道:“裴茂祥,你跟你談良心?那請你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你這幾年做的還是人事嘛,說你是禽獸都是侮辱了禽獸!”
“我媽昏迷前,你就每天在外面尋歡作樂不着家,害得我媽患上了抑鬱,差點自殺!昏迷後,你又跟那狐狸精攪在一塊,置我媽的死活不顧,還想跟我媽解除婚姻關係,扶那狐狸精和那野種上位!”
“裴茂祥,在我看眼裡,你比那些十惡不赦的犯罪分子還要狠毒殘忍、喪心病狂,你不想救我媽可以,我來救,哪怕真的救不醒了,我帶我媽離開這裡,我親自照顧,也好跟你徹底恩斷義絕!”
宋澈懵了。
小喬懵了。
大家懵了。
論嘴炮和毒舌,宋澈和小喬自詡夠已臻化境了。
但沒想到,俞紅鯉懟起親生父親,居然能小宇宙全面爆發到這程度!
裴茂祥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罵得這麼狗血噴頭,錯愕的呆愣在原地,平靜了半響,忽然渾身顫慄,咬着牙關,擡手指着俞紅鯉。
“你、你……我……”
裴茂祥擠出幾個字,喉嚨就像是堵住了,發出咕隆的怪聲。
最後,白眼一翻,一頭栽倒!
俞紅鯉也嚇了一跳,難不成自己把人給活活罵死了!
“不好!”
林文東一步上前,扶住裴茂祥,喊道:“快叫救護車!”
小喬湊到宋澈的身旁,忐忑道:“這是怎麼了?”
宋澈淡淡道:“呼吸道過敏,加上肝火陽氣亢盛,導致的陽明病。”
爲了照顧這些吃瓜羣衆,他又作了補充說明:“就是中風了。”
大家悚然動容。
果然,再看裴茂祥,嘴巴直接就歪了,口水正潺潺的橫流出來。
李文東看了眼宋澈,沉聲道:“裴先生對柳絮過敏,我本來就看出不妙了,現在接連被刺激,經絡氣機已經完全紊亂了。”
“唉,這可怎麼辦啊!”何正泰焦急道。
哪怕他是精神領域的權威專家,但面對這種突發疾病,也是束手無策。
只能送到醫院接受專業治療。
但看裴茂祥的激烈狀態,怕是等送到醫院,人也要不行了!
下意識的,何正泰和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宋澈。
結果宋澈很光棍的道:“無能爲力。”
剛被懟了一通,他可沒大度到以德報怨。
再說,裴茂祥又死不了,無非是今後要癱瘓了。
“當醫生的,不該摻雜私人情緒的。”林文東嘆息道。
“置身事外,卻勸人大度,當心遭雷劈啊。”宋澈撇嘴道。
“宋澈……”俞紅鯉咬了咬牙,道:“算我拜託你了,你再救他一次吧,我雖然恨他,但我不想像他這麼冷血。”
宋澈看看她,又瞅瞅死狗一樣的裴茂祥,道:“行吧,不過我有言在先,我治了,但他下半輩子也只能賴活着,遭受的痛苦會更多。”
賴活,往往比好死,更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