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想岔了。”
宋澈道:“爺爺臨終前,其實最牽掛的就是你,你還不知道,當你出師之後在醫院工作的頭幾年,爺爺每隔幾天都要關心你的近況。”
“因此他跟一些省醫科大乃至衛生廳的領導打過招呼,希望他們能在合情合規的範圍內,適當給予關照,特別是在你晉升心胸外科副主任的時候,爺爺還專門打了電話……你知道的,爺爺是最厭煩走人情關係的。”
聞言,翟凌霄一陣錯愕:“這些事,你們都沒跟我說過。”
“爺爺知道你心氣高,如果讓你知道自己是靠關係上位的,反倒會折了你的自尊心。”
宋澈嘆息道:“大家都知道,省醫科大附一醫的競爭有多激烈,光靠個人的實力,未必能一路通暢,人情面子,總是繞不過去的……甚至,在爺爺臨終前的幾天,他好幾次唸叨着你,他說你什麼都好,就是愛逞能,生怕你不小心走了彎路。”
“師傅他……”
翟凌霄哽咽了,眼眶腥紅,摘下眼鏡,揉了揉溼潤的眼睛。
良久,他吐出一口混扎酒精的濁氣,悵然苦笑道:“我是明白了,師傅老人家,是知道我的醫術成就終歸有限,索性順着我的心意,推着我往行政這塊發展。”
接着,他深深的凝視着宋澈:“小師弟,師兄我早就看清了,能繼承師傅衣鉢的,只有你,從今往後,師兄會傾盡全力的輔助你,將咱們師門發揚光大,給師傅重新正名!”
無論宋澈,還是翟凌霄,都知道,宋老這輩子最不甘心的事情,就是從國家頂尖的御醫行列,跌落谷底。
但到了晚年,宋老也看開了。
人生起起伏伏几十載,風光過、驚世過、出彩過,那就夠了。
不過,翟凌霄始終覺得,師傅臨終前,他的醫學建樹和貢獻,始終沒有得到朝廷的正名,是對這位一代御醫的辱沒!
“暫時不用想得太長遠,我現在就想遵照爺爺的遺囑,腳踏實地的繼續歷練一陣子,能將爺爺傳授給我的醫術展現在世人的面前,那就是我最大的榮耀了。”宋澈道。
“對,一定要將師傅的絕學展現在世人的眼裡,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杏林國手!”
翟凌霄躊躇滿志的道:“小師弟,我聽人說,你加入了那什麼醫聖堂計劃,跟師兄說說,你接下來準備怎麼搞,又需要做點什麼?”
宋澈哭笑不得。
別看翟凌霄都混到省重點醫院的重點科室副主任了,但有一點他始終沒變,就是尊師重道。
或者說,極重情義。
爲了捍衛宋老的醫學傳承,就是讓他赴湯蹈火,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就是衝着這點品質,宋老纔會收他爲徒。
許久未聚,此刻,兩人索性敞開心懷,一邊把酒言歡,一邊述說心思。
不知不覺間,一罈米酒喝完了,翟凌霄也醉得趴在桌上昏睡。
宋澈則給煮了一鍋醒酒湯,喝下後又假寐休息了一會。
直到天將黑,見翟凌霄還沒醒,他本打算扶他進屋裡歇息,忽然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
宋澈本不想接,奈何電話一直響個不停,於是就從翟凌霄的兜裡找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一個叫“劉昊”的。
“主任,您在哪呢?出緊急狀況了!十萬火急!”
宋澈看了眼不省人事的翟凌霄,道:“翟醫生人剛好不在,是醫院裡出什麼事了?”
這個叫劉昊的聲音稍稍一滯,道:“翟主任現在能不能趕回來,產婦科那邊有個新生兒出現了心臟問題,正在緊急搶救,醫務處讓我們準備手術待命!”
“我和翟醫生馬上到!”
宋澈二話不說,掛了電話之後,又使勁搖晃了一下翟凌霄。
“嗯?天亮了?”翟凌霄睜開眼,茫然四顧。
“天要塌了!”
宋澈喊道,見他醉意這麼重,乾脆掏出一根銀針,又抓住翟凌霄的手臂,從臂彎到手腕,迅速紮了幾個穴位!
剎那間,翟凌霄的醉意消除了不少,忍着鎮痛,道:“怎麼了,小師弟。”
“醫院有緊急病患,邊走邊說!”
宋澈拽起他,疾步走出老宅,找到了翟凌霄停在弄堂外的轎車。
“給我鑰匙,我來開。”宋澈道。
“喝了酒不能開車的。”翟凌霄道。
“人命關天,拖不得!”
宋澈也不想這麼幹,但這荒郊野外,一時間上哪打車?
不由分說,宋澈探手取過翟凌霄掛在褲腰帶上的車鑰匙,很麻利的發動引擎、踩下油門!
“小師弟,你這是行駛在犯罪的道路上,搞不好你這是要坐牢的!”
翟凌霄一邊坐上副駕駛,一邊繼續念念碎。
“你忘了爺爺的醒酒竅門了?”
宋澈說着,又翻出一根銀針,紮在了自己的大腿內側!
見狀,翟凌霄的嘴角狠狠一抽。
宋老頭嗜酒如命。
雖然都是放在工作之外的時間喝,但做大夫的,難保遇到點突發狀況。
有幾次遇到有病人得了急症上門,宋老頭就會用獨家的解酒竅門。
先是用鍼灸刺激足五里,也就是足厥陰肝經穴,加速腎臟的新陳代謝、稀釋酒精。
接着,再用一種呼吸吐納法,加速全身的血液流動,通過呼吸,將酒精源源不絕的“吐出體外”!
說着挺簡單的。
但做起來,卻相當費勁。
翟凌霄也嘗試學過,但都以失敗告終。
一方面,他只能學到皮毛,收效甚微。
另一方面,這個呼吸吐納法太痛苦了!
強行調節人體的呼吸系統,那一刻,會覺得肺部像是火燒針刺般的痛楚,大腦也會因爲缺氧而混混沌沌。
宋澈幾個周天運行下來,額頭已然見汗,更難受的是,大鬧思維也變得遲緩。
爲了保持清醒開車,他只得又給自己紮了幾針提醒。
“小師弟,你……”
翟凌霄看得自己都覺得劇痛。
“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你今天過來,沒把醫院的事情都安排好?”
宋澈質問道。
作爲醫生(宋老這些醫學怪才例外),喝酒本來就是大忌,甚至在休息時間也不敢太貪杯,就怕醫院臨時有急事召喚。
原以爲翟凌霄過來前安排好了工作,結果還是發生了後院失火,實在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