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芥末,我今天晚上就要參加新聞協會會長的選舉演講了,雖然準備了很久,但還是覺得有些緊張,來,幫我看看最後一遍演講稿吧!”
秀男敲敲她的桌面,把演講稿放到她面前,芥末這才恍然,今天竟是這麼重要的日子。秀男爲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數百個日子,她曾經那麼地支持和鼓勵秀男,這個學期卻因爲感情的事而忽略了他的大業。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這段時間有些事情,都沒怎麼幫上你的忙。”
“沒事沒事,我知道你談戀愛很忙,日理萬機,也沒好意思煩你。不過,今天晚上很重要,你一定要來!沒有你在,我的信心和動力就少了一半。”秀男很認真地道。
芥末有些感動,點點頭:“你放心,這麼重要的事,天塌下來我都要去的!”
“謝謝,下午你給我修改意見吧,我再準備一下。今天晚上八點鐘,在系大會議室,一定要按時到啊。”
“嗯。”
芥末整天都在細細研究秀男的演講稿,爲秀男的進步驚歎不已。
他的文字越發嫺熟老練,用語得體,考慮細緻,她已經不可能再象以前那般大刀闊斧地進行修改了。她很用心地看,在字裡行間感覺到了秀男的用心,反覆看了五六遍之後,才慎重地在一些細節上寫上自己的修改意見。
晚上,她來到系大會議室,爲參加人數之多而嚇了一大跳。
作爲新聞協會的幹部選舉大會,參加的自然以協會成員爲主。芥末粗略掃了一眼,現場至少有五六十個人,其中很多是芥末見過的大一大二學生,以前她和秀男去拉攏新生時有過印象。
新聞協會什麼時候壯大成這樣了?個個看起來很有精神的樣子。
秀男坐在最前排,忙着維持會場秩序,看起來很乾練。她挑了個後面的位置坐下,看着秀男微笑,秀男看到了她,衝她揮揮手,她對秀男做出一個勝利的“v”形手勢。秀男笑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芥末也笑了,心中充滿期待,兩年多來,秀男會有怎樣天壤之別的變化呢?
終於等到秀男上臺了。
他在熱烈的掌聲中,沉穩從容地走上演講臺,芥末注意到很多學生的表情都很振奮,看來秀男相當得人心。
“親愛的各位同學、尊重的各位老師:大家晚上好!”
秀男環視全室,面帶微笑,朗朗開口,稍微停頓了一秒後,繼續道:“今天晚上,我能站在這裡,參加新聞協會會長的競選,心裡非常高興,也非常激動,真的。雖然我是中文專業,但我非常喜歡新聞工作,從我入學的第一天起就渴望加入新聞協會。兩年多來,我在各位老師、學長和同學們的指導和幫助下,得到了快速的成長,加入新聞協會以後,更是學到了超乎我想象的、寶貴的東西。我一直渴望能爲新聞協會做更多的事、更好的事,渴望能有更多的機會,將新聞協會辦成全校甚至全市最好的高校協會。如果我能當選會長,一定能實現我的,我相信也是大家的理想……”
芥末怔怔地看着秀男。
這是她認識的那個總是和她打打鬧鬧的秀男麼?總是對她嘻皮笑臉、油腔滑調的秀男麼?總是一副小男人樣的秀男麼?
臺上的秀男,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戴着金邊眼鏡,臉上充滿了自信和幹勁,目光隱隱透着威嚴。身上穿淺黃襯衫,打一條筆挺的暗紅色領帶,領帶上彆着一枚胸針,黑色西服,看起來穩重、幹練,隱隱顯露出一種領導者的氣質。
他,已經不是她曾經的那個嘻嘻哈哈的玩伴了。
是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秀男這兩年來多的努力與付出。他幾乎不去玩樂或旅行,每個暑假甚至寒假都去打工或去實習,積極參加各種社會活動,在不斷的實踐中磨練自己。
他總是被曬得又黑又瘦,去採訪或打工時沒少吃閉門羹或遭受冷眼,但他總是面帶微笑,樂觀面對一切。認識這麼久,她從沒見過秀男抱怨上天或精神萎靡的樣子,反觀她,總是被心情左右。
她的鐵桿秀男,開始成熟了,開始邁向他的目標之路。
演講結束後,室內響起熱烈的掌聲,秀男微笑着向大家鞠躬,施施然走下臺來。芥末拍得手都疼了,爲秀男的精彩演講動容不已。
這個優秀的男生,就是她最好的哥們——秀男,她爲他驕傲!
在隨後的投票中,秀男不負衆望,以超過半數的優勢被推選爲協會會長。
秀男,終於實現了他的目標!
會後,秀男和涼雪邀請她和幾個骨幹一起去吃夜宵。大家一邊吃,一邊拿秀男開涮,秀男和涼雪一點也不避諱他們的親暱,看得芥末都有點妒忌了,想想,津澤現在忙翻了,他們已經好多天沒見面了。
吃了一陣,芥末忽然在人羣中看到了安穎因,令她意外的是,她的身邊跟着一個清俊斯文、書卷氣十足的眼鏡男生。他們說說笑笑着,在一張桌子邊坐下,那個男生不時問她什麼,讓她點東西。
芥末呆呆地看着安的笑容——純粹的笑容,自然,輕鬆,愉悅,安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朗輕鬆的笑容了,她記得只有在剛進校的那個學期,安才這麼笑過。在龍久一的事情以後,她的笑總帶着淡淡的憂鬱和沉重,是誰又讓她有了那樣的笑容?是那個男生嗎?
她看看眼前的秀男,再看不遠處的安穎因,心裡忽然有些百感交集。
和津澤相戀以後,她的眼裡和心裡幾乎只有津澤,不怎麼關注身邊的事。她最好的兩個朋友,在她渾然不覺時已經在蛻變和成長,哎,她應該多多關注身邊的事情了,不能因爲喜歡一個人或一樣東西,就忽略了身邊的事。
啊,大家都在成長着,在不知不覺中。
上完課後,芥末和秀男留在後面,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討論他擔任新聞協會會長之後的工作計劃。
這間教室下節課有人用,他們便從三樓開始往上找,一直找到最高的五樓,終於看到504號教室很空,只有一兩個人在看書。芥末心中大喜,剛想推門進去,秀男就一把拉住她,死死地盯着門上,臉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
“咱們還是走吧,這間教室不能進。”秀男緊緊拉着她手腕,快步離開。
“怎麼回事嘛?”走到樓梯口後,芥末甩開他的手,邊揉手腕邊抱怨。
“你沒長眼睛麼?沒看到門上的標誌啊?”
“什麼標誌?”
“真是被你氣死了!門上不是畫着一支蠟燭嗎?那就是‘基地’小集團的標誌,凡是有這個標誌的地方就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外人不能進入。”
“……嘁……這又不是他們的地方……”
“得,芥末,你別又惹事,惹上黑燈很麻煩的。你現在也有男朋友了,別老是讓人爲你擔心。”
芥末翻一個白眼:“知道了。”
死秀男,說得好象她是惹禍精似的,算了,她也長大了,也該好好享受愛情和青春了,不管這些了。
樓梯下方響起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和說笑聲,一羣女生嘻嘻哈哈地朝這裡走來,芥末往旁邊讓時,發現那個走在最前面的女生很眼熟很搶眼,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個女生正好擡眼望過來,四目相對,都微微一怔。
流花花?爆炸頭黑皮膚性感打扮的流花花?
她還是這麼高調張揚、從者如衆啊,時不時能看到她帶着一幫女生,浩浩蕩蕩地在校園裡行走,搞得象女王出行似的,也有點皇帝穿新衣的感覺。
流花花的眼珠停在眼睛的角落裡,瞟着她,從她面前囂張地經過,留下香風一陣。芥末衝她的背影做個鬼臉,嘀咕:“這個女人又要去哪裡興風作浪啦?”
“當然是去那間包廂。”
“包廂?”
“是啊,那間教室不是被他們包下了嘛,當然是包廂。”
真是有趣的形容,芥末吃吃地笑個不停。
剛走到二樓,就聽到二樓響起一片驚慌的尖叫聲以及凌亂的腳步聲,一羣學生從走廊另一頭慌里慌張地跑過來,跌跌撞撞地衝下樓,好象遇到土匪打劫似的。而在走廊盡頭的教室裡,隱隱傳來有些可怕的喋喋笑聲和砰砰梆梆的砸東西聲,有點象美國驚悚片裡的怪聲。
“發生什麼事了?”芥末停下來,奇怪地打量這混亂的走道。
秀男扶了扶眼鏡,小眼睛光芒閃爍,滿臉興奮:“走,我們去看看。”
兩人剛想過去,就聽到有人尖聲驚呼:“阿明發瘋了——大家快跑啊!快啊——”
這聲尖叫如此巨大,估計整棟樓都聽到啦。就象外星人入侵似的,芥末只覺得頭上腳下一陣動盪,n多腳步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來,二樓的教室裡跑出更多的學生,樓上也衝下來很多學生,個個象逃命似的,飛快往樓下跑。
芥末目瞪口呆,這……這算什麼?地震?起火?
秀男臉色也變了,推推她,緊張地道:“芥末,你快走,這棟樓現在很危險!”
“這是教室哎,有什麼危險的?”
“哎呀,你怎麼啥都不知道啊?”秀男急得直跺腳:“你沒聽說過四大惡男裡的‘瘋子阿明’麼?他發起瘋來,全校都躲着他……”
話沒說完,芥末就驚奇地打斷他的話:“瘋子?汗,瘋子也能來這裡讀書?”
秀男要被氣暈了,低低地吼道:“你給我閉嘴,不懂別亂說!瘋子阿明不是真的瘋子,平時很正常,是個循規蹈矩、老實內向的乖學生,但只要遇上重要考試或心理壓力過大,就會精神崩潰,發瘋似地到處亂砸亂打亂鬧事。”
“你知道吧,以前學校曾經出臺過一條規定,所有學生都要過英語六級,否則不能領畢業證,阿明努力了n久都沒有通過四級,聽到這個消息後就瘋掉了,抄起掃把橫掃六棟宿舍樓前的商店一條街,打傷了十多個學生,最後還爬上三棟宿舍樓的樓頂,邊叫邊笑邊脫衣服,大有裸奔加一跳了之的勢頭,110和電視臺的記者都給引來了,轟動一時。學校忙了半天才把他給架下來,就因爲這個事,學校取消了學生必過六級的硬性要求。噢,對了,今天早上考英語四級,難怪他會發瘋!”
芥末摸摸下巴:“噢——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秀男給了她一個白眼:“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去去去,快走開,我去拍兩張照片。”
芥末拉住他:“喂,你不是說他很可怕嗎?你去送死啊?”
“哼!”秀男一甩頭,視死如歸:“不入虎穴,焉得虎照?得近些,再近些,只有這種時候迎難而上才能獲得第一手資料,我要以我的親身行爲實踐我的職業理想!”
說完以後,他沒等芥末阻攔就朝最盡頭的教室衝去,芥末急得在那裡直跳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二樓轉眼間已是人去樓空,估計除了他們三人再沒別人了。芥末聽到那間教室裡傳來很可怕的怪聲,她猶豫一下,慢慢朝前面挪去。
忽然,教室裡響起一陣恐怖的尖叫聲,秀男抱着頭從教室門口衝出來,原本是要往左邊跑的,一看是盡頭,又趕緊掉頭往右邊跑,這眨眼間的錯誤,就使他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時期。
一個頭發凌亂、滿身灰塵、滿臉獰笑的眼鏡男生雙手舉着一個大掃把,從前門跳出去,桀桀怪笑着攔住他的去路。
秀男嚥了咽口水,小眼睛左瞄右瞄,該死,那把掃把怎麼那麼長,還是橫着拿,把整條走廊都給堵死了,沒處逃啊。他一邊往後退,一邊冒冷汗,再怎麼說他也是新聞協會剛上任的會長,這副模樣讓人看到了,簡直就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時。他不禁懊悔自己對校園名人瞭解得不夠清楚,對形勢估計得不夠充分,對後路思考得不夠全面,以至陷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他還在胡思亂想呢,就看到芥末躡手躡腳地朝瘋子阿明的背後走去,似乎準備背後偷襲,巾幗救美。他心裡有些感動,又有些擔心,芥末……她她她不要命了?阿明發瘋的時候絕對是六親不認,天皇老子都敢拉下馬,就算是其他校園惡男,遇到他發瘋時也要退避三分,芥末她她她到底明白形勢的嚴重性不?
他直勾勾地盯着瘋子阿明的背後。阿明雖然正在發瘋,但可不傻,他猛地轉身,往後一跳,一雙充血的眼睛對上芥末驚愕的眼睛。
芥末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汗,這瘋子的反應怎麼這麼靈敏啊?看看他那血紅的眼睛和猙獰的笑,像個妖怪……她一步步後退,快速地想着要不要立刻撒腿就跑,可是,她能跑得過嗎?她今天穿了一雙中跟鞋,估計跑也跑不快吧……
她正想着呢,瘋子阿明已經咧開嘴,怪笑着,舉起手中的大掃帚,像拍蒼蠅一樣地朝她揮來。
芥末大驚,差點摔倒在地。急中生智,她忽然想到一個辦法,趕緊扯開喉嚨對他兇巴巴地大聲吼:“馬上就要開始考試了,你再不快點去就要遲到了,遲到了會被取消考試資格!”
她一邊吼一邊用雙手捂住腦袋,偷偷瞄他。阿明渾身顫抖了一下,掃帚舉在半空中不動,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慢慢現出一種驚慌和緊張之色。
唔,好象真的有效哎,芥末眼珠子轉了轉,閃過一抹狡猾的神色。
她手指朝上一指,趁熱打鐵地道:“考試的教室在504號教室,我剛纔已經看到老師進去了,動作快一些的話,應該來得及!”然後一吼:“你還不快去!”
說完以後,她緊張地盯着他,他會上當嗎?
阿明的眼睛有些呆滯,彷彿在思考她的話。忽然,他丟下掃帚,尖叫着朝樓上跑去,轉眼就消失了。芥末不停地吐氣,一邊撫着胸口,一邊慶幸詭計得逞。
“芥末……你你你太有……才了……”秀男滿臉是汗地扶着欄杆走過來,頭上身上沾了不少灰,臉上還有幾道淺淺的細痕,那模樣有說不出的狼狽。
芥末捂着肚子狂笑:“瞧瞧新上任的新聞協會會長——什麼模樣,真丟人!”
“唉,你也挨一掃把試試……我們快走吧。”
秀男搖頭嘆氣,快步下樓。阿明給他的這一掃把真夠疼的,不過他還是成功地用手機拍到了一張阿明揮舞掃帚的特寫照片,那股瘋狂凌厲勁兒,跟關公耍大刀有得一拼,嘿嘿,珍貴的資料啊,值了。
“喂,你不會是騙他去找流花花吧?”秀男忽然想到她後來詭異的表現。
芥末很得意:“那當然,反正都是惡男惡女,就讓他們內部鬥一下好了。”
秀男對她翹起大拇指:“這一招很高明。不過,你最好別讓流花花知道,她那個人,心情好的時候什麼都好說,心情不好時睚眥必報。”
“沒事沒事,不會有人知道的。”
兩人走出教學樓後,仰頭往五樓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好象聽到那裡傳來隱隱約約的尖叫聲,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人……跑到走廊上,亂跑亂竄。
大概是瘋子阿明造成的吧,芥末掩嘴狂笑,秀男又好氣又好笑,芥末……服了她了。
鏡子裡的臉有幾道淺淺的痕跡,眼角下方被擦出淡淡的一小塊瘀傷,看起來相當狼狽,新衣服也沾了不少灰,因爲她在跑路時摔了一跤。
流花花咬牙切齒地盯着鏡中的臉,眼裡的怒火越燒越旺,五官都有些扭曲了。恨恨地一揚手,鏡子“咣噹”一聲掉到地上,拿鏡子的小女生戰戰兢兢地蹲下來,撿起鏡子退到一邊,大氣都不敢喘。
流花花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沒人敢出聲。
流花花摸着自己的臉,臉上還隱隱作疼,但在最初的震怒過後,她的脣邊竟然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卻很冷酷。她身邊的女生們都很清楚,當流花花露出這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時,一定是在想着什麼主意……可怕的……主意,她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悄悄地後退。
“你們——”在安靜了至少五分鐘後,流花花終於說話了,女生們都爲之一震,如接聖旨。
“你們給我去好好調查,到底阿明是怎麼找到這教室來的。還有,找人給我教訓一下他,出手不要太重,小小懲罰一下就好。”
剛纔她們正在教室裡看書,阿明突然大喊大叫着什麼“我要考試”衝進來,無頭蒼蠅一樣地追着她們要考試。她手下的女生不知輕重,訓斥了他幾句,他就瘋了一樣地抓起教室裡的掃帚、粉筆還有她們的課本、筆記本、筆亂打亂砸,她去阻止,結果捱了好幾掃帚,並被課本砸中。好不容易有老師和保安前來把阿明架走,她才得以喘氣。
她已經很久沒受過這樣的欺負了,想起來就窩火。
雖然阿明發起瘋來沒意識,但她還是想小小地教訓一下他。另外,她覺得阿明這次衝上來搗亂有些蹊蹺,好象是專門衝着她們來的,哼,她得調查一下。
她的霸王花組織,誰也不許欺負她們。
“是,大姐,我們一定會盡快調查。”她手下的女生們很恭敬地回答。
“對了,這件事不許讓黑燈知道,我們自己辦。”
黑燈不喜歡把事情鬧大,說過她好幾次了,她不想惹黑燈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