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都不是理由!
秦晞清冷的眸圓睜:“別開玩笑了!”
白子安微微側頭,擰眉:“你就那麼不待見我?”
“怎麼會——”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秦晞急了,“可是,子安,這裡不是你來添亂的地方!”
呼吸科裡,集中了全市的nh47患者啊!
她小手抓住白子安考究的灰色西服袖子,全然不顧自己抓得那上好的料子皺巴巴的。
“當我求你了,你快走吧!”
冷不丁白子安把秦晞壁咚在牆上。
“秦晞,你進去之後,還能不能出來?”
那邊的靈堂,小王醫生年輕的面容,深深刺激着白子安。
他、不能想象秦晞的臉變成黑白照片,供大家祭拜。
秦晞震驚了,盯着白子安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大,有幾分像慕顏,睫毛很長,眼珠很黑。時刻透着嚴肅認真。
終於,她鄭重點頭:“會,我一定會回來!”
得到她的承諾,少年才放下心來,漂亮的薄脣勾了一勾:“好。”
然後,毫無徵兆地,白子安一把扯下秦晞的口罩,低頭吻上了她。
少年橫衝直撞的掠奪,動作很青澀、很莽撞,然而激情滿滿,熱度驚人。熾烈的情感焚天一樣,把醫院冰冷凝重的空氣都要一一燃燒殆盡……
好不容易,秦晞才推開了他。
她的背脊抵在牆上,冰冷的水泥牆,被她印上了汗印子。
——她,從來都不是愛出汗體質的人。
如今的背上,卻大汗淋漓。
都怪這小子!
薄得白瓷一樣的肌膚,泛着驚人的紅,嬌豔欲滴。
“接下來的……等你回來,我們再繼續……”
白子安戀戀不捨地緩緩放開秦晞,秦晞面無表情穿過他身邊,走向呼吸科。
在呼吸科大門緩緩關上的一瞬間,一個恐怖的死亡世界徐徐展現在秦晞眼前。
背上依舊帶着灼熱,她很清楚那目光屬於誰,兩行清淚沿着女孩白淨通透的臉頰,緩緩滴落下來……
……
蘇烈從來都沒有覺得,時間好像此刻那樣難熬。
一小時看牆上的掛鐘幾十次,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期間慕顏醒了幾次,都只是要水喝了就睡了。
12點,蘇烈好不容易假寐而睡。
……
他夢見了什麼?
軍靴聲霍霍而響……
是軍營。
荒蕪的大地延綿無邊,一眼望不到盡頭,大塊大塊果露的砂頁岩地貌,枯黃的荒草毫無生機地貼着地面。
這裡——帝國墳場,阿富汗。
一隊一隊的士兵整齊劃一地通向狹隘的山口,蜿蜒的隊列在大地上渺小得有如螻蟻。
悠長的號角聲,在山口深處響起。
“這是哪裡?”
蘇烈站在山巔,俯覽着底下,沒有人說話,周圍安靜得可怕,只有那單調乏味的軍靴前進聲,整齊得可怖。
“那是德坎峽口……不,不要進去,危險!”
蘇烈揭斯底裡地大叫起來。
有人拍拍他肩膀:“嘿,蘇烈,呆在這兒幹嘛呢!走啊!”
“走?走去哪裡?”
那人很年輕,一雙杏眼奕奕有神,睫毛悠長又翹,澄澈無比:“你睡懵了?剛纔接到隊伍開拔通知,今晚天黑之前,要全部隱藏進德坎峽口啊!”
蘇烈猶豫地看了那透着不祥氣息的山峽一眼,那人卻已經轉過身,向峽口那邊走去。
“不,不能走!”
轟隆!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把前面瘦小的人影炸飛!
“不——藍色護盾!”他手腕上的銀色手環,忽然收緊,一片柔和的藍光彷彿長了眼睛,把他整個人包在藍色的激光護盾中間。
可是,護盾的範圍,卻僅僅及到那瘦小身影背後一步的地方。
“不!!!!”
撕心裂肺的聲音,震破他自己的耳膜!
從來沒有試過,會有藍色護盾保護不到的地方!
那人好像一塊破布一樣,被甩得兩三米高,再重重摔下來——
蘇烈快步追到那人身邊,彎腰抱起他,他的手在顫抖,心也是。
“你……你……”
“蘇烈,你爲什麼哭啊?”
染滿鮮血的纖細小手,肌膚柔嫩,貼在他幾天沒有刮鬍子的臉頰上,依然俊朗的線條,一點一點一點地刻畫進澄澈眼眸內,好像要成爲永恆。
“不,你……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那懸若一線的呼吸,隨時都會停止。
蘇烈咬着嘴脣,仰天閉眼,把那些淚水全部倒灌回流。
“你不能死啊!!”
……
“蘇烈……蘇烈……”
痛苦地蜷縮在牀邊的男人,兩眼放空,瞳孔深紅如血,不認得任何人。
女孩兒赤足走在他面前,輕靈得貓兒一樣。
“蘇烈……”
好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把攥住那柔嫩的小手:“你不能死!”
“我不死,我不會死的……”
長長的羽睫,難過地垂下來。
女孩兒彎下腰,主動擁抱比她要大兩號的偉岸身影。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你就要被永恆的噩夢困擾着了?”
可是,安慰歸安慰,她的體溫很高,每走一步,都很辛苦。
全憑不知哪裡來的意志力支撐着,女孩兒抽出一本書,盤膝坐在地上,依偎在她的大叔身邊,輕聲念起來……
舒緩的女孩兒聲音,帶着某種蠱惑的魔力,緩緩流過男人耳邊。原本狂躁的男人慢慢安靜下來。他的眼簾慢慢垂下,半夢半醒,精緻脣角放鬆下來。
柔嫩的小手,輕輕摸上男人的眼皮。
“睡吧……”
女孩兒自己,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陣接一陣地氣促,呼吸都開始感到困難。
該死……
這病毒,太可怕了!
慕顏體內的nh47病毒到達一個前所未有的峰值!
她不想死,她還有大把事情要做,她一點兒都不想死……
捂着急促起伏的胸口,好不容易咳嗽過這一波,女孩兒繼續往下唸書。
幸虧蘇烈沒有醒來。
慕顏總是很擔心,蘇烈要是永遠墮落在那黑暗的深淵回不來,那該怎麼辦?
又是一陣咳嗽……
她用紙巾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不讓那些致命病毒擴散。
也不知道蘇烈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
冷電一樣的深邃眸光流轉,最後落到了已經在地上,喘息成一團的女孩兒身上。
“顏顏……”
渙散的瞳孔,散落在旁邊的書,他不用問,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彎腰抱起已經開始咳血的女孩兒,男人的聲音不再是平時的鎮定,而是微微顫抖着。
“傻丫頭,你幹了些什麼……”
“咳咳……咳咳……你……你做噩夢了……我給你念書……咳咳咳……”
蘇烈的心尖一陣一陣刺痛,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低頭輕吻懷中女孩兒光潔的額頭。
“我發作,你給我打鎮靜劑就行了。”
受這麼大的罪,值得麼?
“大叔……爲了你,我願意的……咳咳咳……”
女孩兒一邊咳,一邊喘,一邊說話,說到最後,已經抖成了風中一縷樹葉子。
她粉嫩的小手,原本還抓着蘇烈睡袍的衣襟,忽然之間,整個鬆了下來。
軟軟地,垂落到身子兩側。
男人幽深的瞳孔驀然收縮——
倒映出小姑娘那蒼白精緻的小臉,她嘴角噙笑,昏了過去!
“顏顏!顏顏!”
大門砰地被打開,林汝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來:“蘇烈!藥完成了!”
看到蘇烈一臉慘厲地抱着慕顏,赤腳睡袍地站在房間中央,林汝頓時急了起來,以往慵懶的態度蕩然不見,拍着大腿說:“臥槽,這麼晚了你還把人家折騰昏迷了……”
蘇烈陰慘慘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是,林汝說得也沒錯,慕顏病情加重,全因爲勞心勞力地阻止自己的病發……
“算了,不說了。時間寶貴,你趕緊把她帶到實驗室裡來。我給她注射藥物!”
好像黑暗中的人突然捕捉到希望的光明,蘇烈聞言,大步流星地橫抱着慕顏走出去。
翻飛的睡袍帶翻了牀頭燈,漂亮的古典檯燈哐當摔到地上,碎成千百片齏粉。蘇烈赤足走在上面,好像渾然沒有這回事。
用最快的速度,把慕顏送到了實驗室。
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就緒,在巨大的培養皿前面,剛合成好的新藥呈現一種無害的無色透明狀。
“我們用計算機模擬出各種形態效果,進行了最大優化。這個藥在理論上已經可以直接投入臨牀使用。不過,我得說,科學的世界裡什麼情況都有可能。顏顏體內大量的鐵元素如今重新堆積,所以,我要先給她注射除鐵劑。一個小時之後,再用新藥。”
蘇烈說:“行,你說怎樣就怎樣。”
一支暗紅的除鐵劑被打進慕顏體內。
“現在只有等了。”
林曉雪見蘇烈一臉擔心,眼睛片刻沒有離開過慕顏,勸慰地說:“從醫院回來的臨牀報告,nh47病毒病人是高燒以及病毒蔓延,引起多臟器衰竭而死。顏顏的病毒沒有蔓延,你放心,她一定可以挺過這一關的。”
蘇烈:“……”
林汝:“……”
教授大人扶額,說她情商低還真高估了她,應該是沒有情商吧?吧?吧?
林曉雪,小小雪,你知不知站在你面前的,是連他教授大人都不敢輕易招惹的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