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家久等了。”正當主持人考慮退場時,主角終於出現了。蘇城一略帶歉意地向主持人看了一眼,把話筒接過來。“因爲途中出了一點小意外,弄傷了手,所以我臨時決定請另一位和我合奏。”
蘇半夏小心翼翼地從幕後走出來。
洛卡卡興奮地從座位上跳起來:“半夏!半夏!”旁邊的人便驚奇地將目光投向她。
紀初浩實在看不下去了,把她拉回座位,警告說:“你要再敢叫起來,我就把你丟到外面去!”
洛卡卡瞪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蘇半夏猶豫地看着蘇城一,突然覺得很害怕。蘇城一輕輕握住她的手,嘴角彎起完美的弧度:“不要怕,有我在。”蘇半夏仰起頭,手心傳來的溫度莫名地讓她安心,她同樣報以淡淡的微笑。
單鬱助冷冷地望着臺上的兩個人相視而笑。那種笑容,她從來沒有向他展露過。他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指節發出咯咯的響聲。林素暖把一切看在眼裡,不動聲色。洛卡卡也出奇地安靜,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洶涌的某種情感讓紀初浩發狂。
優美的琴聲從兩人的手指下流瀉出來,彷彿已經排練了很多遍,他們配合地天衣無縫。
蘇城一很喜歡這首馬克西姆的《出埃及記》,那種悲壯的憂傷襯得他更像高貴的王子。可筱亦卻不喜歡,她說這曲子太憂傷,她說他應該是明媚的男孩子,她說應該彈《西雅圖夜未眠》那種輕快的曲子,可是她卻讓他變成了最悲傷的人。而蘇半夏的出現拯救了他的世界,她一樣喜歡鋼琴,一樣的天賦,和他有一樣的品味,她的安靜會讓人心疼,她深深藏在眼鏡後的眼眸是不是璀璨如星?
一曲終結,掌聲雷動,而聶毅更是曖昧地看着他們倆。蘇城一摟住蘇半夏,一個吻輕輕落在她的額頭,只聞到她頭髮的清香。
“謝謝你。”他輕聲說。
“是你完成了我的夢想,讓我登上了一直渴望的舞臺……”蘇半夏的聲音被掌聲淹沒,她恍若置身於嘈雜的市場,她突然很想逃離。原來,完成了夢想會讓人感覺到無助和空虛。
十一歲的她站在鋼琴房外,癡癡地望着那些和她同齡的人練琴。額上的紫蝴蝶若隱若現。
終於老師注意到了這個門口的小女孩,問:“你是不是也想學鋼琴?”女孩用力地點點頭。當她流利地彈完一首高難度曲子後,所有的人都被震撼了。老師眼中的讚賞讓女孩心情澎湃,可是隻要一想到奶奶的話,她就像被人交了一盆冷水,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她家很富裕,有很大的別墅,同樣也有鋼琴房。只是她從來不被允許彈鋼琴,奶奶總是很兇地衝她吼:“你根本不配彈鋼琴!看看你頭上的胎記,是紫色的!你是個禍胎!!”儘管家裡有很多傭人,可她還是要做許多家務。她年幼,但懂事,總是把事做得無可挑剔,讓奶奶找不到理由罵她。那時的她,還不知道恨是什麼滋味……
蘇半夏有種莫名的害怕,面對那麼多的眼光,她居然想要逃。她看見林素暖假笑着爲她鼓掌,心中的恨便如野草般蔓延,但很快又枯萎下去,蘇若說,恨會讓一
個人變得瘋狂,繼而走向絕路。她不想她的生活中有恨,所以她盡力學着去淡忘。
演奏結束,在回家的路上,洛卡卡出奇地安靜,只顧着自己踢石子。蘇半夏有種不好的預感。
“卡卡……”蘇半夏試圖打破沉默。
“半夏,我們認識有幾年了?”洛卡卡打斷她,問道。
“五年多了吧。”
“是,不知不覺已經五年了,”洛卡卡喃道,像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者,“可是我發現我一點都不瞭解你。”
“嗯?”
“在你心裡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比如你的父親,你的來歷,還有你和林素暖之間的關係……”
“卡卡,我和她沒有關係,一點都沒有。”
“呵呵,半夏,你在騙我,你說謊的時候總是喜歡把話重複一遍。”
“……”蘇半夏語塞,她沒有想到洛卡卡竟然如此瞭解自己。
“算了,我不逼你。”
“謝謝。”
“那麼,你喜歡蘇城一嗎?”
“呃?”蘇半夏一怔,繼而笑道,“不喜歡,不過我不確定以後不喜歡他。”
洛卡卡認真地盯着蘇半夏幾秒,煞有介事地點頭:“這次你沒有騙我。”
蘇半夏知道,洛卡卡喜歡上了蘇城一,可是她也知道,蘇城一的心不在洛卡卡身上,他就像自己一樣,習慣把一切藏在心底,露給衆人的是自認爲完美的一面。這樣的人不適合洛卡卡。
自從那場表演過後,蘇半夏開始被人指指點點,說的閒話也無非是那次表演後蘇城一吻了她的事。她把那個吻定義爲感謝,在他人眼裡卻是曖昧,她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只是顧及到了洛卡卡。
“我發現半夏你最近在躲着我呢。”蘇城一堵着正欲低頭繞過他的蘇半夏,一如往常地微笑。
“是嗎?我沒發覺欸。”蘇半夏索性裝糊塗。
“裝傻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蘇城一繼續笑,好看的丹鳳眼眯成一條線。
蘇半夏臉紅了一下,繼而問道:“有什麼事嗎?”
“這個月的月末你有空嗎?”
“不太能確定。”蘇半夏小心翼翼地回答。
“哦,似乎是沒空呢。”蘇城一溫柔的笑裡立刻夾雜有一絲落寞,讓她看了心疼。
“也許我可以試着排一下。”
“真的嗎?那麼可以來參加party嗎?”
“party?”蘇半夏一驚,裝作爲難狀,“那恐怕不行,時間太長了。”
“只要來一個小時都不可以嗎?”像是乞求的語氣。
“對不起。”
“沒關係。”在他轉頭的一剎那,蘇半夏聽見他似是無意地說:“這個月末是我生日呢。”
她心一痛,可是她無法答應。她沒有像樣的晚禮服,而且她不喜歡那種場合,充斥着虛假和奉承。
正是盛夏,繁茂的枝葉夾雜着知了無休無止的叫聲,綠意盎然。風尚的校園裡種滿了各種樹木,更是給這所聞名全國的學院增添了不少生氣。人總是在這時候昏昏欲
睡的,比如單鬱助。他睡覺的姿勢像極了一隻慵懶的貓,舒舒服服地枕着自己的手臂,陽光歡快地投在他臉上,他的睫毛微顫,落下一片陰影。電風扇無力地搖動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見鬼,這破學校就不能裝臺空調嗎?!”單鬱助明顯被熱醒了,寬鬆的T恤衫已經被汗水浸透,這讓他很不爽。
蘇半夏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聽她的課。
單鬱助掏出手機,不一會兒,蘇半夏和全班同學都聽見他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給我準備足夠多的空調,立刻把教學樓的所有教室都裝上!”然後掛點電話,繼續睡。
全班同學見怪不怪,而班長卻不得不輕聲提醒講臺上呆若木雞的講師:“老師,沒事,您繼續講課吧。”而這位新任的老師一臉鬱悶,顯然,他對單鬱助這種旁無若人的做法處於初見識期。
兩個小時後,處在溫度適宜的教室內,單鬱助半眯着眼睛問埋頭做筆記的蘇半夏:“聽城一說,你不打算去他的生日party?”
“嗯,那天剛好沒空。”
“他很希望你去。”
“我會盡力把時間擠出來。”
“你喜歡他嗎?”
蘇半夏一頓,狐疑地盯着單鬱助:“這和去他的生日party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問。”單鬱助說完又繼續睡覺了。
蘇半夏感覺背後有一束寒光正向她侵襲,回過頭,看見林素暖飽含醋意的眼,她忽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蘇若的病情時好時壞,要繼續留院觀察,蘇半夏手頭的錢已經不多了,可是她不想讓洛卡卡知道她的窘迫。她需要錢,令她厭惡卻異常重要的錢。踱步在校園裡,看指縫落下的點點碎汞,蘇半夏的心情在如此美好的日子裡很不好。
“小夏啊!”蒼老卻透着調皮的語氣,聶毅的登場總是那麼出乎意料。
“聶爺爺,您有什麼事嗎?”蘇半夏恭敬地問道。
“聽說你不肯參加小一的生日聚會?”
“不是不肯,而是沒有時間。”蘇半夏糾正道。
“反正都是不來了,爲什麼呀,小一很失望呢。”
“這不是我能夠控制的。何況單鬱助、紀初浩他們不是都會出席麼,還有一大批貴族子弟,名媛淑女,怎麼會計較我的出現呢。”
“看來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什麼意思?”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現在老頭子想和你做筆交易。”聶毅的眼裡習慣地出現一絲狡黠,這是屬於商人的狡黠。
“聶爺爺,你是想讓我參加聚會嗎?”
“果然很聰明,老頭子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答應你?”
“老頭子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我們只是各取所需。城一這孩子我很喜歡,所以我想讓他高興。而你,需要錢。”
蘇半夏沉吟片刻,點頭道:“我答應你。可是有一點,你必須依我。”
“當然,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