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間的對話,已經被不遠處的珊瑚聽見,她遠遠地瞧着這名前來思過殿的風姿不凡的女子,說是二十多歲也不爲過。
心中好奇,便走上前去,笑道:“這位夫人,前來找我丈夫何事?您不知我們是軟禁在這的黑孫君臣嗎?您和我們親近,對夫人您並無好處。”
共工羲將頭轉向珊瑚,淡淡說道:“這位夫人,是找錯人了。”
他嘴上雖這樣說,但是心中記起父王臨時前說的話:不要記恨他的母親,因爲感情不能勉強。
可是此時他還是不能做到釋然。
聞人姒聽了自是傷心,說道:“你要責怪就儘管責怪我吧。作爲一個母親,我是失職的。”
“母親?”珊瑚也呆了。
聞人姒笑着對珊瑚說道:“我是羲兒的母親,你是他的妻子吧。”
珊瑚點點頭。
共工羲忽地激動道:“你就不問問你的女兒麼?”
此話一出,聞人姒是大大的一驚,說道:“我的女兒還活着麼,當年,我在途中困累,醒來時沒有尋到,從此就失散了!她……她還活在世上麼?”
“她自然是活的很好。”共工羲說道。
“哦?她在哪兒?”
“我不會告訴你的。就算她看到你,也不認識你。”
聞人姒聽罷,苦笑道:“知道她還活着,我就知足了,想來,今年正好是十八歲。”
“你走吧。這兒也不適合你來。”共工羲冷冷地。
這時,遠遠兒地走來一個虢國的太監,他打着千兒上來,恭謹地說道:“太后,原來您在這。皇上還等着你用膳呢!”
“太后?”共工羲聞言,和珊瑚對視一眼。
聞人姒吩咐太監先退下,面容略有尷尬地說:“不錯,我是這虢國的太后。此事說來話長!”
共工羲道:“原來你看不上我的父王,卻是和這虢國的老皇上勾搭,揀高枝兒飛呀。”
珊瑚見共工羲話說重了,忙道:“羲,她畢竟是你的母親。”
聞人姒道:“羲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即便是在這虢國宮中,也是有苦衷的。”
“你的苦衷可真還多!”共工羲諷刺。
“羲兒,我有要事先回去了,你和你妻子好好現在這休養,過幾日我再來看你!”
“不送!”共工羲還是冷冷的。
珊瑚忙笑着說道:“夫……太后請回吧。我夫君就是這樣一個脾氣,外冷內熱。我自會勸勸他。”
此時珊瑚心裡想的和共工羲是截然相反。
“母親今日是去哪兒了?”司馬奮歲才只十五歲的英豪少年,但是名聲早就傳遍四海之內。
他是已然知道了母親上午的行蹤。
“母親只是去宮外散散步而已。偶爾經過那思過殿。”聞人姒見瞞不過司馬奮。
“那種亡國之君,母親還是少去爲好。”
聞人姒轉過身來,看着司馬奮說道:“怎麼我聽說,你已經又定下了攻打點過的計劃?可有此事?”
“不錯。如今時機纔算成熟,我不能就此錯過。我的雄心母親向來不是知道的嗎?”
“奮兒,滅不滅國,難道你還不是這天下之主嗎?”
“母親,這不同。我要的不僅是四海的臣服,更是疆域完整的統一,我需要一幅乾乾淨淨的地圖,上面全寫的是虢字,母親明白孩兒的心思嗎?”
聞人姒嘆息道:“留着這些小國,難道就不好麼?好花還需綠葉扶,這些你不懂嗎?”
“母親,孩兒的心意已經難以再改了。還請母親今後不要干預孩兒的方針。”
忽聽外間宮人來報:“獨孤將軍到。”
聞人姒聽到了獨孤悲涼要面聖,對司馬奮說道:“獨孤將軍,前來見你,定是對你南下攻打滇國持反對態度,獨孤將軍是我虢國的有功之臣,我想,即便你不採納他的建議,也請不要爲難於他!”
司馬奮點點頭,說道:“我自有注意。”
獨孤悲涼進殿時,依稀看見了一抹依舊清麗動人的影子自殿內移開,他知道是誰。
“將軍何事?”司馬奮已經做好了對獨孤悲涼所勸諫之言,一一反駁的準備。
豈料,獨孤悲涼只是說道:“皇上,我已年老,華髮早生,還請皇上放我回青州故鄉養老去吧。”
殿外的纖長銀子並未離開,聽到此番話,心中也震了一震!那麼以後就是真的難以再見了?
她的整個痛苦美好的一生,其實一直都是爲着他的,是不是?
她不惜離開共工伏,願意代替自己死去的孿生妹妹,做着虢國的冒牌太后,其實也是爲着能夠見到他,是不是?
他們曾經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是不是?是怎樣的痛苦、怎樣的決絕使她每次見他的時候,總是沒有一絲兒笑臉?
是的,她不能原諒他,看到她被迫做了黑孫的王后,而羽翼漸豐的他,卻不來解救她!
是的,她不能原諒他,當初他名滿天下,本有機會帶她遠走高飛,可他沒有!
他看着她在黑孫痛苦數年,卻一直躲於遠處觀望徘徊!
可當命運使她登上太后的寶座時,她發現,她對他,已經不會微笑!
哀莫大於心死。
可是爲着妹妹的臨終囑託,爲着大虢國的命運,她還是逼迫自己一次次的和獨孤悲涼商量治國大計,只是,她面對他,再不會微笑!
只聽司馬奮也一愣,說道:“將軍年紀不到四十,爲何說
老,朕用着你的地方還多着呢!你忙完了善後之事,且休息幾日吧!”
獨孤悲涼道:“我的請求,還請皇上再想想!我已經是力不從心了!”司法奮好意安撫了番,獨孤悲涼出殿,臨去時,又情不自禁地看着那抹殿外的影子,她時隔二十年,還是不能原諒他。
他深深地在心中嘆了口氣,自己一時錯過的,可能一生也就此錯過了!
回到寢宮之中失魂落魄的聞人姒在第二日,卻見宮外緩緩站立着一人。
來人沒有見到虢國太后,但依舊站立在宮外靜等。
“孩子……你怎麼在這?”聞人姒看到共工羲的妻子珊瑚默默在殿外等候召見。
珊瑚看到了聞人姒,說道:“太后,我是有要事而來。”
聞人姒看着珊瑚沉穩端坐的面容,心中喜歡,溫言道:“你叫個什麼名字,我還竟不知道呢?”
“珊瑚。”
聞人姒道:“珊瑚,好名字,湖中珍寶。你有什麼事要見我?”
珊瑚沉聲頓了頓,大着膽子說道:“太后,我是來將昨日共工羲沒有講完的話,前來講完的。”
“關於什麼?”
“您的女兒。”
“哦?”太后仔細看着眼神晶亮的珊瑚,說道:“很好。你是一個有主見的孩子。隨我進去罷。”
虢國一處專爲獨孤悲涼設置的宮殿,獨孤悲涼此刻已經打點起簡單的行裝,就此出了宮門,駕着馬兒便去青州了。
他曾有萬貫家財,但都捐給國庫嗎,他也曾有美女相伴,但都打發嫁人。他也曾有過取代司馬奮而自立爲王的機會,可他都一一放棄了。
此生,錯過的已經太多,可若是要將生活,重新來過,他捫心自問,還會這樣選擇麼?
他苦笑,時間自是不會重來,回青州,去滇國,尋找鳳凰,安頓好後,找個僻靜之所,了此殘生。
午後的秋天,陽光很是溫暖。
獨孤悲涼走出殿外,尋找起他的的盧。
一個女人迎面而來。
其實,她從不這樣單獨見他。
可是,現在,她的確是孤身而來。她的模樣似有深深的激動。不能自抑的激動。
她似是有事……
於是,獨孤悲涼上前,依舊行禮,問道:“不知,太后前來所爲何事?”
聞人姒卻在看了他半響之後,朝他跪地行了個大禮,說道:“不管怎樣,我感謝你撫養鳳凰。”
“鳳凰?”獨孤悲涼的神色恍惚,但頃刻間就好似明白了什麼。
他似是也很激動,一時忘情,急切地便說道:“姒兒,鳳凰她……她是你的女兒?”聞人姒點點頭,說道:“不錯。是我尋找了十八年、痛徹心扉的女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