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夏天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過去了,一場雨淅淅瀝瀝地下了好幾天。消了紅花,凋零了翠樹。
一道白色纖細的身影靜靜坐在窗邊,靜靜看着天地間飄灑的千絲萬縷。
病房的門悄悄被打開,一件暖和的披肩蓋在她的肩頭。
“阿暖,小心彆着涼了。”聲音傳來。
秦暖回頭,看到來人,微微一笑:“哥,你怎麼來了?”
站在她身後的是秦璧和一位長相清秀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素顏朝天,卻透着一股幹練和難得一見的精氣神。
秦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挺直的鼻子:“我今天是帶羅雅來……來的。羅雅,這是我妹妹。阿暖,這是我給你……提過的羅雅。”
羅雅大大方方伸出手,眼一眯,笑得很粲然:“你好。我經常提阿璧說起他有個很漂亮的妹妹。今天一看,比想象中的美多了。”
聽到誇獎,秦暖笑了笑,伸出纖細的手握住她的手。
不一樣的手一交握,她不由愣了下。羅雅的手,雖然纖細卻溫暖有力,而自己的……
羅雅面上掠過詫異。
秦暖眼底飛快掠過黯然,手慢慢縮了回來。
那一場手術,終是奪走了她的健康,和她所有的希望。手術結論書上清清楚楚寫着,她再也不能孕育孩子,徹底判了做女人的死刑。
秦璧看出秦暖的情緒不佳,連忙笑着打圓場:“哎呀,暖暖等你好了,我和羅雅帶你出去玩啊。天天悶在醫院肯定悶也悶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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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趕緊打開窗戶,一股清新的風吹進病房,驅散了窒息的消毒水味道,帶來外面潮溼清新的空氣。
有雨絲飄灑在臉上,秦暖微微恍惚,是啊,有多久,她沒走出病房一步了?
秦璧絮絮叨叨地念:“爸爸說要過來看你,可是他最近血壓不穩定我就沒讓他來。林醫生說準備給他換一種進口藥,副作用小的。不過阿暖,你有空也幫我勸勸爸爸,別再喝茶了。聽說茶會解藥,藥效要是解了,那再好的藥效果也不好……”
秦暖靜靜地聽着。秦璧白希英俊的臉上是與從前不一樣的神氣。
她笑:“爸爸見過羅小姐了嗎?”
她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就看向羅雅。羅雅正爲剛纔的些許失態心裡懊喪,一聽這話連忙回答:“見……見過了。”
“爸爸一定很高興吧?”秦暖笑得溫和:“哥哥很少帶女孩子回家的。”
“什麼很少?”秦璧一聽連忙抗議,一把摟住羅雅:“在阿雅之前我根本沒帶女孩子回家過好嗎?阿暖你不能黑你哥我啊!”
羅雅的臉紅了,狠狠反手一擊,手肘撞上秦璧的肋下:“讓你亂講話!”
秦璧被心上人撞了一下,誇張地“嗷”一聲捂住肋下,俊臉糾結:“哎呦,阿雅,你要謀殺親夫啊?!”
羅雅一聽臉更紅了,狠狠揪住他耳朵:“什麼親夫!我答應嫁給你了嗎?一張狗嘴吐不出象牙來。讓你胡說!讓你再胡說!”
秦璧笑嘻嘻地由着她揉捏,口中卻不依不饒:“怎麼不是親夫?你都見過我爸爸了,還見我的妹妹,明天我還帶你見我的二姨,三姨,小姑姑,大姑姑……叔叔伯伯……等他們都見過了,咱們就結婚……哎呦!……”
羅雅見他越說越歡快,又羞又氣不住地捏着他的臉。
“哎呦,這裡不能捏。毀容了可不好。哎呦……你輕點……”
兩人在病房中旁若無人地打鬧起來。秦暖笑意盈盈地看着,只是不知不覺看久了,眼中漸漸溼潤。
多好!
相親相愛的一對人兒。
沒有波折也沒有痛苦,在最好年紀遇上最好的人,然後成家立業,最後組成最幸福的家庭……
這一切,爲什麼離她這麼遠?
她的人生似乎才展開,卻再也看不到前路一點光亮。
“暖暖!”病房的門忽然被“砰”的一聲被打開。正在打鬧的秦璧和羅雅頓時一愣看向門口。
幾個穿着黑西裝的的保全人員畢恭畢敬地守在兩旁,在他們當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
羅雅只覺得原本病房還寬敞明亮,不知爲什麼,那個男人一走進來整個病房似乎一下子變得逼仄,一股難以言說的壓力撲面而來。
她還沒回過神,那眉眼冷峻的男人就已經走到了窗邊,一把關上窗戶,然後一個轉身自然而然的在衆目睽睽之下,將秦暖打橫抱起。
他小心翼翼將她放在*上,又拉了被子將她嚴嚴實實蓋好。
做着這一切的時候,他沒有一絲凝滯,更沒有一點遲疑,彷彿做過了千百遍那麼自然而然。
“小心着涼了,你身體纔剛好。”他坐在她*邊,握住她枯瘦的一雙小手,皺起劍眉。
秦暖朝他柔柔一笑:“漠年,我好了。沒那麼嬌貴。”
他眉心依然不展,將她的手貼在臉頰邊一探,眉心擰得更緊:“胡說!手還這麼冷。我等會吩咐阿蘭再給你煮點補品。”
他說着將她摟入懷中,手輕輕摩挲她的肩頭和後背,惱火:“你看你,身子這麼涼!”
秦暖乖乖靠在他的懷中,一擡頭看着他眼底的血絲,無奈:“你不是說要出差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推了。”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讓阿晟去了。”
秦暖臉上掠過無奈:“又推了……多不好啊。”
她說完這才發現病房中還有別人,臉微微一紅,推開他的懷抱,低聲提醒他:“漠年,這是我哥哥的女朋友,羅雅,羅小姐。”
直到這個時候,厲漠年似乎才發現病房中有客人。他回頭掃了一眼羅雅,再看看有些坐立不安的秦璧。
他略微點點頭:“羅小姐,你好。”
羅雅被他那一雙利目掃過,不由一種被x光掃過一遍的感覺。她連忙伸出手:“叫我阿雅就行,幸會……
厲漠年伸手和她禮貌握了握,看向秦璧,冷峻的臉上露出淡笑:“大哥終於找到自己的心上人了。想必過不久就能喝到喜酒。”
秦璧一聽,很不好意思又有些小得意:“那……那還早呢。要看阿雅的意思。”
他說着去瞟羅雅。後者早就臉紅耳赤,不住地伸手去悄悄去捏他的手。
秦璧回過神來,連忙牽着羅雅告辭:“妹夫,妹子,我和阿雅還有點事,我們先走。”他說完趕緊帶着羅雅離開。
病房的門又關上,隔絕了門外的風風雨雨。暖意襲來,是他開了病房中除溼的加熱器。秦暖看着他脫下西裝,捲起袖子開始倒水,削水果。
人前,他是威風八面的厲漠年。人後,他是她身邊最忙碌的丈夫。
手術進行的不是太順利。她又做了兩次小手術,一番折騰下來,她失血過多整日躺在病*上昏昏沉沉。他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親自照顧她。
醫生說,胎兒並沒有長在子宮裡,萬幸發現得早,不然萬一胎兒在長大一些,突破她這副脆弱身體承受的極限,那就會造成不可挽救的後果。
這一次,他不再瞞着她。也許是爲了讓她知道,活下來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要珍惜。可是……
她也知道了最殘忍的結果。這一次元氣大傷,她再也不能孕育孩子。
“暖暖,給。”他遞來一塊用溫鹽水泡過的蘋果,遞到了她的脣邊。
秦暖回過神,柔柔一笑,張口乖乖吃下。
他冷色的眸因爲她的笑容也緩和了許多。他坐在她的*邊一塊塊喂她吃水果。窗外雨淅淅瀝瀝,秋葉飄零,屋內卻溫暖如春。
她吃了幾塊蘋果,搖頭示意不吃,軟軟地依偎在他的懷中。
厲漠年一愣,放下水果盤,尚了*和她一起半靠着。秦暖像一隻貓蹭了蹭他結實的胸膛,閉上眼睛。
不知從什麼時候她有了這個癖好,喜歡伏在他的胸前,抱着什麼都不做。只要呼吸中能聞到他身上屬於他的氣息就能安穩一整天。
聞久了她就能分辨出他身上獨特的氣息,早上刮鬍子後撒上的清新鬚後水,還有他西裝上撒上的男式清新香水,還有他偶爾抽菸在身上留下的些許煙味……
這些氣息混雜起來,就是他。
她能感覺到他今天去過什麼地方,是不是爲了什麼事煩心……一點一滴,都是她想要知道的一切的一切。
病房中寂靜,靜得可以聽見兩人的心跳。
“暖暖,等你身體好了,我帶你去美國好嗎?我們再去看看,聽聽美國醫生那邊的意見。”他打破沉默,只是這一番話聽在她耳中卻是遙遠而陌生。
秦暖在他懷裡搖了搖頭:“不想去。”
“好,不去。”他低頭,擡起她小巧優雅的下頜,一雙漆黑的深眸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雙似水剪眸此時滿滿都是他的身影。
他一笑,溫溫柔柔地吻上她粉白的脣:“暖暖說不去,就不用去了。”
4、
吻,輕輕落在她的脣上。
秦暖輕輕一嘆,婉轉迎上。她全身是涼的,手是涼的,腳是涼的,連吻都是冰冰涼涼的,可是他這麼暖。
貼緊他的薄脣,彷彿就能把他身體不竭的熱量源源不斷地傳給她。透過薄薄的襯衫,他全身漸漸被她的吻點燃熱度。
厲漠年深吸一口氣,抱緊了懷中纖細的身子,將她牢牢禁錮在身下。
一個深吻不夠,一點都不夠。她是他的暖暖,從第一眼就措不及防進入他的心的女人。怎麼夠呢?他要給她全部全部……
秦暖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緊繃和灼熱,手碰上他有力的臂膀都烙得生疼。
“漠年……”她蒼白的臉漸漸浮上一層紅暈。
吻越來越深,越來越*,他故意放下的重量令她感覺到男人的天生優勢。
“嗯……”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繼續去攻陷她的領地。吻上她細嫩的脖子,在上面烙下紫紅的吻痕,然後看着她雪白的脖子一大片雪肌像是被桃花染紅了一樣,一下子暈染開來。
他的深眸漸漸染上了沉鬱,深吸一口氣加重這個吻。
安靜的病房中,脣舌潤澤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她腦中漸漸空茫一片,由着他一點點逡巡她細瘦修長的身體。
“暖暖……”他在情動處忍不住呼喚她的名字。
深不見底的眸中刻滿了她羞怯的美麗臉龐,暖暖,他的暖暖終於又是他的了,一舉一動都是爲了他。
秦暖感覺到他眼底的熱切,忍不住推拒:“不……不要。”
厲漠年回過神來,慢慢平息身體深處的悸動,抱緊她,聲音低啞:“暖暖,讓我抱一會。”
秦暖點了點頭,把臉埋入他的懷中。
屋外雨聲又淅淅瀝瀝傳來。兩人靠在*邊,很少有這麼寧靜安詳的時刻。
厲漠年下意識想要掏出煙,卻在看到她粉白的臉頰,一遲疑,把煙盒丟在一旁。他問:“暖暖晚上想吃什麼?”
秦暖趴在他的胸前,睜着水潤的眼睛,搖了搖頭:“不知道。”
厲漠年皺眉,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俊眸裡寫滿了不滿:“又不知道!”
秦暖看着他習慣性擰成的的“川”字,伸出手捋平,失笑:“在病房裡還能吃什麼大餐呢?我當然不知道要吃什麼。”
厲漠年眸色一動,問:“你想出去外面吃?”
秦暖猶豫看着她:“能出去嗎?”
她可是記得他對她的緊張,大半個月了,他連她出病房的門都全神戒備,一定要護士醫生都隨行。可憐了負責她的醫生護士,一個不謹慎就被他怒吼得差點要哭了。
誰也不敢得罪他,他不是別人,是厲氏集團的厲漠年,那可以在夏城隻手撐天的男人。一個殺氣凜凜的眼神掃過,足以讓氣溫驟降幾度的男人。
她想着,忽然笑了。
“在想什麼發笑?傻瓜一樣。”頭頂傳來他的聲音。當然隨着這一句落下的還有他的輕吻。
秦暖擡起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我能出去嗎?”
厲漠年一貫冷峻的面容此時帶上柔和的笑意,分外魅惑。他似笑非笑地問:“想出去了?”
“嗯嗯。”秦暖點頭,眼中有可憐兮兮的神色:“我都半個多月都沒出門了。你打算關我一輩子嗎?我都說我好了。醫生也說可以回家休息了。”
他揉了揉她的長髮,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薄脣,黝黑的眸中帶着似笑非笑:“想出去,求我。”
口氣依然是欠扁的狂傲。
秦暖一笑,眨巴眨大眼看了他一會,埋頭伏在他的胸前:“不讓我出去拉倒。不求人!”
“真的不求人?”他的聲音忍着笑。
“嗯。求人什麼的最討厭了!反正你關不了我一輩子。”她的聲音悶悶的從他胸口傳來。
“誰說的?!”他微惱,一翻身將她又重新覆在身下,口氣霸道:“我就是要關你一輩子!一輩子你永遠都逃不開!”
秦暖擡頭看着他略帶緊張的臉色。她“噗嗤”笑出聲。
這個久違的笑容並不燦爛,卻是她這半個月多來笑得最開懷的一次。他深深被她的笑容吸引,剛纔緊繃在心頭的惱意頃刻間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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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盤菜沒有鹽,怎麼會有滋味?一盤菜,只有加糖,不停地加糖,怎麼吃?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