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臉色劇變。秦暖已經轉身：“不過不需要你說，我也會離開。永遠地離開。”
顧嘉冷笑連連，聲音尖銳：“我不相信你！秦暖，你就承認吧！你就是個壞女人，你就是在玩弄漠年哥，你就是在玩弄所有喜歡你的男人……”
秦暖腳步不停，聲音比這個天氣還冷：“我沒有玩弄任何人。顧小姐，責備別人的同時，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你喜歡漠年又有幾分是真？又有幾分是愛上他能帶給你的權勢地位？”
“你！”顧嘉的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從出生到現在她還從沒有被人這樣一針見血地戳破心中那一點點可恥的虛榮和黑暗。可是眼前這素淨到了極點的女人，爲什麼每一次她總能看破自己？
爲什麼她每一次都佔了上風？
爲什麼？
她顧嘉纔是唯一的天之驕女！纔是從小到大被捧在手掌心的那一個人！
“你站住！”顧嘉不知哪來的憤怒，幾步上前一把抓住秦暖消瘦的肩頭。理智已經被剛纔秦暖的話激起的憤怒徹底沖垮。
一記惡狠狠的巴掌落下。
“啪”清脆的聲音響起，秦暖整個人跌了出去。
這一巴掌打得很重很重，打得她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耳中嗡嗡作響。顧嘉胸,脯劇烈起伏，手很痛，可是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秦暖，她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痛快。
太好了！
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終於倒在她的面前！她這麼美，這麼優雅，青澀的自己在她眼前一點勝算都沒有。而那個深沉英俊的男人的眼中始終只看着她，從不看自己。
太好了，終於狠狠教訓了她一頓。
秦暖倒在冰冷的地上，羸弱的雙肩微微顫抖。
“小暖姐，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我會證明我比你更愛漠年哥！”顧嘉的聲音戰慄，卻充滿了得嘗所願的歡快與激動。
她拿出手機，按了幾個按鈕，冷笑：“小暖姐，只要我把這照片發給漠年哥，你永遠在他面前都沒有辦法解釋清楚了。”
秦暖緩緩擡起頭來，蒼白的臉上五指印殷紅，脣角一點血跡悄悄流下。她深深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顧嘉，聲音沙啞：“你發了會永遠後悔的。”
顧嘉急促地笑了：“後悔？我不會後悔的。“
不會後悔？秦暖笑了，真好，這個年紀的顧嘉永遠不會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說一句“我不會後悔的”。
她終於不再試圖勸。
“求我吧！求我，我就不會把這幾張照片發給漠年哥。”顧嘉朝着她晃了晃手機，眼底都是陌生的邪惡捉弄。
秦暖久久看着她，半晌，淡淡開口，丟下一句讓顧嘉徹底呆愣的話。
“你發吧。”她輕笑：“反正總有這麼一天的。”
顧嘉愣住了。
這個時候，一道緊張的聲音傳來：“小暖！”
顧嘉終於回過神來。只見黎遠塵匆匆大步走來。當他的目光看見跌在地上的秦暖時，一向平靜淡然的臉色頓時鐵青。
“小暖，你怎麼了？”他大步走來，眼底已經聚滿了洶涌的怒火。
顧嘉終於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時，急忙轉身落荒逃走。黎遠塵在她身後怒道：“站住！”
可是他越喊顧嘉跑得越快，幾個倉皇地奔跑，她已經消失在了兩人跟前。
“黎學長，別管她了。”秦暖輕聲嘆息：“她只是個小孩子。”
黎遠塵見她臉色不好看，鐵青着臉返回一把扶住秦暖的手：“小暖，你怎麼樣了？”
當他看見她白膩臉上的指印時，再也禁不住勃然大怒：“什麼小孩子？她竟敢打你！她到底是誰？我去找她算賬！”
他說着連忙要把秦暖扶起。秦暖臉色白了白，黎遠塵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異樣，手中的力道猛地停住。
秦暖忽然笑了笑，聲音微微顫抖：“黎學長，我……好像有點起不來……”
黎遠塵定定看着她。他的目光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落在了她略顯僵硬姿勢的腿上。
“小暖，你的腿……”
秦暖還在笑：“真是不爭氣的身體。看來不去美國不行了。”
她揉着自己失去知覺的腿，“前些日子就感覺腿不聽使喚，走幾步都會跌倒，所以我都不敢出門。現在好像更加嚴重了。”
她像是犯了錯的女孩，帶着討好，可憐兮兮地看着面前臉色漸漸沉下來的黎遠塵：“黎學長，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說的。我以爲情況並沒有醫生說的那麼嚴重。……”
黎遠塵臉色變了幾變，像是要爆發什麼卻又生生隱忍下來。最後他終於恢復鎮定。他伸出手一把將地上的秦暖打橫抱起，聲音堅硬：“從今天開始，準備去美國吧。”
“我……”秦暖想要說什麼卻被他略顯粗暴地打斷：“如果你還想叫我一聲‘黎學長’就聽我的話。秦暖，我再也不會讓你拿着命去玩了。”
秦暖僵在他的臂彎中，終於倦然地嘆了一口氣。
……
秦暖不見了。與此同時，厲漠年的手機中不知什麼時候赫然傳出幾張多角度的照片，不消說，照片上的人和所做的事足以令這幾天厲宅氣壓驟降。
這幾天進進出出的都是穿着西裝的陌生面孔，來來回回稟報的都是喪氣的消息：秦暖找不到，黎遠塵找不到，甚至那個總是招搖過市，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蘇悅也莫名消失。
氣壓一再降低，傭人們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波及。
這幾天高晟簡直要瘋了。他要瘋了不單單是因爲找不到秦暖，更是因爲已經一連三天了，那扇書房緊閉的門始終沒有打開過。
雖然知道書房裡面有臥房應有的一切，甚至還帶了浴室。但是已經三天了，裡面的人像是要決定永遠不出來似的，任憑外面怎麼敲門，怎麼苦口婆心地勸。裡面只有一個字。
“滾！——”
到了第三天晚上，一份快遞送到。高晟親自帶着各種儀器檢查了下，確定沒有問題再拿到了書房門口。在這個敏.感時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安全才是第一，萬一是哪冒出來的仇家找上門呢？
“厲總，有份快遞。好像是一份文件。”高晟第n次敲響了書房的門。
“我說了，滾！”門後面傳來低低的咆哮聲。聲音不高，卻聽得人心頭一震。
高晟猶豫了一會看了文件袋上的簽字一眼，忽然驚訝失聲：“這……好像是太太的寄來的。”
“砰！”的一聲，書房的門猛地打開。
下一刻，高晟手上的資料袋被他抽走。高晟一愣，急急忙忙趁勢走進書房。纔剛走進幾步，一股濃烈的酒味迎面撲來。
高晟差點被嗆得一個踉蹌。等他終於緩過神的時候，就看見厲漠年在拆那文件袋。那個樣子像是在拆某個人的骨頭。
終於，文件袋在他的暴力動作下，徹底粉身碎骨。一份打印整整齊齊，像是一本小冊子的a4文件滑落地上。高晟想要上前看一眼卻被他一把搶走。
高晟愣了下。書房中只剩下刷刷翻頁的聲。一頁頁打印滿滿的紙快速在他修長的手指中翻動。
高晟看着那個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鐵青，越來越陰沉可怕。終於，他翻完了。那一份文件在他的手中漸漸變形，漸漸扭曲。
書房中的氣氛低得可怕。
高晟小心翼翼打破沉默：“厲總，那份文件是不是太太送來的？說了什麼？……”
厲漠年只是定定看着手中的文件，許久，他笑了起來。
剛開始只是在輕笑，漸漸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令人覺得害怕。連高晟這種見慣了大場面的漢子都覺得心和肝都在顫抖。
“厲總……”他想要上前勸什麼卻不知道怎麼勸。
厲漠年終於停住笑。一張煞白鐵青的臉此時看起來俊魅又冷酷無比。他冷冷看着高晟，冰刀一樣的眼神令高晟一米八的男人都在心底戰慄。
“從今天起，開始拆分厲氏手中控股的秦氏浩升集團股份！一千股一千股地拆，能拆多細就多細！同時放空消息，厲氏集團從今天起要從秦氏集團撤資！”一字一句像是從地底傳出。
高晟臉色都變了：“厲總，這是幹什麼？這樣秦氏要倒閉的！”
他心中的驚濤駭浪簡直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了。一千股一千股地拆分厲氏手中擁有的秦氏股份？同時再放空撤資消息？這簡直就是在現在資金方面有困難的秦氏集團上再撒上一把鹽。
這把鹽還不是普通的鹽巴，而是鹽酸！硝酸鹽！強腐蝕鹽！
他都可以想象出這兩個決定傳出去，在夏城引起的風波簡直可以用地震來形容都不爲過。
厲漠年薄脣一勾，笑得異常冷酷：“我幹什麼？我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滾去辦！——”
高晟急得不得了。在這麼冷的季節竟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厲總……要不要等太太回來再說？？太太最看重秦氏集團啊！太太……”
他還沒說完似乎明白了什麼，立刻張口結舌地看向厲漠年手中的文件。上面那四個刺眼的字他不會看不出來。
赫然是——先前談好只剩下最後一點股權分配就收尾的“離婚協議”！‘
高晟震驚了！
他呆了了！
難道說，這些日子秦暖一直沒有放棄離婚的打算？那她爲什麼要回來？……
厲漠年定定看着高晟，聲音木然：“她再也不是我厲漠年的太太！按我說的做，拆分秦氏！拆到她出現！不出現繼續拆掉秦氏的每一份股份！直到最後一份！”
“秦暖，她欠我一個解釋！”
“秦暖，她欠了我二十年。”
……
雪，紛紛揚揚又下了起來。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地多。氣溫一再地驟降，暖氣似乎都抵擋不了寒氣的侵襲。
病房中靜謐。護士調整好點滴的速度，又看了看藥瓶的劑量，然後掖了掖病*上沉睡女子的被角，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
過了一會，病房的門又被打開。這一次來的不是護士，而是一身風雪的黎遠塵。他穿着黑色羊毛大衣，戴着一條墨綠色的圍巾。分外俊逸的臉上多架着一副墨鏡。
病房被他打開後又生怕寒氣進來似的趕緊關上。房門啪嗒的輕響卻依舊驚動了*上沉睡的人。
秦暖緩緩睜開眼，看見是他，不由揉揉眼笑打招呼：“黎學長，這麼早？”
黎遠塵脫下大衣，又摘下圍巾。裡面一身筆挺西裝分外瀟灑。秦暖不由莞爾，黎遠塵真是十足的紳士風範，無論何時何地都是這樣令人賞心悅目。
黎遠塵從身邊帶來的保暖盒拿到了她桌邊，微微一笑：“小暖今天精神好多了。吃點稀飯吧。”
秦暖好奇看向他：“這稀飯是……”
黎遠塵擡手捂住脣邊，不自然輕咳一聲：“小暖先嚐嘗。”
秦暖疑惑地打開保溫盒。立刻有一團熱氣冒上來。她詫異地看着煮得很……很不知道怎麼說的粥。
她臉色有點古怪：“黎學長，這是你做的？”
她還記得黎遠塵公寓中一塵不染，絕對可以當做樣板房的範本廚房。可想而知他從不做飯的。
黎遠塵在她的目光下，被凍白的俊臉上掠過幾許不可察的紅。不過他向來落落大方，鎮定自如，微笑：“小暖曾經照顧過我，現在輪到我照顧小暖了。”
秦暖一愣，手中的保溫似乎在瞬間重了幾分。
“黎學長……”她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激。
如果說黎遠塵是一個唯利是圖的投機者，可是這些日子他做的事情已經完全超過了兩人之間本不算太深的交情。
黎遠塵笑：“還叫我黎學長？如果小暖不介意，叫我的名字吧。學長學長的，好像把我都叫老了。”
秦暖眼中有淚花，終是笑着點了點頭。
“來吧，吃點。”黎遠塵拿出病房中早就消毒乾淨的碗筷爲她打了一碗稀飯。
秦暖慢慢吃了一口，不由眯眼笑了笑：“很好吃。”
她的笑容明媚無比，比清晨第一縷陽光更加清亮。黎遠塵看着瘦白的秦暖，眼底有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笑意。
很快，一碗稀飯見底。秦暖笑着打趣：“沒想到遠塵你學東西還真的很快。又英俊又多金，還會廚藝，未來的嫂子有福氣了。”
黎遠塵臉上帶着笑，心頭卻一點都不輕鬆。現在的整個夏城商界因爲那個人已經掀起了一場巨大風波。
秦氏集團已經快分崩離析了。
果然是厲漠年的作風，手段果決冷酷，一千份一千份地惡意拆分秦氏股份。這幾天幾乎所有的大小夏城商報、娛報都在報道這件事。
各種謠言盡出，各種揣測紛紛，誰也不知道厲漠年到底要做什麼，這樣的用意又是最終目的是什麼。
可是隻有他知道，厲漠年在逼秦暖出現！
那個深沉霸道的男人終於被逼到了這最後一步。這是他最後給她的一次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辦法挽回。
錯過了，秦氏就真的完了，哪怕最後留下來的只是一片很難收拾的狼藉。
秦暖放下碗筷，看見黎遠塵臉上的異樣，不由微笑問：“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