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承赫滿頭大汗,直到此時,他緊繃的神經,方纔鬆懈下來,他本能的扭頭看向那個剛剛出生的小嬰兒,目睹醫生剪斷臍帶,再由護士接手,然後在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小嬰兒立刻發出嘹亮的哭聲!
這一瞬,他專注的凝望着,感受着生命的奇妙,心底的弦被觸動,目光溫柔如水。
原來寶寶出生的過程是這樣的,剛生下的嬰兒,竟是這般小小的,軟綿綿的,令人內心柔軟無比,莫名地想親近,想抱一抱,想給予最親切的笑容。
“小寶寶,帶你去洗澡哦。”護士輕哄着,抱着滿身是血的小嬰兒走向一邊的洗澡區域。
溫承赫不由自主的視線追隨,須臾,忽然記起倪蕊,他忙收籠心神,俯身在牀前,看着倪蕊奄奄一息的模樣,他心疼的柔聲道,“你很棒,辛苦了。”
“我好累,好累……”倪蕊疲倦的閉上眼睛,緩慢的闔動着雙脣,“你別走……”
溫承赫喉結滾動,心頭陡地艱澀酸楚,他可以留下一時,可以留下一世麼?孩子已經生下來了,他還有不走的理由麼?
醫生爲倪蕊忙碌的縫合、清理下.體,護士給小嬰兒洗完澡,稱了體重,“2900克。”然後給寶寶穿上小衣服,用棉毯包裹起來。
溫承赫再沒有心思看孩子,他握住倪蕊的手,腦袋發空,有些渾渾噩噩,不知所措。
護士抱着寶寶走過來,欣然笑說,“倪小姐,看看你的小女兒哦。”
倪蕊睜開眼睛,新奇的看向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小寶貝,溫承赫也油然的轉移視線,近距離觀察小寶貝,嫉妒的心理突然作祟,他抿抿脣,“怎麼皮膚皺巴巴的?而且紅得難看,頭形也不正常,真醜。”
聞聽,倪蕊驚詫的道,“你嫌棄?”
“剛出生的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因爲是順產,經過母親產道的擠壓,所以嬰兒的前額會尖一點,但是過一段時間就好了,皮膚也是一樣的,慢慢就會正常了。”護士連忙解釋道。
溫承赫薄脣抿得更緊,目中情緒不明,他原地僵立片刻,鬆開倪蕊的手,嗓音低啞,“我該出去了,換唐司祺進來陪你。”
音落,他轉身即走。
倪蕊張嘴欲留住他,但他決絕的背影,令她卡在喉嚨裡的話,再也發不出的吞回了肚子……
明明肚子已經不痛了,可是心臟那處,卻又替代了那股鑽心的疼,她的淚水,又漸模糊了雙眼……
她很想問,女兒不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麼?爲什麼你會嫌棄她醜?
然而,他沒給她機會。
其實,也沒必要問了,是不是?他的責任已經盡到了,所以馬上離開……
產房外面,這許久的時間裡,聚集了不少人,溫承赫走出來的時候,只見許靳喬、倪朗、喬家的夫人們、喬毓帆、蘇沫沫等人都已趕來。
包括唐司祺。
而對於溫承赫的出現,以及出現的特殊地方,必然引起轟動,一道道震驚的目光射在他身上,他喉嚨幹疼的很,“倪蕊順產,生下一個女兒,母女平安。”
他一邊說着,一邊邁步,經過唐司祺身邊時,他微微駐足,語氣淡淡,“換你照顧她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溫承赫!”
他邁出幾步,唐司祺陡地喊住他,“我有話跟你講!”
溫承赫回身,“抱歉,今天的事情,我有愧於你,我道歉,不會有下次了。”
“不是,我是想說倪蕊她沒有……”
“承赫!”
唐司祺的話語,被一道突然插進來的女音截斷,循音望去,但見江芷藍急切的奔跑而至,臉上洋溢着喜悅和緊張,她大聲宣佈,“承赫,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
時間彷彿忽然靜止,四周再也聽不到一絲嘈雜!
無數道凌厲的視線,如刀似箭,空氣中隱隱充斥着暴戾的因子!
溫承赫神情木然,灰暗無光的瞳孔盯着面前的女人,反應遲鈍,“你……說什麼?”
“承赫,我剛剛檢查出來懷孕的哦,我想第一時間跟你分享這個好消息,可是到處找不着你,後來聽說你在這裡,便趕緊過來了。”
江芷藍的每個表情動作語氣神態,都彰顯着藏不住的喜悅,她從包裡拿出檢驗單給他,“你看,妊娠試驗結果呈陽性,孕期十週!”
“十週?”溫承赫眼中現出疑惑,表情茫然。
江芷藍害羞的紅了臉,“對啊,我真是粗心大意,這麼久了,才感覺到不對,這一查果然懷孕了。承赫,你就要當爸爸了,你高不高興?”
溫承赫面無表情,眸中情緒難辯,他接過單子,盯着結果那一欄,大腦發昏,推算時間大概是唯唯滿月那一晚吧,也就是他在電梯裡強吻倪蕊的那一天。
“溫承赫,你他媽的混蛋!”
倪朗突然發飆,箭步衝過來,狠狠一拳擊在溫承赫臉上,溫承赫不曾防備,一個趔趄退後兩步摔倒在地!
“啊——”
江芷藍受驚,一聲尖叫,撲在溫承赫身上,焦急的問道,“承赫,你怎麼樣?”
其餘衆人見狀,一動不動,誰也不曾出聲阻止倪朗,包括許靳喬,他亦面色陰霾,寒眸冷冽。
倪朗氣得頭頂冒煙,他彎腰去扯溫承赫,怒罵道,“你跟姓江的女人上牀沒人管得着你,但是你他媽的又招惹我妹妹幹什麼!你想腳踏兩條船是不是?一邊讓姓江的女人懷孕,一邊假惺惺的陪我妹妹進產房,你安得什麼心!”
聞言,江芷藍氣沖沖的指責,“倪先生,你的素質呢?你怎麼能打人……”
“你他媽的給老子閉嘴,沒你說話的份兒!”倪朗俊臉鐵青,一聲厲叱打斷,巨大的怒火令他什麼風度也沒有了。
江芷藍當衆被辱,氣得渾身發顫,張嘴便道,“你以爲你妹妹有多好?有夫之婦不安守本份,勾引別人的男朋友,她要臉麼?而且你去問問,今天是你妹妹主動跑到盛橋找承赫的!”
倪朗一把鬆開溫承赫,改爲揪住江芷藍的領子,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老子可沒有不打女人的習慣!”
“夠了!”
溫承赫嗓音粗嘎,他雙眼泛紅,一掌劈掉倪朗的手,拉着江芷藍站起,迎上呲目欲裂的倪朗,他沉聲道,“我和倪蕊之間的糾葛,你們並不瞭解,你爲她出頭可以,但是我沒有腳踏兩隻船。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問她。”
語畢,他又扭頭看向江芷藍,神情嚴厲,“道歉!”
江芷藍一楞,“什,什麼?”
“我要你給倪蕊道歉!”
溫承赫冷麪寒霜,不留情面,“你聽着,倪蕊沒有勾引我,更沒有不安守本分,她今天來公司找我,是有正事商談的,然後湊巧孩子在這個時候出生!胡亂誹謗他人,你做對了嗎?”
“我……”
“道歉!”
江芷藍心裡不甘不願,可又不敢不聽溫承赫的,她咬了咬脣,“對不起,我收回剛剛的話。”
倪朗不服,“溫承赫,你說得漂亮,但是……”
“倪朗!”
一道沉喝聲,阻止了事態的發展,許靳喬踱步過來,蹙眉道,“醫院禁止喧譁,你給我消停些!”
“表哥!”
“我的話,你不聽了?溫承赫有句話說得對,他和小蕊之間發生過什麼,孰對孰錯,他們彼此清楚,我們不瞭解,就沒有置喙的餘地,應當由他們自己解決!”
倪朗年輕衝動,但到底不敢違抗許靳喬,他扭頭向一邊,乖乖閉了嘴。
面對溫承赫,許靳喬薄脣輕抿,“恭喜的話,我就不說了,畢竟我妹妹還躺在裡面。你先走吧,我們回頭再聊。”
溫承赫自嘲的挑脣,“靳喬,連你也認爲,後來的後來,是我喜新厭舊拋棄了倪蕊麼?”
“難道不是麼?那江芷藍算什麼?”許靳喬眯眸,言語犀利。
溫承赫視線一瞟,落在唐司祺臉上,曬笑一聲,“那他又算什麼?”
唐司祺深吸一氣,他搖搖頭,“來不及了,溫承赫,你走吧,原本我想對你說的話,已經沒必要再提了,就這樣吧,恭喜你做父親!”
溫承赫轉身即走。
江芷藍一瞬遲鈍,隨後反應過來,趕忙跟着離開。
產房裡,醫生結束善後工作,請喬念在裡面陪伴倪蕊,留觀一小時,如果沒問題,纔可以轉移回病房。
倪蕊撐不住的睡着了,對外面情況一無所知的她,思緒依舊停留在溫承赫決然走出產房時的悲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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