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大廳裡,兵荒馬亂。
通往客廳的歐式落地屏風,被許靳喬一腳踹翻,鐵藝架子砸在地板上發出巨大的響聲,玻璃同時碎裂,發出噼裡啪啦的刺耳噪音,震得人肝膽發顫!
傭人們全體噤聲,驚恐的望着這一切。
景愛華嚇得抱頭尖叫,直往許江崇身後躲,看着發瘋一般腥紅着雙目,面部猙獰駭人的許靳喬,許江崇心頭也涌上懼意,他不解的質問,“你幹什麼?怎麼一回來就發神經?”
許靳喬一指頭戳向景愛華,嗓音陰冷,咄咄逼問,“是誰准許這個女人踏進許家家門的?只要有我媽在的地方,她就給我滾!”
“你胡說什麼?她現在是我合法的妻子,這個家,她有權住進來!”許江崇一聽便怒,沉下臉訓叱道。
“好,很好!”許靳喬重瞳中燃起火焰,恨意噬骨,“許江崇,你和你的合法愛妻最好活得久一點,好好的享受這座宅子,我媽的冤魂會在天上看着你們,看着你怎樣得到報應,不得好死!”
“你……”許江崇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黑險些昏過去,景愛華連忙攙扶住他,臉色發白到極致,滿目驚恐。
老爺子聞訊趕來,從樓梯上聽到許靳喬的話,身軀晃了幾下,受震不小!
“許靳喬,你憑什麼咒爸爸死?你憑什麼趕我媽走?你算老幾……”
許衍從樓梯上快一步的衝下來,破口怒罵,許靳喬一個箭步過去,將許衍領子一提,一拳揮到他臉上,然後大手一鬆,又狠狠的一腳踹到許衍肚子上,將許衍踹出一米多,後背撞到牆,然後摔了下來,趴到了地上!
“阿衍!”
“阿衍!”
“阿衍!”
景愛華、許江崇和老爺子齊聲驚呼,隨後趕來的蕭琰整個人都嚇懵了,雙腿發軟的跪坐在了二樓的樓梯口!
許衍被傭人七手八腳的扶起,嘴角流出血漬,渾身疼痛,狼狽不堪!
“我算老幾?”
許靳喬俊容猙獰,冷嗤佞笑的逼近,“許衍,你現在知道我算老幾了麼?我今天就給你教教規矩,讓你知道許家誰說了算,你敢爬在我頭上撒野,你就試試看!
“阿喬!”
老爺子重重喊出一聲,渾身顫抖,“你這是幹什麼!你到底要幹什麼!我老頭子還沒死呢,這個家就要散了嗎?”
許靳喬側身,擡眸望向老爺子,一字一句,沉重有力,“爺爺,該散的時候,註定得散!這個家在二十年前,就不再屬於我,我媽死了,這家便換了主人,既然景愛華合法,那我走!我這便帶着蕭琰和我媽的骨灰盒回中國,許衍的死活與我何干?他愛死不死,sk財團我也不要了,有關許家的一切,我統統捨棄,包括許這個姓!我,永不再踏入許家一步!”
他音落,大廳鴉雀無聲,彷彿整個世界,都瞬間陷入死寂!
蕭琰瞠目,臉色一分分蒼白,灰敗的瞳眸,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的丈夫,這就是他的寬容麼?這就是他對她身世的體諒理解麼?
老爺子猛然間巨烈咳嗽起來,管家攙扶着,焦急的勸說,“您注意身體呀,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大少爺脾氣不好,您多包容啊!”
“扶……扶我下樓!”老爺子粗喘着,爬滿皺紋的額頭上,青筋突起,明顯氣的不輕!
景愛華低着頭,除了抽泣外,一句話沒說,她很懂得分寸,在剛剛得到了丈夫的原諒後,她不會搶着爲自己出頭的,自有丈夫替她撐腰。
許衍一口血沫子“呸”出,“還沒過河就想拆橋?許靳喬,我要是死了,你也別想安穩的過日子!”
“閉嘴!”
“都給我閉嘴!”
許江崇驀地大吼,他死死的盯着許靳喬,眼睛裡衝了血,“你又想離家出走,跟我斷絕父子關係?你媽的死,我是有錯,你恨我是應該的,但是現在,你哪怕爲了蕭琰,你也不能息事寧人嗎?”
“你別拿蕭琰來壓我!”
許靳喬一語駁回,眼中的憎恨,彷彿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刺在許江崇心上,“我媽死了,我憑什麼讓你們好過?蕭琰嫁雞隨雞,我走哪兒她去哪兒,我不會允許她認那個下賤狠毒不要臉的媽!”
“許靳喬!”
樓上一聲痛呼,蕭琰擡手捂住脣,淚眼婆娑,“你不可以這樣,不可以的……她再不好,也是給了我生命的媽媽,你不可以罵她,也不可以替我做決定……”
“死的人是我媽,不是你媽,你不會覺得痛!”許靳喬望過來,重瞳中浮起錯亂的癲狂,“蕭琰,你自私!”
“我沒有,我……”蕭琰無措的搖頭,百口莫辯。
“許靳喬!”
老爺子下得最後一級臺階,倫起柺杖重重敲在地板上,聲嘶力竭,“你敢走出這家門一步,就等着替你爺爺收屍!”
“爸!”許江崇急不可待的衝過來扶住老爺子,粗喘着道,“您保重身體,阿喬一時脾氣上來,這不是他的真心話,他最孝順爺爺了,不會的,我……”他說着,看向許靳喬,無可奈何的妥協,“我在外面另置房產,我讓景愛華搬出去住,這件事到此爲止,可以麼?兒子!”
最後兩個字,他發音極重,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以如此親近的稱呼,喚這個兒子,甚至帶着懇求的意味,喬舒的死,他確實難辭其咎,因爲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也因爲他與喬舒的爭吵,對喬舒的不屑和侮辱,才使得喬舒在情緒激動之下跳樓自殺。
這個心結,恐怕許靳喬一輩子難解。
而他造的孽,只能由他自己承擔後果。
“兒子?”誰知,許靳喬卻涔冷的反問道,“誰是你兒子?你不配做我父親,我沒有你這樣人面獸心的父親!”
“你……”許江崇一口氣沒提上來,身體重重一晃,往前栽去,許靳喬一把撐住他,冷漠殘忍的道,“別在我面前假裝,你欠我的,就是你死了也還不清!若我外公知道你對她女兒所做的事情,他一定會一槍斃了你們這對殲夫淫婦!”
老爺子急得渾身發顫,“你爸他高血壓,你別再說了,行不行?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逼他娶你媽,不該看在阿衍的份上,鬆口讓景愛華進了門……阿喬,爺爺求你了,過去的事情不要再鬧了,好嗎?”
“爸,你別說了,我走,我先去外面住。”許江崇嗓音無力,面色灰敗的極爲難看,他撐着站直身體,斜睨向景愛華和許衍,“我們走吧。”
景愛華已哭成了淚人兒,她忽然朝前踉蹌幾步,“撲通”一聲跪在了許靳喬面前,聲淚俱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怪別人,我可以走,我離開這個家,但是求你不要趕你爸爸,也不要這樣對待他,他老了,身體也不好了……嗚嗚,他心裡也是愛你的啊!”
“滾!”許靳喬衝血的眸子,愈發的可怕,“你少在這裡裝模作樣,立馬給我滾!”
見此,蕭琰忍無可忍的扶着欄杆站起,快步從樓梯上走下來,將景愛華往起拉,並悲怒萬分的道,“許靳喬,你夠了!你怎麼能這樣刻薄?她都給你下跪了,你還要怎樣!”
許靳喬冷峻的面容陡然罩上寒霜,眼中夾雜着狷狂的怒焰,“你說什麼?蕭琰你再說一遍!你這是教訓我?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蕭琰大膽迎上他,咬牙道,“你有你的立場,我也有我的立場,我尊重你的同時,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別吵了!”許江崇使力大喊了聲,粗喘之餘,挪動沉重的雙腿,朝外走去,“別再吵了,只要你能解氣,我住哪裡無所謂……”
“爸!”許衍揚聲喊,掙開傭人追父親,“我跟你走!”
景愛華哭叫着,“江崇!江崇!”
蕭琰胸腔裡涌動着無法言說的悲憤,她猛然小跑向許江崇,趕在前面張開雙臂攔下了他,“爸爸,不要走,你不能走!”
許江崇艱澀了這許久的眼眶,忍不住的潤溼,他蠕動着嘴脣,硬扯出抹笑,“寶兒,沒關係的,只要你和阿喬好好的,感情不受影響,我沒什麼,在西雅圖重買一套住所便好,你當心身子。”
景愛華也隨後過來,淚眼汪汪的看着蕭琰,“孩子,對不起,千錯萬錯,全都是我的錯,我不配做你的媽媽,你別認我,別認……以後你跟阿喬好好過,只要你好,我就沒什麼所求了……”
“我……”蕭琰淚如泉涌,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是心頭所受的震動,卻是那麼的強烈,她望着景愛華許久,才泣不成聲的從喉嚨裡發出細碎的話語,“別走,都別走……”
許靳喬冷眼看着這一切,嘴角忽而扯出抹涼薄的笑,“好,蕭琰,我成全你們母女情深!”
蕭琰一震,不及說什麼,只見男人已大步流星的經過她身邊,揚長而去,不曾回頭……
“阿喬!”
“阿喬!”
老爺子、許江崇急喊,可那道堅毅的背影,越來越遠,終是消失在了視線中……
蕭琰呆楞楞的一動不動,眼中噴薄而出的淚水,溼了臉龐,溼了眼鼻,更溼了心……
許靳喬走了,除了一句成全,再沒有對蕭琰留下隻言片語,沒有人知道他突然的癲狂爲哪般,而蕭琰除了知道安神香以外,並不知喬舒在日記裡寫了什麼,所以,也無法理解他的心情。
這一夜,許宅莊園的氣氛,始終僵冷,老爺子過度受激病倒了,許江崇和景愛華沒敢走,留下來照顧老爺子,許衍回房呆了片刻後,一個人出了門。
蕭琰晚飯沒胃口,只吃了半碗便擱下了筷子,然後埋頭睡覺。
此後,一連多天,許靳喬都沒有回來,也不曾給蕭琰打過一個電話,令蕭琰隱隱有種他拋棄了她的錯覺。
她無助而彷徨,命運的安排,將她置於兩難的境地,可笑而狗血的身世,她卻無從選擇……
老爺子身體底子好,休養了幾天便挺了過來,只是揪心許靳喬而整天沉悶不言,許江崇多次撥打許靳喬的手機,可全部無法接通。
葉家的生意受阻,一時再沒鬧騰出什麼事,日子在看似平淡卻滿含悲傷裡一天天溜走,蕭琰的肚子,明顯凸了起來,她的心,卻一天天的冷卻,除了通過他們手提箱裡的護照本,判斷出他沒有回中國以外,有關他的蹤跡,她一概不知。
箱子夾層裡,有兩本護照,一本他的,另一本是她的。
蕭琰透過陽臺的落地玻璃窗,望着遠方,怔忡出神。
寶寶四個月了,再有五個月便生產了,可是,他還會回來麼?還會記得,她是他的妻子,身懷他的骨肉麼?
“咚咚!”
有敲門聲忽然響起,驚醒了蕭琰,她坐着沒動,只揚聲喊進來,門開,是管家,手中拿着一個大信封,說道,“少夫人,剛剛有人送來這個東西,說是交給少夫人的,您看看。”
蕭琰楞了楞,遂起身接過,前後翻看,信封是空白的,沒有署名和落款,連來源地都沒寫,她掂了掂,似乎是一張光盤。
“少夫人,沒其它事的話,那我先出去了。”
“好的。”
管家離開後,蕭琰拆開信封,看着手中的光盤,滿腹疑惑,誰給她的光盤?裡面會是什麼內容呢?
難道是……許靳喬?
他不想回家,便以攝錄的方式與她交流?
蕭琰思忖到這兒,不禁開心起來,她忙打開電腦,將光盤插入,操作播放。
然而,當第一楨畫面呈現在眼前時,她便整個人一僵,連呼吸都停止……
酒店、大牀、yin穢的叫聲、男女赤luo的教纏、變換姿勢的教合……
視頻裡的每一幕,都是那麼地清晰,那麼地激昂澎湃,那麼地像是刀子般,一刀一刀的捅進蕭琰的心臟……
葉美璇與許靳喬。
這張光盤的男女主角。
背景是中國,牀頭櫃上立着的酒店標識牌上寫着,帝豪大酒店。
a城啊,他們在a城便已上牀……
那具體是什麼時間呢?
蕭琰拍打着混亂的腦袋,仔細的回想葉美璇與許衍回美國的時間,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似乎是七月底,而那一夜,許靳喬未歸,她焦灼一夜,最後是喬毓帆和陳冬等人尋到的,他解釋說喝醉了酒,便直接睡在了酒店,而她因此還進了醫院……
蕭琰關閉了電腦,抽出光盤,用力折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視線漸漸模糊,她擡手抹了把臉,滿手水漬,她咧脣想笑,可扯出的弧度,竟比哭還難看……
這世上沒有哪一種背叛,會比出軌欺騙更加殘忍,那個對她矢志不渝的男人,究竟也是俗人一個……
可是,他到底有多愛她?愛到在她懷孕之時,與別的女人上牀?愛到在背叛她後,又口蜜腹劍的哄她登記結婚嫁給了他?他究竟在怎樣玩弄她!一邊與葉美璇上牀,又一邊退婚娶她,而現在,丟下她一走多日不見蹤影,然後送給她這樣一份特別的禮物?
蕭琰伏案痛哭,被前所未有的絕望所淹沒……
門,又被敲響,蕭琰顧不得理會,盡情的發泄着,門外的人等了片刻,直接推開門走了進來。
“大嫂……姐……”見到蕭琰的境況,許衍驚愕的開口,稱呼混亂,“你怎麼在哭?發生什麼事了?”
蕭琰聳動着肩膀,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你,你別管我,你出去,出去……”
許衍未理,三步並作兩步的近前,雙掌握住她肩膀,急問道,“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大哥的消息了?這麼多天過去,他的氣應該消了吧?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媽媽讓我轉告你,千萬別再因她跟大哥爭吵了……”
“不是,不是的!”
蕭琰甩着肩膀,整個人都已崩潰,這個打擊,對她是毀滅性的,她根本無法承受……
許衍忽然俯身抱住蕭琰,緊緊的抱着,低喃道,“別難過,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別委屈自己……”
大開的房門外,快步而來的許靳喬,急匆入內的步子,在撞到這一幕後,豁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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