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
氣候一天天涼下來,風吹而過,柳葉飛舞,樹上的知了不再叫得響亮,安靜的像是睡着了,院裡的榆錢樹和老槐樹下,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正在手拉手圍着粗壯的樹杆做遊戲,歡聲笑語,悅耳動聽。
這裡,是安寧的一方淨土,山清水秀,景緻天然,綠水繞村,山林繁茂。
半山坡上,不大的院落,破舊的校舍,三五十個留守兒童,貧瘠的土地,匱乏的師資,那一雙雙清澈的眼睛裡,盛滿了期待與渴望,觸動着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倪蕊坐在小木凳上,專注的望着孩子們,脣角揚着淺淺的笑意,來到這個山村已經有段時間了,她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孩子們在一起,在這些純樸天真的笑臉中,遺忘過去,心無旁婺。
“倪老師,大樹的英語怎麼說呢?”
一個三年級的小丫頭跑過來,睜着亮晶晶的眼睛,求知若渴的請教,倪蕊脣邊的微笑擴大,“大樹我們念big?tree,big是大的意思,tree是樹,所以大樹念big?tree。”
“big?tree!”小丫頭慢慢的跟着念,認真好學的其他小孩子們,也紛紛跑過來,嚷嚷着,“倪老師,我們也要念!”
倪蕊站起身,笑容滿面,“好,小朋友們跟老師讀,大樹大樹big?tree!”
“大樹大樹big?tree!”
“大樹大樹big?tree!”
“大樹大樹big?tree!”
午後的陽光,照在一張張可愛的小臉上,照在倪蕊溫柔的眉眼,畫面美好純淨,一聲聲如天籟般,迴盪在山村的上空……
……
夜幕漸漸降臨,客廳的燈光,白熾明亮,沙發上,一男子躬腰伏在茶几上,全神貫注的拼着零碎的小拼圖,他一邊看着圉示,一邊在圖板上拼接小塊,頭髮已經拼好,正在進行眼睛的拼接,拼着拼着,他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拿起完整的樣圖,目不轉睛的望着,圖紙上嬌美的女孩兒,笑容甜美,清新美麗,一雙明亮璀璨的黑眸,彷彿也同時在看着他,陌陌含情,教人不捨得移開雙目。
溫承赫一動不動,許久的時間裡,就這般與倪蕊的照片相對視,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思念像是瘋漲的野草,無法遏制的蔓延生長,在一起時,從不知道有分離,從不知道思念爲何物,因爲他心中篤定,這個女孩子不可能離開他,所以他不需要相思,他習慣了享受愛,而不是付出愛,他習慣了被動,習慣了被愛,所以如今,他得到了懲罰,這個不知不覺中早已刻在他心上的女孩子,已翩然遠去,徒留他一地相思無寄處……
“倪蕊,我該叫你什麼好呢?我想了好幾個暱稱,但都覺不太好,蕊蕊,蕊兒,倪倪……”薄脣蠕動,他喃喃出聲,細碎低語,“回來吧,我想你,真心的想,你問我到底愛不愛你,你回來我就告訴你肯定的答案,好麼?或者,我去找你,如果你還願意見我,願意傾聽我的心聲,願意再給我們彼此一次機會……”
他脣緩緩湊近,吻在照片上倪蕊的脣瓣,冰冷的觸感,令他眼角闔動,心酸難忍,“倪蕊,求你原諒我吧,讓我知道,你在天水的哪個地方,讓我去找你,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
a城,帝豪大酒店。
許靳喬應約到達的時候,許衍和葉美璇已經在包廂等他了,轉盤餐桌上,服務員已上好八道菜,倒滿了紅酒,葉美璇微低着頭,情緒不太好,許衍站起身,親切的招呼他,“大哥,快坐,謝謝你能來爲我餞行!”
“我不只是爲你。”許靳喬撇他一眼,看向葉美璇,面容淡淡,“美璇,我們做不成夫妻,還能是朋友,感謝你的放手,這份情,我記下了。”
聞言,葉美璇擡眸,苦笑着開口,“喬,我想通了,既然勉強不來,我除了祝福你和蕭琰,已經沒有了別的退路,所以,今晚這頓晚宴,就算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頓晚餐吧!”
許靳喬落座,三人呈三角形狀,他捏了捏眉心,抿脣道,“美璇,離開我,解除掉婚約,我相信你可以找到真正愛你的男人,無愛的婚姻,確實是不幸的,這個道理,你遲早會明白的。”
“嗯。”葉美璇抽噎了一下,眼圈發紅,她端起面前的紅酒,一飲而盡,然後又給自己斟了半杯端起,朝許靳喬示意,“我們乾一杯。”
許靳喬眉峰微蹙,“我自己開車來的,不能喝酒。”
聞言,許衍迅速接話,“大哥,你怎麼不用司機呢?自己開車多累啊!”
“我偶爾開,今天司機請假了,”許靳喬淡聲道,默了一瞬,又開口,“許衍,爺爺年紀大了,沒多少精力和時間給你一天到晚的收拾爛攤子了,你回美國後,我希望你能長點心,別再讓家人爲你操心了!”
許衍乖巧的點頭,“是,我明白,謝謝大哥的教誨,我以後一定好好做人做事,再也不幹違法的事了。”
“嗯。”許靳喬頷首,神情稍顯柔和了幾分,下午在公司接到許衍的電話,他是懶得搭理的,但是許衍在電話裡說,他今晚午夜的飛機,要回美國了,希望能見他一面,一起吃頓餞行宴,後來,葉美璇也來了電話,哭了一通,然後說她答應退婚了,並且在電話裡向他說對不起,上次的算計,是她不夠理智,請他原諒。
因此,許靳喬斟酌一番後,來到他們下榻的酒店,三人坐在一起,這是他們唯一的一次聚餐。
“大哥,嚐嚐這幾道菜,我也不知道大哥喜歡什麼菜,就把帝豪酒店的招牌菜全點了……”許衍說着,忽然想起什麼,“大哥,你不能喝酒的話,那我斟茶給你吧!”
許靳喬搖頭,“不用,我喝點白開水就行。”自從蕭琰懷孕,孕婦不宜喝茶,爲免蕭琰看到他喝茶有想法,他便也戒了茶,每天陪她喝牛奶和白開水,十幾天下來,竟也養成了習慣。
“好。”許衍熱情的拎起開水壺,給許靳喬倒了一杯白開水。
“大哥,吃菜!”
“嗯。”
在許衍殷勤的招待下,許靳喬拿起筷子,夾起最近的香菇雞肉丸吃進口中,葉美璇和許衍也分別動筷子,三人安靜的用餐,偶爾許衍問一句,許靳喬答他一句,葉美璇情緒不高,神情很是恍惚,便一直悶着不說話。
許靳喬吃着吃着,感覺有些熱,他擡頭環視一圈,尋到空調,道,“把空調開大些,太熱了。”
“哦,好。”
許衍一楞,忙起身去調節空調溫度,葉美璇握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心中騰昇起緊張……
鬆了鬆領帶,許靳喬擡腕看了看錶,心中莫名地煩燥不堪,便道,“八點了,我八點二十分就要離開,你們自己去機場吧,我就不送機了。”
“大哥,你多呆會兒嘛,這麼早回家幹嘛?”許衍皺眉,挽留道。
許靳喬睇他一眼,隨口敷衍,“有事,還要加班處理些工作。”他已給蕭琰說了,他九點左右到家。
“哦,我看是捨不得蕭琰一個人在家吧?”許衍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故意眨眨眼,揶揄道。
許靳喬蹙眉,不悅低叱,“你少給我油腔滑調,快點吃你的!”
“呵呵,好,我吃。”許衍笑着應,繼續吃菜。
許靳喬端起白開水喝了兩口,又隨便挑着吃了些,但不知爲什麼,越來越熱,好像身體裡有團火在燒,頭也漸漸開始發暈,他捏上太陽穴,低喃,“怎麼回事?難道是感冒了麼?”
“大哥,你怎麼了?不舒服麼?”見狀,許衍忙關切的詢問。
許靳喬眯起黑眸看着許衍,眼神出現恍惚狀,“我頭暈,發熱,我……”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教他一瞬清明,“許衍,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
“大哥,你在說什麼呀?我能對你做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啊!”許衍皺眉,茫然不解。
許靳喬使力握了握拳頭,想站起身,卻覺全身發軟,好像力氣突然被抽光了似的,筷子從手中滑落,他喘息慢慢變粗,“許衍,你……”再開口,喉嚨都像是被火燒着了,而身下那一處,竟迅速的起了驚人的反應,他的理智被腐蝕,殘存的那一點點,令他用力咬牙,支撐着從口袋裡去摸手機,他急需找人救他!
“喬!”葉美璇站起身,過來扶他,殷切的道,“你看起來很不舒服,我扶你回房間躺一躺,休息一下。”
“滾!”
許靳喬此時已可以斷定,這兩人給他下套了,他怒吼出一句,勉強站起身,手機握在掌中,一邊往包廂門口走,一邊試圖撥號,然而,許衍一步躥出,從他手中奪過手機,嬉笑着說,“大哥,吃得好好的,你生氣做什麼?美璇姐也是好心,你別硬撐,不舒服就躺躺,正好我還沒退房,就到我房裡休息吧。”
“混賬東西,你……”
藥效發作的很快,許靳喬額頭頃刻間滲出大片汗珠,他話未完,眼前忽然一陣發黑,竟一頭栽下去,暈厥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