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
萬家燈火的溫馨時刻,縈繞在許靳喬心頭的,卻滿是酸楚。
病房裡安靜無聲,蕭琰躺着一動不動,白熾的燈光映照着她沒化妝的素顏,整個人憔悴不堪,臉色又灰又白,黑眼圈很深,嘴脣乾的起皮。
她這樣子,誰還能認出她是孔雀女神蕭琰?
許靳喬大掌輕撫上她的臉龐,重瞳中浮滿愛憐與悔意,他不該鑽牛角尖的,即便累了,他也不該那般決然的放棄這樣一個深愛他的女人……
坐了會兒,他起身出門,物業辦的女管理員和保安還等在外面,見他出來,保安忙把手中的東西遞過去,“許先生,這些是您朋友的,請您幫她保管吧。”
“謝謝。”
許靳喬接過,一個是蕭琰的包包,一個是塑料袋,他打開看了眼,裡面的東西由報紙包着,不知是什麼,他便收起袋子,朝兩人誠摯道謝,“多謝二位,但今天的事請保密,我不希望有第四人知道。明天我會遣人答謝你們,一點心意,還請不要拒絕!”
“許先生,我們會爲業主保密的,但是答謝就不必了……”
“要的,你們幫了我的大忙,接受謝意是應該的。”許靳喬截斷對方不好意思的拒絕之語,他脣角微揚着弧度,語氣不容置喙,“那便這樣,你們先回去吧!”
“好的,許先生再見!”
女管理員和保安推辭不過,便先行離開。
許靳喬打電話給陳冬,交待了番答謝的事,然後又訂了外賣餐,特別點了一道適合病人的營養粥。
回到病房時,蕭琰竟已甦醒,看到他進來,她本想說什麼,可隨着目光落在他手中時,她陡地激動道,“把我的東西給我!”
“這個麼?”許靳喬指了指塑料袋,幾步走過來。
蕭琰伸手,目中浸潤了水光,她強調着,“給我!”
許靳喬依言遞給她,在牀邊坐下的同時,不解的柔聲問她,“裝的什麼東西啊?看你緊張的樣子,好像很寶貝?”
“不想告訴你!”蕭琰環抱緊她的袋子,負氣的扭過臉不看他,鼻子酸酸的,很想哭,拼命的忍着。
許靳喬蹙眉,他俊臉湊過去盯着她看,寵溺的眸光緊緊包裹着她,脣邊漫開淺笑,“怎麼啦?這是……跟我鬧脾氣麼?”
他說話間,大手貼上她額頭,感覺似乎沒有之前那麼燙了。
蕭琰卻扭動腦袋,厥着嘴巴叫着,“別碰我!許靳喬你走開,我不想看見你!”
“傻寶,乖乖的,你在發高燒。”許靳喬捧住她的臉龐,不許她亂動,他面容嚴肅起來,“聽話,養病要緊,你今天嚇死我了你知道麼?”
聞言,蕭琰嘴巴癟了癟,憋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她傷心的控訴,“你今天讓我難過死了你知道麼?許靳喬你這個討厭鬼,我不想愛你了,我要回家,嗚嗚……”
“寶兒……”
許靳喬聲線發緊,看着她眼角的淚水漫過臉龐,滑進口中,他情不禁的俯首貼吻上她乾裂的雙脣,並伸出溼滑的舌尖輕舔,爲她滋潤脣瓣,蕭琰一怔,下一刻便擡手拍打他,她躲開他的親吻,泣不成聲的道,“你幹什麼?許靳喬你到底什麼意思?我很笨的,你不要跟我玩高深的好不好?你坦白告訴我,你還愛不愛我?要不要我?”
“愛!”許靳喬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語氣篤定,“寶兒我愛你,愛到舍不下你,哪怕未來我們險阻重重,我也無法不愛你!”
蕭琰一震,繼而哭得更兇,她緊緊抓住男人的手,不敢置信的問,“真的麼?那你是打算要……”
“對,我要你!蕭寶兒,你有勇氣跟我不離不棄,相愛到老永不變心麼?”許靳喬與她十指相扣,他一字一句緩緩道。
蕭琰不假思索的用力點頭,淚水流進嘴裡鹹鹹的,可這一刻,她的心卻甜得彷彿掉進了蜜罐裡,她大聲的說,“我有!我有勇氣!許靳喬,我發誓,我再也不離開你!不拋棄,不放棄!”
“寶兒!”
許靳喬情動一聲喚,俯身牢牢抱住蕭琰,她用一隻手回抱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許久,許靳喬松開她,從蕭琰包裡翻出紙巾給她擦臉,過後,他忽然記起什麼,再次拿起她的包翻找東西,蕭琰疑惑道,“你找什麼?”
“你包裡是不是帶着抗抑鬱的藥?還有安眠藥?”許靳喬沉聲問道。
蕭琰一楞,遂搖頭,“包裡沒有了,在家裡呢。”
“寶兒,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許靳喬擱下包包,攥緊她的手,聲線不穩,“有多嚴重?”
蕭琰抿脣,輕聲道,“還好,不是很嚴重,我已經有一週多沒有吃藥了。”
“對不起寶兒,都怪我不好,但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很多事情,我總是最後一個知道?而且總是由別人來告訴我?”許靳喬喉結滾動,痛心無比。
蕭琰嗓音一哽,她垂下眼瞼,“我不想你爲我擔心,我總是給你添很多麻煩,我不能爲你做什麼,我的存在就是你的負擔……”
許靳喬沉聲,“傻丫頭,即便是負擔,那也是甜蜜的負擔!寶兒,爲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倒是你自己的心理負擔太重,所以才折騰出這麼多事!你答應我,以後再也不會隱瞞我什麼,要跟我坦誠相待,遇到問題,我們商量解決,共同面對,知道麼?”
“嗯!”蕭琰點頭,閃着眼淚花兒,“只要你不嫌我煩,我以後什麼都跟你說!”
許靳喬低嘆一聲,長指撫上她溼潤的眼角,“不會的,我怎麼會嫌你?傻寶兒,我愛你都來不及呢!”
以前,總以爲“愛”這個字眼兒是年輕人喜歡掛在嘴上炫耀的,像他這個年紀的男人,或者說對於一個比她大八歲的男人,是不屑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的,他覺得矯情、尷尬、不好意思,他認爲愛一個人,做的往往比說的重要,所以他不斷的付出,盡他所能的用實際行動愛着她,卻不曾想到,正因爲他的內斂不言,導致了她的不自信,從而自卑,不敢迴應他的感情……
如今,說出這既覺庸俗又覺無以代替的愛語,竟也不似想像中那麼難,愛到深處,已不覺難爲情,他隨口便可說出,自然、流暢。
“咕咕!”
蕭琰的肚子,突然煞風景的叫了兩聲,她尷尬的扯脣,“我,我餓了……”
“我已經叫了外賣,應該快送來了。”許靳喬莞爾,遂又蹙眉,心疼的道,“你等了我多久?午餐吃過了麼?”
聞言,蕭琰頓時滿腹委屈,嘴巴癟了癟,“我今天一天沒吃沒喝,一早就去找你,結果你不在家,我便在你家門口等你,可是你一直不回來。”
“什麼?你等我一整天?一直呆在門口麼?”許靳喬驚怔,滿目不可思議。
蕭琰擡手揉了揉鼻子,悶悶的說,“是啊,後來我好像睡着了,然後醒來就在醫院了,我是發燒了麼?”
“笨蛋!”
許靳喬忍無可忍的叱道,“蕭琰你還能再蠢點兒麼?你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你手機爲什麼關機?你一天到晚琢磨着怎麼嚇我是不是?我的心臟都要被你嚇破了!”
蕭琰不服氣,“我,我手機沒電了呀,我怎麼給你打電話?”她還憋屈呢,他憑什麼又罵她蠢?
“手機沒電是理由麼?你懂不懂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通信設備叫做公用電話!”許靳喬氣炸了肺,他豁然起身,無可奈何的原地踱着步子,簡直有種渾身失力的感覺,“再者,就算你找不到公用電話,最下策的辦法,你可以到街上的手機賣場再買一部手機給我打電話,或者買充電寶給你手機充電!這些都是生活常識啊!”
蕭琰低下了頭,越聽越羞愧,她怎麼就沒想到呢?當時只顧着生氣難過和賭氣,根本沒想聯繫他,然後便傻乎乎的一直等……
鬱悶了片刻,她忽然記起什麼,弱弱的小聲問道,“我,我是笨,但你爲什麼不早點回來?明天就過年了,今天不是應該放假了麼?”
“公司今天中午才放假,我出了公司直接便去富江區找你,結果呢?你不在家,手機關機,我打電話給司機,說你沒用車,又打給李佳影、江夜璟,她們全都不知道你的下落,我……”許靳喬簡直無言以對,“我整整找了你一下午!海邊、別墅找過去沒人,然後又返回富江區,最後我公寓的物業打來電話,說我家門口有一個女人睡着了,我這才知道你竟然陰差陽錯的跑去了我公寓!”
聞聽,蕭琰瞠目結舌,“我……我遲遲等不到你來找我,我很難過,想到明天是除夕,我盼着跟你團圓,便親自上門詢問你,哪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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