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爲了照顧葉千玹,母親留在了醫院。
她一邊給葉千玹削梨一邊說:“老天有眼,什麼都要還回來的。我住院你照顧我,現在換成我照顧你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告訴我,或者想要我幫你做什麼就說。”
葉千玹滿懷歉意地說:“媽媽,對不起,你身體剛恢復一點,我就給你添麻煩。”
母親笑了一下說:“別這麼說,你是我女兒,照顧你是應該的。再說,這是意外,誰沒事願意給人搶劫,還用刀子刺傷?我要是嫌麻煩,當初就不帶你了。”
葉千玹一愣,疑惑地問道:“不帶我?什麼意思?”
母親解釋說:“鄉下人的說法,說生養孩子就叫帶孩子。來,吃梨。”
葉千玹說了聲謝謝,想要起來,可腹部一動就疼,只好躺着。母親見她不方便,就把梨切成小片,親手餵給她吃。
門被敲響,有人在外面說了聲“護士”,葉千玹就讓母親去開門。
隨着門被打開,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女人說:“現在病人感覺怎麼樣?”
母親答道:“還好,也吃得進東西,就是傷口疼。”
護士走過來,葉千玹覺得她好像很面熟,但又看不出是誰。因爲這護士頭上戴着護士帽,臉上掛着口罩,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那雙眼皮十分完美,眼角朝上飛起,很是誘人。
母親打量了護士一眼說:“護士小姐,你這麼高,身材這麼好,可以去做模特了。”
“呵呵,阿姨你過獎了。”護士笑道,又轉而問葉千玹,“感覺怎麼樣?我來給你測一*溫和血壓。”
說完,她把一支體溫計甩了甩,然後遞給葉千玹。
葉千玹接過來,夾在腋窩裡說:“哦,我感覺傷口很疼,全身沒力氣。”
護士答道:“感覺到疼是正常的,因爲麻藥只有幾個小時的作用時間。麻藥的作用一過,你就會疼了。有沒有覺得頭暈噁心?”
葉千玹搖搖頭說:“那倒沒有,就是覺得很虛弱。”
護士點點頭說:“嗯,因爲你失血過多,所以會虛弱。有的人身體反應強烈,對麻藥會有特別的感受,比如頭暈呀,噁心呀,不想吃東西呀。還有的會覺得頭痛,神經抽搐,你沒有這些感覺,說明你的體質很好。”
說完,她又給葉千玹量了血壓,說稍微有點偏低,但不要緊。
葉千玹笑了笑,見這護士身形不像她見過的女人那麼柔軟,反而有些男人般乾淨利落的感覺,心想是不是她太瘦的緣故?可是看她的樣子也不像很瘦,而且胸前鼓起那麼高,大概只是她愛運動,練成一身肌肉,所以纔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不過,仔細再看,葉千玹還是覺得這個護士很不正常。她的聲音雖然像女中音,給人的感覺卻不太真實,像是電視裡爲機器人弄的配音。而且,大熱的天,她把自己捂得那麼嚴實,也確實很古怪。
“或許醫院有規定,護士都必須這麼穿戴吧?”葉千玹想,“大概是爲了衛生或者別的什麼原因,要不然她怎麼又是帽子,又是口罩,又是手套的,不嫌熱得慌嗎?”
護士似乎看出了她的懷疑,說時間差不多了,叫她拿出體溫計來看。
母親在一邊關切地問道:“護士小姐,我女兒她沒發燒吧?”
護士看了看說:“哦,三十七點五度,沒發燒。放心吧阿姨,沒事。哦,對了,衛生間裡二十四小時提供熱水,但是洗漱用品須得自帶,我們醫院不提供。啊,忘了說,手紙和洗手液是提供的,其他都要自備。”
因爲來得匆忙,母親什麼也沒帶。現在經這護士一提醒,她突然想起來,葉千玹要住院,連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都沒有,實在太不方便了。她說要回去取,葉千玹說去街上買就是了,省得麻煩。但母親一向節省慣了,捨不得花那錢,非要回去拿。
護士也附和道:“還是用自己用過的東西舒服。”
說完,她又叮囑幾句後走了,說一會再來看葉千玹。
葉千玹勸了半天,母親仍堅持說,坐公交車很快就到了,叫她先休息。葉千玹沒辦法,只好隨她。好在現在沒輸液,葉千玹不用擔心身邊沒人,有事也可以自己按鈴叫護士。病房裡有個大電視機,她讓母親幫她打開,再把遙控器拿在手裡,就這麼躺着看電視。
母親走了,病房裡只剩下葉千玹一個人,她調到新聞頻道,想看看自己有沒有上電視。
可惜,新聞裡沒有關於她被搶的報道,除了那些國際大事,以及領導們開會的,更多的是關於華煒鳴和梅若昕被綁架的採訪和各種分析評論。
記者在華家拍攝的畫面顯示,華士高出面簡單地說了這件事情,表示了對大家關心的謝意。然後他說,這是他們家的私事,不想對外說得太多,希望大家能給他們一個私人的空間。說完,他再也不管記者如何請求,徑自回了大屋。
這還是葉千玹第一次見到華士高,她覺得他一點都不像大集團的老闆,反而像一個大學教授。因爲他是那麼溫文爾雅,風度翩翩。雖然看樣子好像已年過五十,卻頭髮仍然黑亮厚密,精神矍鑠。
只不過,因爲兒子被綁架這件事,他這些天都沒有睡好,眼角有了隱隱的黑圈。除此之外,他依然是個美男子。但他這個年紀,也只能說是*殺手了吧?年紀太小的女孩子,應該還是會顧忌他的年齡的。
倘若葉千玹是個三四十歲的女人,估計也會把華士高當成偶像,心目中的理想情人。他沒有華煒鳴高,但比兒子壯實一些,看上去比較有份量,好像不需要做什麼,只要往那一站,氣場立刻就能鎮住所有的人。
以他的氣質和風度,很適合做領導人,葉千玹不禁對他心生敬意,覺得華煒鳴真不是個好兒子。眼看那些記者喋喋不休地問綁匪是什麼人,贖金交了嗎等等這些問題,她真想用一塊抹布堵住他們的嘴,讓他們回家洗下水道去。
所有的報道里,華煒鳴都沒有露面。關於梅若昕的報道也是如此,只有她家的人出來致謝和報平安,而她卻以受到驚嚇,需要休息爲由,一直未曾出現。
其實葉千玹真的很想看看,梅若昕這個大家閨秀在遭遇綁架這樣的事情後會是什麼樣子。因爲已經知道了綁架案的內幕,她比其他人更想看到梅若昕的精神狀態,是私會華煒鳴後精神煥發,心滿意足呢,還是一副悽風苦雨的狼狽相。她嚴重懷疑梅若昕之所以不見人,是因爲不想讓媒體看到一個與情人約會回來的女人!
正胡思亂想,門又被敲響了。
葉千玹心想不可能是母親,她沒那麼快回來,難道是那些討厭的記者?不對,記者怎麼可能知道她受傷住院?再說,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就算死了也驚動不了記者。
難道是朋友?不對,她還沒有來得及通知朋友呢。說不定是那些警察,還想再問關於搶劫案的事情。要不就是壞人又交代了什麼,比如偷走了她的東西,警察幫她追回來了。
於是,她小心地問道:“誰呀?”
外面響起一個聲音:“護士。”
葉千玹一聽,這是剛纔那個護士的聲音,就放心地說:“哦,進來吧。”
護士走進來,盯着葉千玹看了又看,看得她心裡直發毛。突然,她聯想到,萬一這是那個壞人的同夥,想要殺了她爲同夥報仇,那她不就死定了?
一陣恐懼有如烏雲壓頂,讓葉千玹感到有些窒息。
她緊張地問:“你看什麼?”
護士神秘地笑了一聲說:“你這妝,化得可真醜!”
葉千玹不高興了,反駁道:“你好好做你的護士,管我醜不醜呢!”
“哈哈!”護士爽朗地大笑,聲音竟然變成了男人!
葉千玹被嚇得三魂丟了兩魂,糟糕,這個護士竟然是個男人!他把自己捂得那麼嚴實,就是爲了防止被別人看出來。難怪他之前的聲音那麼奇怪,而且身形也沒女人那麼柔軟呢。
完了,這一定是那個劫匪的同夥報仇來了!葉千玹嚇得冷汗直冒,甚至開始哆嗦起來。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就算沒受傷,也沒有力氣跟這樣高大的一個男人對抗。更何況她現在有傷在身,本就虛弱無力,要是這個男人想殺她,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你想幹什麼?”葉千玹緊張地問。
護士沒有回答,卻朝她一步步走過來。
葉千玹警告道:“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喊人了!”
但她的警告沒有對他發生效力,他依然一步一步朝她靠近,每一個腳步聲都像在敲一隻重鼓,讓她的心突突直跳。
“我真的喊人了!”葉千玹說着,抓過牀頭的開關就要按鈴。
護士一個箭步衝過來抓住她的手,只稍微用力一捏,她就疼得放開了。他把開關繞到壁燈上,看着這個無助的獵物,眼角滿是笑意。
葉千玹又驚又怕,顫抖着問:“你,你究竟是什麼人?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