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這次的捉姦事件,葉千玹也許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這些有關她身世的,傳說一般的往事。雖然她很不願意相信,但是從梅太太的口中說出來,似乎每一個細節都那麼真實,那麼無懈可擊。
“我當年,生過兩個孩子。”梅太太回憶往事的時候,神情有些淡淡的憂傷。
可葉千玹看得出來,梅太太的眼神裡也有一絲幸福和只有母親纔會有的滿足和憧憬。她現在也成了準媽媽,多少還是能瞭解對方的心態,心裡那種微妙的情感在推揉着她,讓她無法狠心再責罵這個出軌的女人。
梅太太說,當年她是在一次舞會上認識梅成吾的,而梅成輝則是在後來,她第一次跟梅成吾回國的時候才見到。其實,在見到梅成輝的時候,梅太太就對他有好感了。只不過那時候她已經跟梅成吾訂婚,對梅成輝便只是一般性的客套來往。
剛結婚的時候,梅太太在國內呆了一段時間,後來懷孕,需要有人照顧。但梅成吾工作忙,沒時間照顧她,她只好回意大利去。所以,梅若昕是在意大利出生的,也是在意大利長大。在梅若昕週歲的時候,梅成吾因爲公司的事情沒有去,讓梅成輝代表他去探視。梅太太失望之餘,對梅成輝也很感激。在短短一週的相處中,梅太太發現自己跟梅成輝竟然非常投緣,和他在一起有她想要的感覺,也覺得很快樂。
於是,在梅成輝第二次去意大利的時候,他們就儼然一對夫妻似的出雙入對。終於,在聖誕節時,梅成輝與梅太太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不過,他們一直都瞞着梅成吾,因爲最初兩人都覺得只是一時情迷,也都對梅成吾心懷愧疚。
可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梅成吾與梅太太依然是聚少離多。倒是梅成輝,總是不時的跑去看她,也會帶她和梅若昕出去遊玩。在梅成吾忙着公司的事情,責怪弟弟一天只知道遊手好閒,到處玩耍的日子裡,梅成輝帶着梅太太將國內著名的景點都遊玩過了。
也就是在那段時間,梅成吾與梅成輝的關係變得不好起來,在一次大吵之後,梅成輝憤然離開梅氏,不知所蹤。梅成吾不知道弟弟去了哪裡,雖然找過多次,卻沒有梅成輝的消息。後來,他乾脆不找了,一心撲在事業上,與妻子也是一年只相聚幾次。
幾年後,梅成輝突然出現在意大利,找到梅太太。兩人舊情復發,又在一起了,而且,感情有加深的趨勢。梅成輝也曾經提出過,要梅太太與梅成吾離婚跟他。但梅太太覺得丈夫除了與她聚少離多,好像也沒有對不起她,如果就這麼離婚,似乎有點不大合適。而且,那段時間正好是梅氏不順利的時候,梅太太作爲梅成吾的妻子,在這種時候離開他,無疑是對他極大的打擊。不管怎麼說,他們也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不能在他最難的時候離開。
所以,梅太太沒有跟梅成吾離婚,卻也無法捨棄與梅成輝的感情。梅成輝見她這樣,倍感傷心,只好獨自離開。在他走後,梅太太發現自己懷孕了,而她與梅成吾已經幾個月沒見,要是告訴丈夫,她出軌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梅太太爲此十分痛苦,卻沒人可以說話,只能一個人承受。她告訴了梅成輝,梅成輝思慮再三後勸她把孩子打掉。因爲梅太太不同意跟他走,也不願意與梅成吾離婚嫁給他,有了他的孩子也不能跟他在一起,還不如不要。梅太太沒想到梅成輝會這麼想,很是傷心,發誓不再理他。不過,她還是決定把孩子生下來,畢竟她覺得孩子是無辜的,不能就這麼殘忍地剝奪孩子的生命。
聽了梅太太的話,葉千玹想到她曾經試圖把自己的寶寶打掉,太沒有做母親的責任心了。可是,她和梅太太的遭遇不一樣,她當時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可現在,孩子留下來,她也不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一想到這些,她就忍不住傷心,眼睛不禁溼潤了。
梅太太以爲葉千玹是爲自己說的事情而難過,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妻子,也不是一個好母親。我沒有把你從小帶到大,一直到你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孩子。”
葉千玹沉默片刻後才說:“那,你是怎麼知道我是你的孩子的?”
梅太太深嘆一口氣,又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原來,當年梅太太爲了不被鄰居知道自己生孩子的事情,悄悄到德國去生下一個漂亮的女嬰。之所以確定葉千玹就是她的第二個孩子,是因爲有一次她無意間發現,葉千玹後脖頸上有一塊類似心型的胎記。而那塊胎記,就是她的第二個女兒的特殊標記。
世上長得像的人不多,葉千玹和梅若昕能這麼像,又有和那個孩子一模一樣的胎記,年紀也差不多,所以梅太太敢確認這是她的孩子。再加上她問過梅成吾葉千玹的身世來歷,聽說是被楊煥玉養大的,她就更加確信了。
有了這個孩子,梅太太也不能親自撫養,因爲即使她搬家換了鄰居,梅成吾也總會知道。沒辦法,她只好回到國內,找到當時在給梅成吾做保姆的楊煥玉。因爲她對這邊的人也不熟悉,不敢隨意把孩子給人,只有楊煥玉是她熟知的,感覺非常信得過。
“可是,爲什麼我養母又說,我是梅成吾與另一個女人的私生女呢?”葉千玹困惑不解地問。
梅太太解釋說:“因爲,雖然我覺得楊煥玉比較信得過,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個孩子是我和誰生的。所以,我就告訴楊煥玉說,這是梅成吾跟別的女人私生的,我們梅家不能要這個孩子,叫她去找個靠得住的人家,把孩子養大。楊煥玉也不放心,就自己帶在身邊,只是她一個沒結過婚的女人,帶着孩子會被人說閒話。所以,她就說是朋友臨終託付的。”
原來如此!葉千玹只覺得腦子裡昏昏然,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爲什麼她的出生不管是誰的女兒,都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女?而且,還是母親與小叔私情所生?這樣的身世她又怎麼能讓別人知道?她以後還怎麼能開開心心地做梅成吾的女兒?還有她那個沒出世的孩子,以後她該怎麼對孩子說她這個母親有些什麼樣的親屬啊!
“不,不是這樣的!”葉千玹痛苦地抱住頭,泣不成聲,“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你們這些可恥的人,自己做的壞事不敢承擔,全都丟到我身上。哼,有你們這麼做父母的嗎?我恨你們!”
說完,她抓起梳妝檯上的杯子朝梅太太砸去。
就聽一聲慘叫,梅太太捂住額頭跌坐在地,鮮血從指尖汩汩流出。
葉千玹瘸着腿,跌跌撞撞地跑下樓去,梅成吾聽到動靜,急忙過來迎她。
“怎麼了,孩子?”梅成吾見葉千玹滿面淚痕,擔心地問道。
梅成輝也趕緊站起來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葉千玹被梅成吾扶住胳膊,淚眼婆娑地看看他,又看看梅成輝,恨得咬牙切齒。
“你們,你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葉千玹憤憤地說,“我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親人啊?我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這輩子要這樣懲罰我?哼,梅成吾,你說是我的父親,說我是你跟某個女人的私生女。可現在,我又變成你親弟弟跟你老婆的女兒了!你被自己的弟弟戴了這麼大一頂綠帽子,怎麼見人啊?”
梅成吾聽了她的話,頓覺羞愧難當。確實,他已經跟妻子和弟弟談過,也知道葉千玹是他們倆的女兒,跟自己沒有關係。可是,被葉千玹當面這麼說,還是讓他十分難堪。
梅成輝嘆道:“對不起,這是我們當年犯下的錯,造成你的痛苦,是我們的不對。我願意盡我所能對你做出補償,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我都會盡量做到讓你滿意。”
葉千玹的眼淚嘩嘩直流,哽咽着說:“補償?哼,你覺得能補償嗎?我本來好好的,可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跟梅家有關,就一點都不好了!我原先以爲我不過是從小死了爸爸,可至少還有個疼我愛我的媽媽。而現在呢,我的爸爸是誰?是我以爲的那個爸爸的弟弟!而我的媽媽,卻是我以爲的那個爸爸的妻子。這麼亂的關係,你們叫我怎麼接受得了!”
說完,她猛地撥開梅成吾,也忘了腿上的疼痛,噔噔噔地朝門外衝去。
“千玹!”梅成吾大叫一聲跟上去,梅成輝也跟着跑了出去。
他們追出門外,見葉千玹被路淳錦攔住,正拼命掙扎。兩人忙趕過去勸葉千玹留下來,說不管怎樣,都會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她卻只是痛哭不說話,眼裡滿是絕望和哀傷。
勸了半天,葉千玹始終不說半個字,卻因爲體力嬌弱,不是三個大男人的對手,終於還是被他們強拉回屋內。而後,她就這麼傻傻地坐着,不說話也不吃東西。除了起來上廁所,似乎就沒有別的動作。
此時,梅太太額頭上的傷已經被劉媽包紮好,但她卻自覺無臉見人,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肯出來。好好的一個家,現在鬧得分崩離析,大家都頗覺難受和尷尬。尤其是保鏢和保姆,說話都十分小心,生怕說錯一個字。
到了晚上,梅成吾爲以防萬一,讓劉媽和路淳錦看好葉千玹的房門,不許她出去。梅成輝也怕出事,本來打算出去住的,卻在客房住了下來。他整晚難以成寐,反思這些年來自己所做的一切,覺得如果當初狠心一點把梅太太帶走,就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