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廳裡的氣氛忽然變得怪異起來,他們倆誰也不說話,任憑飯菜的香味在空氣中游蕩。
一股迷惑而又帶着些許擔憂的情緒在葉千玹身體裡蔓延,她對他的恨意雖然還在,但因爲他做的飯菜很對她的胃口,她的氣已經消了些。這並不是說,她會因此不恨他,只是暫時沒有殺他的心而已。
聽到華煒鳴的家人不許他在家做飯,而他又那麼喜歡時,葉千玹腦海裡冒出個想法,這應該是個好男人啊。現在有多少女孩子都想找個又帥又有錢,而且還很會做飯的男人做老公,華煒鳴長得這麼帥,家裡又這麼有錢,他做的飯菜又這麼好,不知有多少女孩子愛他愛得發狂呢!
可是,她卻覺得這些都只是能減輕她對他恨意的技能而已,至於愛,怎麼可能?他讓她感受到的仇恨永遠不會被愛這種東西替代的!
葉千玹一直以爲,華煒鳴是個霸道,好強而又可惡的壞男人。此刻見他突然淚溼了眼眶,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看他了。難道這是鱷魚的眼淚?
“華煒鳴,你是不是剛剛點了眼藥水,或者是,噴了辣椒粉?”葉千玹說完,抿着嘴想笑。
華煒鳴猛地看向她,眼神裡有幾分不滿。她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低頭吃飯。
“喂,小妞,你是不是欠揍啊?”華煒鳴伸手拍了她的腦袋一下。
這一拍雖然不疼,卻激起了葉千玹的怒火。
她啪地放下筷子,生氣地說:“不許拍我的頭!”
華煒鳴一愣,隨即點點頭說:“好,那拍你的胸總可以了吧?”
說完,他竟然真的伸手去拍她的胸。
葉千玹本能地讓開,站起來跑到他對面的位子坐下,這樣他就夠不着拍她了。
華煒鳴也沒追過去拍,而是看着那些飯菜發呆。葉千玹纔不管,她餓得快要死了,如果不多吃點,怎麼對得起這一桌好菜?
看她吃得那麼開心,華煒鳴笑了一下,眼裡的淚光閃了閃,很快就不見了。她雖然沒有看着他,眼角的餘光卻感覺到了,心裡對這個男人的困惑更深。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是不是有什麼傷心的事情,突然想起來,一難過就想哭?
這麼一想,葉千玹也有點吃不下去了。坐在她旁邊的男人在那裡想哭,她卻吃得高興,這氣氛實在太不合適了!
她放下筷子,小心地問道:“華煒鳴,你到底怎麼了?”
華煒鳴眨了眨眼睛,嚥下眼淚說:“沒怎麼,我的眼睛想吃這些美味,流了下口水而已!”
葉千玹也眨了眨眼睛說:“可是它們不會吃啊。”
“笨女人!”華煒鳴說着又開始吃起來,“它們看着就是吃了。”
葉千玹不說了,她感覺自己現在說什麼都不對,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吃完飯,華煒鳴站起來說:“走吧,我送你回家,不然,你媽媽該擔心了。”
葉千玹也知道母親肯定會擔心,可此刻她居然擔心起他來。
她想了想說:“我先把碗筷收了吧。”說着就要動手。
華煒鳴卻說:“不用!別髒手了。走吧,拿上你的包。”
葉千玹看了一眼杯盤狼藉的桌面,抽出張餐巾紙擦擦嘴巴,又擦擦手,這纔去拿包。
從出門到車上,華煒鳴一句話也沒有說。葉千玹不時看他一眼,也沒有說話。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是絕對的壞人,但也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好人,儘管他有許多令女孩子心動的因素,她卻對他恨意更多。
“知道我爲什麼綁架梅若昕嗎?”華煒鳴突然說。
葉千玹一驚,那天他不是說了嗎,因爲梅家欠他的。他一直不願意提,怎麼現在又來問她?她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這個問題,其實她早就想問了,只是覺得那是人家的隱秘,還是不問的好。
此時華煒鳴主動提起,葉千玹當然想知道,或許他今天特別有傾訴欲,所以改變主意,願意告訴她了?
她遲疑了一下說:“因爲,因爲你說,梅家欠你的。”
華煒鳴點點頭說:“對!我是這麼說過。想知道爲什麼嗎?”
葉千玹點點頭說嗯,可又覺得豪門恩怨跟自己無關,還是不知道的好。所以,她又搖搖頭,勉強笑了一下。
華煒鳴似乎有點失望,但還是點點頭說:“也是,你一個局外人,知道那麼多也未必是好事。唉!都怪我生錯了人家,命中註定必須經歷這些東西。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只是個普通人家的男孩,一定會比現在幸福和快樂得多。”
這話倒是真的,葉千玹雖然沒有生在豪門,但光是聽見和看見的,以及新聞和各種媒體上的報道就可以瞭解一部分,豪門的生活不是什麼人都hold得住的。
也許,像華煒鳴這樣的人,就必須承受一些別人無法想象的壓力和痛苦吧。她不知道他在家裡過着什麼樣的生活,但覺得他和她知道的其他有錢人家的公子不一樣,他好像沒那麼牛,卻更累。
“喂,”葉千玹同情地看着華煒鳴說,“你沒事吧?”
華煒鳴的眉毛抖了一下,朝她看了一眼,然後把車開到路邊停下。
葉千玹的心突然提緊了,他要幹什麼?
她緊張地看看周圍,這裡還在小區的大院子之內,沒有到外面的街道。周圍全是綠化帶,偶爾有人路過,還是顯得有點陰森。他不會是想在這裡跟她玩車震吧?難道果真如他所說的國際慣例那般,送了她內衣就要她在他面前脫下?
倏地一下,葉千玹感覺渾身汗毛直豎,耳根子發麻,小腹那裡一陣刺痛。對於男女之事,她現在是十分痛恨,甚至恐懼。
“你,想幹什麼?”葉千玹害怕地問道,手悄悄放到了門把上。
她已經決定了,要是華煒鳴還想欺負她,她就馬上跳車逃跑!如果他再那樣做,她不死也會瘋掉的!
但華煒鳴沒有,他只是疲憊地呼出一口氣,把頭轉過來看着她說:“放心,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
這話有如一隻溫柔的小手,把葉千玹的心輕輕撥動了一下。
她收回了放在門把上的手,不相信地看着他問:“你想說什麼?”
華煒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男人更需要安慰。”
葉千玹覺得他在開玩笑,這不是一句廣告詞嗎?男人本來就應該堅強,承擔起更多的社會和家庭責任。他現在這麼說是想幹什麼?矇騙她去“安慰”他,其實是想再次欺負她?呸!
她又開始警覺起來,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難道你今天對我做的,還不夠安慰你嗎?”
說完這句話,葉千玹心裡隱隱一痛,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她咬了咬嘴脣,不由一陣心酸。
“笨女人,你這是自找的!”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華煒鳴看着她,嘆了口氣說:“你不明白,男人的心思沒那麼簡單。”
葉千玹白了他一眼說:“那你直說不就完了!”
“呵呵!”華煒鳴點點頭說,“是啊,我是應該直說。可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怎麼說。”
葉千玹心裡一顫,這種感覺她也好像曾經有過。身邊有人,依然感覺孤單。朋友就在面前,卻不知道心裡的事該不該對朋友說,怎麼說。
而她,對於華煒鳴來說,根本就不是朋友。她只是他的私人秘書,一個他想要就拿來的玩物。這樣的關係,他們還會有說心裡話的時候嗎?
她很懷疑,換作是她,心裡有話也不肯跟這樣的一個男人說。或許她會在苦悶的時候找肖珮欽聊天,讓他請客吃飯,陪她一起瘋玩。但過後,她還是她,他也仍然是他。
華煒鳴看着葉千玹,忽然笑了一下問道:“喂,死丫頭!我問你。”
葉千玹答道:“幹嘛?”
華煒鳴盯着她的眼睛說:“在華雲風尚大酒店那天晚上,你爲什麼逃跑?”
葉千玹一聽就來氣:“我不跑,難道還等着被你吃一百遍啊?”
“噗!”華煒鳴笑出了聲,“呵呵,你真好玩!那天,我以爲你是梅若昕。不過,你跑就跑了,後來怎麼又回來了呢?”
葉千玹瞪了他一眼,看着車窗外面說:“我想報仇不行啊?”
華煒鳴伸手捏了她的臉蛋一下說:“死丫頭!那天你可把我害慘了。叫了那麼多女人來,還每人一萬,你當我是冤大頭?哼,這還不算,後來還叫了一堆gay,我差點就脫不開身了。剛剛把他們打發走,又鬧鬼了!”
想到那些情景,葉千玹不禁樂得直笑。見她笑,華煒鳴也笑,笑完無奈地搖搖頭。
“所以,你必須一輩子爲我服務,這就是你的命!”華煒鳴說着,開車出了小區。
葉千玹恨恨地瞪着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命,命你個頭啊!該死的華煒鳴,你等着吧,本女王會要你好看!”
車子開到葉千玹家樓下,華煒鳴打開車門說:“下去吧。記住,別跟你媽媽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否則,你可能永遠都見不到她!”
葉千玹猛地轉頭看着他,眼睛裡滿是恨意地說:“我會記住的!大——惡——魔!”
說完,她下了車,使勁一砸車門,噔噔噔地上去了。
華煒鳴點燃一支菸,看着黑洞洞的單元門口笑了一下,把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