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看的恍惚,從鄭家回來到現在,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她的心裡話,這一刻她見到自己的父母,眼淚終於忍不住撲簌而下,她哭的委屈,那些僞裝的堅強,傾刻倒塌。
她不知道,有一個男人此刻正站在門外,聽着她的哭聲,恨不得立刻衝進來將她涌入懷裡,卻在手放在門把上的那一刻生生的止住步子。
羅茲摸着脖子上的項鍊,Vivian,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守護你。
蘇念哭了一會兒,慢慢睡過去了,她昨天晚上沒怎麼睡,放肆的哭了一回之後,只覺得筋疲力盡,渾渾噩噩的閉上眼睛。
羅茲輕輕地推開門走進去,幫她調整了一下睡姿,脫掉鞋子,又拿了毯子蓋到她的身上。
一轉頭就看到那張放到桌子上的照片,一看就知道這是蘇念很寶貝的照片,出了擦拭幾乎不會動,相框看起來還非常新的樣子,羅茲知道,那是蘇念不想讓這裡的一點一滴遭到破壞,這是她從小生活的記憶,這是父母帶給她爲數不多的幾年歡樂時光。
他拿起桌子上的相框,一臉鄭重的看着,“伯父伯母,我是羅茲,也是Vivian的未婚夫,以後我會守護她的,再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蘇念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說話,但她實在太累了,還沒有等到睜開眼睛,再次被周公拉進睡夢之中。
鄭家從蘇念走了之後就翻了天,鄭浩宇不管不顧的衝出門再也沒有回來,連輕哭的暈了過去被送進醫院,羅青也因爲受的刺激太多有些渾身乏力。
鄭鵬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把連澤交給傭人帶,自己坐在沙發上唏噓不已。
還沒等他喘口氣,就被給羅家和程家送完邀請函的周峰闖進來指着鼻子臭罵了一頓。
鄭鵬一陣苦笑,他也不想把事情弄成現在這樣,蘇念那個兒媳婦他是打心眼裡喜歡的,對她的疼愛也發自真心。
海棠灣別墅。
鄭浩宇像一隻木偶一樣坐在一間裝滿花的房間裡,其實那不是花,那是上次蘇念生氣的時候,他爲了哄蘇念開心親手摺的紙花,因爲蘇念說喜歡,他就專門用一個房間裝起來,現在花還在,喜歡它們的人卻不在了。
是他該死,傷害蘇念那麼多,活該她不要他了,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如今痛苦也只能自己承受。
房門被打開,羅玉琦走進來,看着滿室的花,說不震驚那是不可能的,有些花還帶着不熟練的摺痕,看看來這些花都是他折的吧。
心裡那些怨憤,就這麼一點一點的消退了。蘇念已經跟他離婚了,這已經是對他最好的懲罰了吧。
“她是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漂亮、善良、聰明,經常有一些光怪陸離的想法,她喜歡看動畫片,喜歡看童話故事,我說過等我們的小公主出生以後就造一間夢幻房給她做公主房,不過卻是兩個兒子,兒子我也很喜歡,只要她生的我都喜歡。可是我太混蛋,我不相信她,想要她身上的血,還將她囚禁起來,她不知道會有多傷心,她一定恨透我了……”
羅玉琦搖搖頭,既然這樣痛苦,當初爲什麼那樣對她呢?
他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鄭浩宇仍然坐在那裡自言自語,不過羅玉琦知道,那些是他說給他聽得,心裡一陣不忍,蘇念可能會是鄭浩宇心裡一道永遠的疤痕吧,恐怕鄭浩宇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別人。
是誰說愛情就像是兩隻飛蛾一起撲火,明知道會受傷,還是要義無反顧的在一起,最後只能被烈火灼傷,一起隕落。
“明天是她的葬禮。”羅玉琦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鄭浩宇猛地頓住,葬禮?他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葬禮?怎麼回事?蘇唸到底怎麼了?”
他大步跑出去追羅玉琦,已經走到樓梯中央的羅玉琦差點被他撞得翻滾下來,還沒等他有所動作,鄭浩宇就雙手提起他的衣領,雙眼死死地盯着他,“羅玉琦你剛纔說什麼?蘇唸的葬禮是怎麼回事?”
羅玉琦瞪了他一眼,現在知道着急了,當初幹嘛去了,活該!
心裡將她罵了一頓才慢悠悠的說,“我也是收到周叔的邀請函才知道的。”
說完徑直推開鄭浩宇,瀟瀟灑灑下樓,離開了海棠灣別墅。
鄭浩宇一個不察,竟然一頭栽在樓梯上,身體咕嚕嚕滾下來。
在大廳裡守着的凌風被嚇得一哆嗦,手腳麻利的扶起鄭浩宇,臉上和鼻子上已經塗滿鮮血,凌風不敢耽誤,直接帶着鄭浩宇去醫院。
蘇念睡了一覺醒來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老宅後面的小洋樓上,除了用餐和必須的檢查,什麼人都不見,整整一天,見到她的人只有羅茲和梅麗莎。
其實蘇念什麼都沒做,大部分時間在翻閱以前的照片,葉琳似乎很喜歡給她拍照,從出生那天開始,幾乎每天都會給她拍,哭的、笑的、剛會翻身的、剛會爬的厚厚的好幾個相冊,記錄了她生命的一點一滴。
看着她由一個小小的嬰兒慢慢的長高長大,直到現在成爲一名優秀的金牌設計師,能顧獨立承擔起整個蘇家的重擔,蘇念心裡有甜蜜有苦澀。
她撫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每個人的成長都會付出代價,她也是,笑過、幸福過、甜蜜過、哭過糾結過、痛苦過,佛說,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離別、求不得,這一年之內,她竟然統統都經歷了,蘇念苦笑,是不是上天真的很優待她。
她沒有一顆不悲不喜的心,誰欠了她的,誰傷害她的,她統統要拿回來。
傍晚夕陽的餘暉照進來,她躺在自己的公主牀上,想必周叔已經將所有的邀請函都送出去了吧,昨天晚上她想了很久,張圓那個死丫頭不知道在哪裡,她走到今天這一步那丫頭一定會很心疼吧。
她站在窗邊看着日暮夕陽,風從窗子裡吹進來,她恍然聽到前面一陣嘈雜之聲,皺了皺眉,將窗戶關上兀自走到牀邊坐下。
沒過多長時間,羅茲敲響房門,“Vivvian,該用晚餐了。”
蘇念起牀開門,羅茲站在門口一臉溫和的笑意,手裡端着一個碩大的餐盤,上面擺着三菜一湯,爲了她能營養均衡,廚師變換着花樣給她準備每天的餐點,蘇念微微一笑,“進來吧。”
羅茲把飯菜在小餐桌上擺開,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到她的對面,並沒有像中午的時候放下飯菜就離開,蘇念也沒趕他,不管發生什麼,她都不會虧待自己肚子裡的孩子。
拿起筷子吃飯,羅茲靜靜地看着她吃飯,不過那雙如大海般深沉的藍眸裡,還是隱隱的能看出有情緒存在。
“剛纔鄭浩宇來過了?”估算着蘇念吃的差不多了,羅茲纔開口,聲音裡有那麼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擔憂。
蘇念筷子上夾的一塊紅燒肉啪嗒一下落到餐桌上滾了滾,濃郁的湯汁粘在餐桌上,蘇念扯開一抹笑意,好像剛纔的驚訝根本就不存在,繼續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裡嚼了嚼,“他來做什麼?”
“他說想要見你一面,有話要對你說。”羅茲也不隱瞞,將鄭浩宇的話複述給蘇念聽。
蘇念眼睛眨了眨,擡頭看着羅茲,“我現在不想見他。”
鄭浩宇想說什麼她或許也能猜得到,不過,離婚協議書都簽了,不管他想要在說些什麼都沒有意思。如果昨天之前他能夠誠心悔改,如果他們沒有做的那麼絕,可能她也不會決絕的當場跟他簽下離婚協議書。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鄭浩宇和連輕會在她的生日當天,送這麼大一份禮物給她。
“好,我知道了。”羅茲不再多說什麼,手撐在桌子上看她吃飯,不過眼睛裡的擔憂已經悄悄地消失了。
當黑夜敲敲關閉了白晝的眼睛,當窗外只有瑟瑟的秋風作響,蘇念洗漱了一下躺倒牀上,關閉牀頭的小燈,她在黑夜中睜着一雙大眼睛,不由自主的想起鄭浩宇,今天他還來這裡幹什麼呢?
雖然昨天他的懇求讓她很吃驚,心裡也有那麼一絲動容,但是一想到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她的心又像石頭一般堅硬了。
正迷迷糊糊的想着,她突然聽到一陣窗戶被打開的聲音,房間裡的窗戶她只有隨手推上,並沒有上鎖,她一直也沒有上鎖的習慣,她不由得撐着牀慢慢的坐起來,一道黑色的影子從窗外爬進來,窗前什麼都沒有,他毫無懸念的落在房間裡。
蘇念瞪着他,在這個時候敢爬到她房間的人沒有幾個,她慢慢的向後靠在牀頭櫃上,那人也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直到站在她的牀前才站住,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兩個人在黑夜裡對視,冷冷的,誰也不說話,這個時候誰若先說話,在氣勢上就被對方先壓制了。
蘇念很懂得這個道理,她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蓋在自己身上,雙手放在被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回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