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排練廳裡,只有駱鈞仁,範雲想,蘇桐三人。
蘇桐咬了一口三明治,不滿的抱怨道:“說好去吃西餐的,現在音樂劇裡面,最重要的三個主創人員,卻在這裡啃三明治。反而讓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坐在那裡吃大餐。真是不甘心。”
駱鈞仁也斜着眼睛,睨了蘇桐一眼,說道:“以後不許再說那個詞。也不許再提那件事。”
蘇桐將還剩下一半的三明治,丟進垃圾箱裡,置氣道:“駱鈞仁,你不覺得,你就因爲夏若懷了你的孩子,就這麼對於其他人,其他人的感受都不屑一顧,未免有些太偏執了嗎?”
駱鈞仁也將手中沒吃兩口的三明治,投擲近垃圾箱。冷冷的說道:“等你有了孩子的那天,再來評判我。”
蘇桐雖然心中窩火,不過也想不出什麼可辯駁的。一把奪過範雲想手中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範雲想心中暗自慶幸。用一個三明治就可以平息的火氣,要比讓他夾在二人之間,左右爲難,要好的多。
這時,季鬱從門外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還沒有看到三人,便先擡頭看了一眼排練廳裡面,牆上掛着的那個時鐘,扶着胸口,一邊喘氣,一邊喃喃自語的嘀咕道:“還好,還好。沒有遲到。”
駱鈞仁抱着手臂,看着她,嘲諷的說道:“我看你是真傻。排練廳裡沒有那些自詡爲舞蹈家的羣魔亂舞,沒有那些自以爲歌唱家的音噪裂燥,不就說明午休時間還沒結束嗎?”
季鬱這才意識到排練廳裡,除了自己之外,還站着三人。
範雲想看她的樣子,心生歡喜,微笑着走到她身邊,關切道:”腳傷還沒有好,不要總是跑跑跳跳的,當心再傷到。你呀,身上的大傷小傷,全都是這樣,剛剛有些恢復,還沒有癒合,就把自己當作沒事了一樣。所以纔會留下頑疾和隱患。“
季鬱只是看了他那溫柔的眼神一下,就如同觸電般的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樣,認真,又心虛的聽着他的教誨。
蘇桐吃完手中的三明治,看見季鬱手中提着一個很高檔的紙質購物袋,便前來翻看她買了些什麼。
然後有些驚訝的一手提着一雙女士平底鞋,另一隻手提着一雙硬底的舒適可愛的毛絨拖鞋。感嘆道:“小鬱,你是揹着我們,做什麼高薪兼職了嗎?這兩雙可是歐洲知名牌子的女鞋,我只是在官網上看看,過過眼癮而已。你向來節儉節約,今天是怎麼了,這麼大手筆?”
季鬱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釋道:“我不是買給自己的。我是買給‘媽媽’的。”
蘇桐費解道:“‘媽媽’?你媽媽不是......“
一旁的範雲想輕輕的用手肘碰了碰蘇桐,示意她不要大喇喇的提起季鬱的傷心事。”
蘇桐住了嘴。
季鬱笑了笑,回答道:“沒關係。我知道夏若姐喜歡這個牌子的鞋。所以想放在排練廳裡一雙,方便她穿高跟鞋來的時候,能夠換上。另外一雙拖鞋是想要‘爸爸’幫忙,放在她的車裡的。”
範雲想問道:“你就是爲了這件事,中午連飯都沒有顧得上吃,就跑出去了嗎?”
季鬱不想讓他們擔心,便謊稱道:“沒有,我吃過了。”
駱鈞仁走過來,接過那兩雙鞋,拿出錢包,問道:“多少錢?”
季鬱推過他的錢包,說道:“我是送給寶寶的媽媽的。哪裡有人送東西,還要錢的?”
駱鈞仁心中有些煩悶,說道:“那也要送你能力所及的東西。你有幾斤幾兩,我會不知道?你說,到底多少錢?”
季鬱推諉道:“從我欠你的錢裡面扣吧。你不是說你心中有數的嗎?”
說完,便欲轉身離開。
範雲想拉住她,有些迷惑的問道:“你怎麼會欠鈞仁的錢呢?怎麼回事?”
季鬱有些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剛差點說出了她最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她只好向駱鈞仁投去了一個求助的眼神。
駱鈞仁淺淡的說道:“不是我說漏的,不關我的事。”
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範雲想低頭看着季鬱,問道:“到底是什麼錢?爲什麼不管我要?要像鈞仁借呢?”
季鬱低着頭,不啃聲。因爲她不知道可以說什麼。她既不能說,自己差一點被林幼一賣給導演。也不能說駱鈞仁從酒店的衛生間裡救出自己。更不能說,是駱鈞仁替她爲林幼一設下圈套,讓季鬱的父親欠下高額賭債,而還的錢。
還有,自己在下定決心離開範雲想,離開萣懿,這座她愛的人所在的城市的時候。是駱鈞仁用她所欠的這筆錢,將她留住的。
可是她又不會編什麼謊話,能夠打個馬虎眼,就糊弄過去。
範雲想見她不說話,便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說道:“小鬱,你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季鬱欲逃脫他的挾制。
範雲想制止住,在她的肩膀上下了些力氣,搖晃着她,有些焦急道:“不要逃跑,你回答我。”
駱鈞仁站在窗邊,背對着二人,看向窗外。留心二人的交談。
蘇桐走到駱鈞仁身邊,拉了拉他的胳膊,說道:“那你清楚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
季鬱擡起頭,看向範雲想,眼睛裡霧濛濛的。語氣和緩,平靜的說道:“你是我的朋友,駱鈞仁也是我的朋友。我爲什麼不能向他借錢,而要向你借錢?”
範雲想愣了一下。
蘇桐轉身說道:“小鬱,你怎麼能夠說出這種傷害雲想感情的話來呢?”
站在窗邊,不動聲色的駱鈞仁,略微側過頭去,用餘光去看她。
季鬱突然感覺自己頭昏腦脹的,她用手按了按額頭和眉心之間的地方,然後清冷的開口,說道:“對不起...雲想哥。可是,以後我的事,就...只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
季鬱轉身走出排練廳,然後扶住窗臺,才能勉強站住。
她從包裡面掏出安眠藥,倒出四粒,吞了下去。想緩解一下自己的頭疼,讓自己鎮靜下來。
她不知道這一切怎麼會這麼失控。就像是連環套一樣,一環套一環,一環緊扣着另一環,叫人喘不上氣。畢竟呀,自己現在誰也沒有了。
她感覺自己剛剛突兀的出現在排練廳,出現在駱鈞仁,範雲想,蘇桐,三人的面前,就好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爲什麼還要去管他們好不好?自己不是都已經清楚,他們...都會比自己過的要好嗎?她感覺自己現如今已經融不進這座城市,融不進駱鈞仁,範雲想,蘇桐,三人的朋友關係。更融不進範雲想與林幼一的愛戀關係。她想要將自己封閉起來,不見任何人。因爲他們曾短暫的出現過,然後,不就是一個個的變心,一個個的疏遠,一個個的離開的嗎?
雲想哥,他爲什麼還要裝作一切都沒有變?爲什麼還想要維持原樣?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曾經交付給他的那顆心,已經被他弄得傷痕累累,所以它自己走回來了嗎?
季鬱心想:“我該怎麼對你說,你維護的女人是怎麼傷害我的?既然你都已經站在她那邊了,我現在還來說什麼,還有任何意義嗎?”
她不是記恨範雲想,也不是埋怨範雲想。她只是......好怕那個惡夢會成真。
季鬱感覺天旋地轉的,她的眼皮越來越沉......
吃完午飯,上樓欲回到排練廳裡,走在走廊上的秦東旭,看到昏倒在排練廳盡頭的窗臺下的季鬱,慌張的大喊道:“小鬱!”
他向她跑了過去。
排練廳裡的三人聽到聲音,也從排練廳裡趕來。
看到秦東旭抱起滿身冷汗,臉色慘白,身陷昏迷的季鬱,想要送往醫務室。
駱鈞仁想起醫務室,上次那個行爲乖戾古怪的女人。便將他攔住。
駱鈞仁從秦東旭手中接過季鬱,抱回排練廳裡面的更衣室裡。
範雲想和蘇桐將椅子並在一起。
駱鈞仁將她放在上面。
範雲想擔憂的伏在季鬱身邊,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我沒有生氣,我沒有傷心。我知道,是我傷了你的心。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駱鈞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讓她休息一下吧,不要打擾她了。她已經將近三天沒有睡,也沒怎麼吃東西了。我們出去吧,不要影響她。”
範雲想情緒有些崩潰,流下了眼淚,看着駱鈞仁問道:“是因爲我嗎?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蘇桐拉他,說道:”哎呀,現在小鬱都昏倒了,你還在這裡裹什麼亂?“
秦東旭安慰他,說道:“雲想哥,小鬱沒事的。老大不是說了嗎?她只是太累了而已。等她醒過來,你再和她談談嘛。”
駱鈞仁扶起範雲想,蘇桐和秦東旭把他帶了出去。
更衣室裡,只剩下駱鈞仁和季鬱二人。
駱鈞仁伸手將季鬱額頭上的冷汗拭去。
他在心裡說道:”你不是說你能夠照顧好你自己,不會讓我擔心的嗎?我原本以爲你最信守承諾,不會說謊的人。直到現在我才相信,沒有人是不會說謊的。你現在是在對我實施報復嗎?爲了我對你突然態度冷淡,爲了我不幫你向範雲想解釋,你爲什麼會欠我的錢,爲了我不能夠繼續留在你的身邊。
以後不要再騙我了好嗎?不要再讓我爲你擔心了,好嗎?因爲我以後,什麼都不能再幫你做了。
或許,現在我們兩個人才真正的扯平了。你有你愛的男人。我有我必須去負責任的女人。
在我破壞你的感情的時候,你爲什麼還要爲我應該去負責任的事情,付出這麼多?
駱鈞仁在心裡對自己咒罵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駱鈞仁。明明知道她是那種會念舊情的人。明明知到她,只要別人給予她一點恩惠,她就會刻骨銘心的記一輩子。所以啊,你幹嘛要招惹這種蠢女人?”
駱鈞仁看向季鬱。
在心裡想到:
“或許,你是真的離不開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