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華被安葬在華市墓園裡,一個安靜的環境,面朝羣山,還可以聽到叮咚的泉水聲。
負責安葬的工作人員離開,只剩下閻至霆和閻宇尚兩個人,站在墓碑前。
火盆裡面,冥紙被燒成了黑色,風一吹,直接被吹成了碎片,散落到各處。
林玉華並沒有受太多的苦難,雖然黎依萌插中了她的動脈,但因爲她被注射了太多毒品,基本上是在昏迷中死去。
閻至霆面朝着碧綠色的山,把一根菸抽完了,纔開口道:“地方選得不錯。”
“人都死了,當然要選個好地方,不是說死者爲大嗎?”閻宇尚搖頭道,硬是從閻至霆的手裡面拿到了一根菸,兩個同樣高大的身影並排站着,開始吞雲吐霧。
閻宇尚本來不認爲閻至霆會來。
堂哥肯定恨死了林玉華,是她讓他和簡昔分開的,是她害死了他的爺爺奶奶……
但閻至霆就站在這裡。
大概是這段日子以來,是簡昔在他那孤傲又殘忍的靈魂裡面添加了一樣叫做‘人性’的東西。
可是閻至霆只是站在這裡,背對着墓碑,這是他的冷漠。
寂靜突然被一陣手機鈴聲打破。
閻宇尚接起電話,平靜的臉色出現了變化,目光驟然變得凌厲。
“好,我知道了。”
閻宇尚掛了電話之後,對閻至霆道:“股東知道閻景濤去了南城,全部都涌了過去,現在正在鬧着要退股,在公司裡面吵得很厲害。”
“交給你了。”閻至霆伸個懶腰,黑色的襯衫和長褲讓他的身材看起來袖長挺拔,只是襯衫緊繃着,顯示出他在優雅之下,每一分肌肉都充滿了力量。
他重新戴上墨鏡,開始走下山。
跑車主動開到他的面前,而閻宇尚則是鬱悶地走到自己的車子旁邊,“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我不能跟你一輛車。”
“因爲你的身上有煙味。”閻至霆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他現在只想回去揉亂小澄的頭髮,捏捏小蘋果的臉蛋,還有抱住家裡的豬狠狠地親她。
閻扒皮!
閻宇尚踩盡了油門都沒有追上閻至霆,幾個小時後,他回到了南城,直接趕到了公司。
他一上樓,還沒有走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喧囂的吵鬧聲。
“讓閻景濤出來!快點讓他滾出來!他是要將我們這些股東全都害死啊!”
“你們閻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要退股,讓閻景濤滾出來!”
一句接着一句的罵聲越來越難聽,會議室外面塞滿了人,但是這些人全都是上了年紀的人,面對會議室門口高大威猛的保鏢,只敢用難聽的話來叫囂。
罵聲當中,混合一個快要被嚇哭的聲音。
“你、你們先冷靜下來,閻總很快就會趕過來的,你們不要推撞好不好?”
可是無論她的聲音多麼低聲下氣,還是沒有辦法讓股東們冷靜下來,一堆人撲上去拉扯她,但是她身後的保鏢完全沒有要保護她的打算。
閻宇尚一下子就辨認出來,這個聲音是高小琳的。
她無助的聲音像是一塊巨石將他腦海中的弦壓斷了,閻宇尚飛快地走進來,將高小琳拉了出來。
高小琳的臉上滿是淚痕,委屈地看着閻宇尚,“閻總,他們都在罵你,我、我也沒有辦法,對不起……”
“我知道了。”閻宇尚先帶着她回去自己的辦
公室,給了她一杯溫水讓她冷靜下來。
“你就呆在這裡,等到安全的時候再離開知道了嗎?”閻宇尚雙手捧住高小琳的臉頰,腦海裡面不知道怎麼想,竟然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
高小琳完全愣住了,含着眼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雙脣微微張開,但是卻一句話也說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爲什麼要親高小琳?
他瘋了嗎?
閻宇尚突然將高小琳鬆開了,然後轉身離開辦公室。
外面的股東依舊在吵鬧,但是卻遠遠比不上他的急促的心跳。
看到了閻宇尚,所有的股東馬上開始圍攻他,閻宇尚的保鏢反應非常迅速,護送閻宇尚在咒罵聲中走到會議室門口。
保鏢們知道他的身份,允許他進去會議室。
閻景濤看到閻宇尚,只是平淡地掃過一眼。
這麼短的時間裡面,閻景濤彷彿一下子衰老了十年一樣,儘管發白的頭髮梳得很整齊,但是臉上的滄桑感濃重得像是扭曲的樹皮一樣,儘管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卻少了以往的意氣風發。
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看一大堆文件,閻宇尚想要走過去看,卻被幾個助理模樣的人擋住了。
但他們無法擋住閻宇尚的目光,在他看到上面的股權轉讓書幾個字前,詫異地看着他,“閻董,你這是在做什麼?”
“在做正確的事情。”
“正確的事情就是要將你自己的股權轉讓出去?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恨不得殺了你嗎?”
閻景濤抿了一口烈酒,平靜道:“不是我的股份,是林玉華的。”
聞言,閻宇尚感覺自己的腦袋轟地一聲。
“我和堂哥剛剛纔把她安葬了……”
“難道這不是閻至霆應該做的嗎?”閻景濤連眼神都沒有波動,“還有,林玉華的股份是我給的,她已經死了,我還留着她的股份做什麼?”
“可是……”閻宇尚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纔好。
律師們終於檢查完文件,閻景濤剛拿起鋼筆,就被閻宇尚按住了手臂,“你閻董,你真的要把閻氏交給慕逸成?”
“是。”
保鏢推開閻宇尚,閻景濤立刻簽下自己的名字,還給律師。
“大伯。”閻宇尚換了一個稱呼,清俊的臉上佈滿複雜的表情,“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真的要拋棄堂哥?”
“我這麼做只是爲了贖罪。”
閻景濤站起來,保鏢們立刻將他包圍。
閻宇尚疾步追上去,聲音裡面充滿着痛苦和疑問,“我最後問你一句話,慕逸成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這句話,在這幾年裡面沒有人敢問。
閻景濤連頭也沒有回,“我希望他是。”
我希望他是?
這又是什麼意思!
會議室門口打開,那些股東彷彿是鯊魚嗅到了血腥味,凶神惡煞地朝閻景濤撲過去。
可是他們全都是笨重的中年男人,威武的保鏢根本不用多費力氣,就可以制止了他們的毫無效果的踢打。
但是保鏢的制止激起股東的怒火,既然不能打,他們只能用嘴巴來發泄。
“你簡直就是不要臉!你之前騙我們投資,吞了錢就想要跑嗎?還我們的錢!你這個沒人性的人渣!”
“你怎麼還不死啊?”
“閻至霆都不拿你當父親了,你
認個野種當兒子,當心你老了沒兒送終!”
閻景濤冷眼看着的咒罵。
他冷漠的神色,讓人越看越生氣,其中一個忍不住朝他吐了一口口水,正中閻景濤的臉。
這一下,全場都一片死寂。
閻景濤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擦乾淨臉之後就把外套丟在地上,在保鏢的保護下,安全離開了大廈。
閻宇尚愣愣地站在會議室裡面。
他希望他是。
他希望慕逸成是他的兒子。
原來一直以來,這就是閻景濤的想法。
可是贖罪又是怎麼回事?
閻宇尚頹然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算給閻至霆打個電話報告一下現在的情況。
高小琳坐在沙發上,雙眼通紅地擡起頭看着自己。
“閻總……”
閻宇尚坐在她的身邊,沙發深深地陷了下去,好像閻宇尚的身上還承擔着很多看不見的東西一樣。
他突然換了個姿勢,將自己腦袋枕在高小琳的大腿上。
他見過閻至霆和簡昔這樣做過,一直都想要這樣試試,閻宇尚蹭了蹭,感覺挺舒服的。
“高小琳,你覺得有什麼原因會讓一個男人不承認自己的兒子呢?”
高小琳似乎想了很久,“報告閻總,我不知道。”
“那假如你是一個母親,你會因爲什麼原因不承認自己的兒子?”閻宇尚感覺自己的腦海裡面充滿了疑問,“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還有那句贖罪到底是什麼意思。”
“閻總……”
“嗯?”閻宇尚用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她。
高小琳頓時感覺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所有的血液都開始涌上她的臉。
但是在閻宇尚的角度看,感覺這張清秀的臉變得特別好看。
“閻總,你應該好好休息。”
“好吧,記得提醒我要給閻扒皮打電話,還有,我想明天開始放假,但是閻扒皮肯定還要折磨我……你說我當初爲什麼要回來呢?我明明已經走了……”
“噓……”高小琳用指腹按住閻宇尚的脣,“閻總,你應該閉嘴。”
“……”
好吧,閻宇尚乖乖合上眼睛。
眼皮親吻的同時,他感覺到一雙柔軟的手插.入自己的頭髮間,非常舒服,渾身的每一顆細胞都好像在歡呼一樣。
他們沒有說話,淺金色的陽光灑進來,這個下午,寧靜得彷彿時間沒有流動。
……
律師把閻景濤簽好字的文件交給藍雲瑗。
藍雲瑗看着文件,突然擡頭問律師,“公司那邊怎麼樣?”
“很吵。”律師禮貌答道:“那些人都在罵閻董,說他出賣了他們股東的利益,還咒罵他沒有兒子送終,在閻董離開的時候,甚至還有人在他的臉上吐口水。”
“……”
聽到這樣的話,藍雲瑗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好像是在做什麼釋放壓力的動作一樣。
在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睛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
她隨便翻了翻文件,然後就聽到會議室門打開的聲音,慕逸成從裡面走出來,拿起藍雲瑗手上的文件。
“簽好了?”
“嗯。”律師點頭,“現在我們已經擁有過半了。”
“既然如此,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可以好好看戲了。”慕逸成把文件拋回給律師,目光中透露着志在必得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