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婚(51)
她不能死,不能死,不能就這麼死了啊。
這時候,又一個大浪猛地打過來,兩個人再次被海水淹沒,還被慣性往上衝了一段,葉淮南被迫鬆開了手。
終於獲得了瞬間的自由,秦安暖猛地坐起來,雙手緊緊護着脖子,一邊用力地咳嗽,一邊大口大口的呼吸。
疼,好疼,脖子疼的連吸口氣都疼了。
葉淮南的一身也全部被打溼了,他躺在秦安暖的旁邊,雙手緊攥着拳頭,臉色依舊冰冷。
秦安暖一邊咳嗽一邊被海水嗆地不停地落淚,終於,順了氣,可以說話了,她看着旁邊的男人,說:
“你總是對我生氣,讓我害怕,到底我要怎麼樣,你才肯放過我?”
葉淮南站了起來,他那一身昂貴的西裝已經被海水和沙子浸的弄髒,變了形,臉頰上,手上都是沙子,那手掌虎口的位置大約是被碎裂的貝類刺到了,一絲血流出來,低落在沙灘上,猩紅的一塊。
他看着面前那擡頭用淚眼看着他的女孩,用最冷酷的聲音說道:
“我希望你去死!!你不是說你最後會變成泡沫死掉嗎?你現在,就變成泡沫,永遠地消失吧!”
說着,他冷冷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往他的車上走去,沙灘上留下他一深一淺的腳印。
他上了車,毫不猶豫地將車開走,一路狂奔着離開了這片大海。
夜晚,海上一片黑暗,只有那遙不可及的地方有幾處燈塔,若隱若現地閃爍着,海風呼嘯而來,冷的人瑟瑟發抖。
葉淮南走了,整片沙灘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海浪一個又一個的撲過來,秦安暖的身體一次又一次被海水衝到在地,冷的她渾身的靈魂都出竅了一般。
他就這麼走了,把她一個人留在這片偌大的沙灘上,她又冷又餓,腳深陷在沙子裡面,用力地拔出來,艱難地移動着往岸上走。
如果她不快點離開,恐怕真的會被大浪捲走,變成泡沫消失在海面上了。
他好狠的心啊,真的好狠的心啊!她幾乎是半跪在沙灘上,爬着到了路邊上,那手撐在沙灘上,被細碎的砂石割傷了好些口子,整個手掌心都是血。
她掏出手機給呦呦打電話,想讓呦呦打一個車來接她回家,但是她打了哈多好多歌,都沒有人接。
秦安暖渾身溼漉漉地站在那邊,舉目望去,黑暗的夜裡,蜿蜒的馬路延伸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這裡離她住的地方還有好遠好遠,但是,班車早就不發車了,也看不到計程車的影子。
她如果要回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走回去!
她坐在路邊的地上,先把鞋子脫了,把裡面的沙子倒了出來,然後重新穿回去,沿着這一望無際的路往回家的方向走。
“沒什麼的,加油吧,秦安暖,世界上沒有走不完的路,這也不過是一條走的完的路,你一定可以回去的,一定可以。”
她一邊走一邊流着眼淚,一邊自言自語地給自己打氣。
天那麼黑,幾乎看不清楚地上的路,還不時有怪異的聲音從兩邊的椰樹林裡傳出來,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秦安暖想起小時候一些可怕的記憶來了,媽媽因爲生氣,揹着爸爸把她關在一個小倉庫裡關了足足一天一夜,一點光都看不到,還是笑顏偷了鑰匙才把她放出來。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特別特別的怕黑。
她腳下走的飛快,只想快一點離開這個可怕的壓抑的地方。
越是怕什麼就會來什麼,她走了一段路之後,忽然聽到一個很怪異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呼吸。
她嚇得整個人的魂都差點丟了,立即停住了腳步,大着膽子大喊了一聲,“誰?!”
果然,一個人影從椰林裡走了出來,這是一個準備偷椰子的人,剛纔葉淮南開着車到這裡的時候就注意到秦安暖了,他是一路跟着她從海邊到這裡的,確定她是孤身一個人。
“嘿……”他的笑聲在黑夜中聽起來格外可怕,一步一步地朝秦安暖靠近!
一種強烈的求生的願望,一種想要保持着自己完整的願望讓她心裡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氣來,她猛地彎腰在地上隨便抓起一根樹枝,惡狠狠地說道:
“來吧,我現在是一個不怕死的人,你要是敢碰我,我會和你拼命,我打不過你我就咬死你,把你的肉咬下來吞到肚子裡去,我不怕,如果你也不怕死,救過來吧!”
那個男人原來以爲秦安暖只是個柔弱的女孩,因爲她只知道一直哭一直哭,沒有想到,說起話來居然這麼狠,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也散發着一種狠勁,讓他萌生了退意。
他想着,自己只是來偷椰子的,沒必要惹上一樁麻煩事,於是掉頭走了。
而秦安暖看着她走遠,渾身一個虛軟,差點摔倒在地上,她不敢把樹枝丟了,就這樣把樹枝拽在手裡,快步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知道她一直不停地走,走了好遠好遠的路,那片海已經被她遠遠地丟在了身後,但是眼前還是一片黑暗的路。
她已經感覺不到冷了,渾身出了好多汗,一股熱氣從頭頂冒出來,她的腳因爲走了太遠的路而傷了,每踩一步在地上都感到好疼,好疼。
這就是幻化成人美人魚走在路上腳疼的感覺吧。
這股疼,深入骨髓,疼的她要涅槃了一般。但是,她不能停,她要一直走,走回家裡去。
這時候,她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把手機掏出來一看,只見屏幕上閃爍着“葉然”這兩個字。
她一咬牙,把手機放回口袋裡,繼續往前走,那手機一直不停地響,但是她沒有接聽,也沒有掛斷,最起碼,有那手機鈴聲作伴,她會沒有那麼害怕。
又走了好遠,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麻木了,終於,終於看到城市的燈了,終於走到有計程車的地方了。
只有在這樣熱鬧的城市裡,她纔不害怕了。
她不顧路人訝異在路邊攔了一輛車,鑽進車裡,跟司機報了一個地名,然後渾身癱瘓了一般躺在座椅上,連動都不能動了。
“要去醫院嗎?姑娘。”司機師傅是個中年的大叔,看秦安暖這個樣子,便問道。
“……”搖了搖頭,任眼淚順着臉頰流下,說,“不,不去,大叔送我回家吧。”
車子一路將她送回了她和呦呦住的公寓。
看到客廳裡那一點橘色的暖光,秦安暖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臉上露出了萬分疲倦的笑容。
她下了車,沿着階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二樓,每在地上走一遍,都鑽心的疼。
她走到門口,門沒有鎖,她擰開門把,走了進去,一進去就發現呦呦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她回來便轉過頭用一副冰冷的,陌生的眼光看着她。
秦安暖愣了一下,然後說,“呦呦,我現在好冷的,我渾身都溼了,我先去洗一個澡。”
林呦呦卻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攔住了她往浴室去的路,然後狠狠一把,將她推倒在地上。
秦安暖顧不上疼,驚訝地擡頭看着她,“呦呦,這是怎麼了,你在生我的氣嗎?”
眼淚從林呦呦的臉上滑落下來,她哭着說道,“原來,原來你即使秦氏的大小姐,是你爸爸,是你爸爸害死了我的爸爸!”
秦安暖只覺得一陣心驚肉跳,不祥的感覺攫住了她,“呦呦,你,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林呦呦冷笑了一聲,激動地說:“你不懂?那我就來告訴你。我爸爸好可憐,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建築工人,與世無爭,老老實實,他背井離鄉來到這個大城市裡來打工,只是爲了減輕我的負擔,讓家人生活的更好一點,他有什麼,他到底有什麼錯,要成爲你爸爸陰謀下的犧牲品!”
秦安暖呆住了,那頭髮上的水珠一顆一顆掉落下來,滿臉的錯愕,震驚,她懂了,她懂了,呦呦的爸爸是鴻寶樓倒塌事件中身亡的建築工人。
而她和這個人,成了好朋友。
“呦呦……”可憐的呦呦!
林呦呦大聲哭着,發泄似的,用力地一個巴掌一個巴掌拍在秦安暖的身上,一邊打她一邊哭着說:“你覺得你慘,可是你爸爸至少還活着啊,而我爸爸,卻被那些鋼筋混凝土把身子壓成了兩截,他再也不會活過來了,再也不會了啊。”
“呦呦,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個時候,秦安暖除了道歉,她不知道還要對這個在她絕望之時向她伸出手的朋友說些什麼。
呦呦平時總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沒有想到她的心裡竟然藏了這樣的悲傷,而這慘劇和她有着莫大的關係。
“我真是個混蛋!我居然在和害死我爸爸的仇人的女兒做朋友,呵呵……”林呦呦笑着,哭着倒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呦呦……”秦安暖朝她爬過去,想要向她道歉,想擁抱着她,安慰她。
“你滾!”但是,呦呦一把將她推開,然後冷冷地說,“你走,你立刻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