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音陣是一片碎石地。
這些石頭有的散佈在岸上,有的豎起在淺水之中,更多的石頭則埋在沼澤地的泥土裡,只露出一小部分尖角。透過石頭露出表面的那一小截,誰也不知道沼澤之下藏着的石頭實際只有一個拳頭大,還是大成了一座矮山。
石音陣之中處處都有風,當風從石頭表面的孔洞中吹過的時候,便會發出一陣陣嗚咽的聲音。這種聲音有時候聽起來像是幽幽的低泣,有時候又像是鬼哭狼嚎,聽在耳中總是不那麼的舒服,令人心裡發毛。
這個地方,姬清直覺的有些不喜歡,總覺得太過陰沉。
可若是沒有意外的,隱藏陣法的入口處會藏在石音陣之中,三人還必須認真的研究一番才能將入口找出來。
“怎麼了?”見到姬清皺起眉頭,拓跋烈低沉的聲音問道,“不喜歡這裡?”
“嗯。”姬清點頭,“總覺得這裡怪怪的。”
拓跋連雲立馬對石音陣表示羨慕,順便對自己的處境表示同情,“我覺得這個陣法再怎麼怪也沒有我怪,最起碼陣法被嫌棄的話,它沒有感覺,它不會哭……可我不同!我是一個人,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總是看着你們兩個人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很惆悵,我很心痛!告訴我,我要怎麼改變現在的這種處境?”
拓跋烈掃他一眼,“重新投胎。”
方便,直接。
姬清想了想,“揮刀自宮?”
沒有期待,就沒有傷害。
拓跋連雲,“……”
就不能委婉一點,就不能對他溫柔一點嗎?真是一對兇殘的夫婦,完全不能理解他的風趣和幽默!
“還好我有小美……”
小美嫌棄的小眼睛看着拓跋連雲眨了眨,果斷的飛到姬清的肩膀上愉快的落下,還不忘記對着主人發出兩聲乾笑,“哈哈,哈哈!”
拓跋連雲,“……”
他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對他不友善。
玩鬧歸玩鬧,還是正事要緊。
姬清欺負完拓跋連雲之後便進入了陣法之境,觀察着這個詭異又令人覺得陰冷的石音陣。
石音陣裡最多的便是石頭,幾乎每一塊石頭之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孔洞,像是竹笛上的圓洞,風兒或急或緩的從孔洞之中吹過的時候,會發出高低不一的聲音。
仔細觀察之下,姬清發現這聲音不僅不好聽,還似乎有着某種神秘的力量,和催眠有些類似。
是什麼呢?
姬清皺眉凝思片刻,忽的眼中迸發出一抹明悟的光彩,興奮的喊出來,“我知道這裡是怎麼回事了?”
“怎麼回事?”拓跋連雲馬上問道。
“石音陣,重要的便是聲音!我……”
姬清正在興沖沖的說,卻被拓跋連雲打斷,“廢話不是?聽名字就知道石音陣中最重要的是就是聲音,是通過聲音來發動陣法的。”
“閉嘴!”拓跋烈警告一聲,轉眸看向姬清,聲音溫和了幾分,“你繼續說。”
拓跋連雲,“……”
這麼欺負一隻童子雞真的好嗎?
沒有理會拓跋連雲的哀怨,姬清繼續說道,“阿烈,你記得我說我不喜歡這裡,覺得這裡有些怪怪的對吧?”
“是。”
“我現在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了。”姬清指着地上隨處可見的石頭說道,“其實,秘密就藏在這些石頭之中。這些石頭看起來不起眼,唯一的特別之處便是風從石頭上拂過的時候會發出聲音,但是……這些聲音會影響人的情緒,不知不覺的讓人變得心情低落,最後甚至會影響心智。”
“影響心智……”拓跋烈在口中咀嚼了一番這四個字,問道,“石頭中發出來的聲音能影響人的情緒,甚至能影響到你的情緒……是不是說明,若是有一個修爲低弱又心智不堅定的人進入陣法之中,很容易便被奪走心智,甚至最後自刎而死?”
“嗯。”姬清點頭,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我是萬壽境的修爲都受到了輕微的影響,破開這個陣法的關鍵應該和修爲沒有太大關係,主要在於考驗心智。”
心智不穩,很容易被陣法之中的鬱郁之音迷惑,自殘自刎都有可能。
心智堅定的話,便像是拓跋烈一樣穩如堅石,根本不爲所動。也因爲如此,很有可能他很難發現石音陣之中的奧秘。
至於拓跋連雲……
呵呵。
姬清覺得他之所以也沒有受到影響,很可能是因爲他太傻,遊戲人間,沒心沒肺。
拓跋連雲雖然聽不到姬清內心對他的評價和推測,可是對上姬清那略微有些鄙夷的眼神,他總有一種地位還不如小美的感覺。
小美心有靈犀的得意怪叫,“真棒,真棒!”
既然察覺到了石音陣的玄機,接下來便要尋求破陣之法。不過,一炷香時間過去,兩柱香時間過去……姬清等三人卻都沒有發現破陣的關鍵,更別提找到隱藏陣法的入口了。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姬清皺着眉頭,看向滿地的碎石,眼中滿是深思。
越是着急便越是沒有頭緒,姬清所幸隨意坐在一塊較大較爲平整的石頭上,開始安靜的思考起來。
碎石,聲音。
聲音,旋律……
對了,姬清忽的眼睛一亮。
“阿烈,會不會是旋律?”姬清擡眸看向拓跋烈,清澈黑亮的杏眸看上去亮晶晶的,有一種猶如天邊星子閃光的感覺,她快言快語的說出推測,“也許這個陣法是要找到一個固定的旋律用來破陣。或者迎合,或者反擊,也許這就是破陣的關鍵。”
旋律?
微微思索片刻,拓跋烈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的確如此。”他勾脣笑着看向姬清,對上她清澈乾淨的杏眸,眼中寵溺的笑容變得越發的深沉,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聰明的小東西。”
被表揚了,姬清白皙的臉頰瞬間飛上了紅霞,又很得意。
“梅影浮香呢?”
“在這裡。”姬清從逐鳳戒之中取出梅影浮香,送到拓跋烈的手邊。
拓跋烈雖然修爲高深、殺戮果決,但也是精通音律之人。
梅影浮香是古琴,也是一件難得的琴形靈器,是拓跋烈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之中得到的珍藏,因爲太過珍貴而一直好好的收着,自己都捨不得使用。
後來見到姬清需要一把好琴用以修煉靈師,他便毫不猶豫的將梅影浮香贈送給姬清。
現在梅影浮香重新入手,不僅他有些感慨,姬清也很有幾分期待。
說起來,她似乎還沒有見到過拓跋烈撫琴。
向來只知道他精通音律,可是成爲枕邊人這麼久,她都沒有機會欣賞過。這一次見到拓跋烈有要親自撫琴破陣的意思,她的心裡很有幾分好奇。
梅影浮香懸浮在半空之中,拓跋烈修長有力的手指按在琴絃上試了試音色,琴絃頓時發出一陣或者清脆,或者低沉的聲音。
無意識的撥弄了兩下,拓跋烈凝眉思慮片刻,突地手上的動作一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隨着他猶如疾風驟雨一般的動作,一陣激越之中帶着陣陣殺伐之意的琴聲如九天之水飛流直下,有着千軍萬馬也難以抵擋的浩蕩。
他身形高大偉岸,身姿筆挺、如鬆如柏一般的站立着,玄黑色的廣袖長袍襯托得他丰神俊朗,有一種沉穩凝練的銳氣,更有一種沉靜冷然、指揮若定的氣質。
袍袖翩飛,飄飄欲仙。
琴音清越,銳氣凌然。
似乎是極爲享受沉醉琴音之中的感覺,拓跋烈慣常面無表情的冷峻面容柔和了幾分,眉眼之間帶着一抹淡淡的愉悅之意。
沉靜,篤定,似乎這世間沒有他不能掌控的存在。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在琴絃之上躍動,快得在空中滑出一道道殘影,幾乎看不見他具體的動作。可就算是這樣,姬清也看得入了迷。
隨着琴音的響起,石音陣之中在進行着一場無形的廝殺和對抗。
很明顯,拓跋烈穩穩的居於上風。
不過短短兩柱香的時間,隨着石音陣中的碎石一塊塊炸裂,變成了再也奏不出聲音的廢石,石音陣也被徹底的破開,一道散發着淡淡瑩光的光門出現在三人的眼前。
“走。”拓跋烈淡然開口。
陣法已經破開,無需再撫琴了。
“是,將軍大人!”聽到拓跋烈出聲,爲他風姿所傾倒的姬清立馬狗腿的跑上前,主動細心的將梅影浮香給收起來,眼中的崇拜諂媚之色幾乎讓拓跋烈失神。
拓跋連雲終於找到一個能鄙視姬清的地方,立即得意的抨擊說道,“能不能擦擦你的口水,太丟人現眼了!都已經是老夫老妻,就算在牀上沒有看夠,在外面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
姬清,“……”
拓跋烈也微不可查的皺眉,冷然拂袖。
“啊!啊啊!”飛在半空的拓跋連雲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叫聲驚飛了一樹樹無辜的鳥兒,“又是臉着地!這裡可是滿地的碎石頭啊!”
簡直喪心病狂,喪盡天良!
等拓跋連雲收拾完他被蹂躪了一個徹徹底底俊俏小臉,欲哭無淚的朝着光門走去,姬清和拓跋烈已經進入光門之中有一會兒了。
等進入光門一看,拓跋連雲頓時更加生無可戀。